是啊,这一路来,温若清不正是一直宠着让着自己。
自己的任性妄为,傲气随性,自己的种种不讲理,那个人都看在眼前,却融在眼里。
他总纵容自己的无理取闹,纵容自己的冲动情绪化,他把自己当作弟弟一般让着护着,论及原则性的问题,他却也直接了当的提出。
而自己呢?性子一起就听不进他的话,若是早日听从他的劝告,更小心谨慎一些,有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样凶险艰难的环境,那个瘦弱,没有防身本领的人要怎么逃过宁军的追踪?
想到这里,谵台紫不由打了个冷颤。
眼见已快是到溪城城门,他定下心神,向下属吩咐了几句,就飞身侧马,向来时的路赶去。
快速的驾马奔驰,赶了段路,竟是远远的望见楚逸君的身影。
逸君怎么会在这。
心中疑惑,却隐约察觉到原因。
胸中一阵苦闷,定下了心,一记长鞭,飞身赶去。
"逸君。"
将及那人身边,他不由唤出了声。
楚逸君缓了步子,回过头来,脸上竟是没有任何表情。
感觉到对方所发出的冷意,谵台紫身子不由一颤,心中更是愁苦。
"逸君。"
他低着头,幽幽唤道。
楚逸君直直的望着他,并不开口。
谵台紫知道他生气了,气自己不该任温若清卷入凶险,气自己不该如此不顾将士生命。
轻咬嘴唇,心下是不知所措,头低的低低的,眼睛更是不敢与楚逸君对视。
气氛沉默了良久,楚逸君终叹了口气,皱紧了眉头。
"阿紫,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你以为你清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谵台紫缓缓的抬起头,眼神就依旧不敢与他对视。
眼见谵台紫如此战战兢兢的神色,楚逸君心中也终是不舍。
那个孩子就是因为不懂心机,率性而为,才会做出这般的事。
再叹了一口气,楚逸君幽幽开口,神色语气略有缓和,却依旧透着寒意。
"你先回去吧,你也累了,况且这马儿赶了那么多的路,早就跑不动了,你也不要再折腾它,之后的事,由我来做就好。"
谵台紫闻言一惊。
刚才一时情急,没有多想楚逸君为何会在这里,现下心中却算是明了,原来他这般焦急的连夜赶来,不光是为了大军,也是为了那个人。
心头一痛,却也已是习惯。
轻咬嘴唇,微微点头。
楚逸君也不多走耽搁,一记马鞭,策马而去。
望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身影,谵台紫只得苦笑。
至少,他还是关心我的。
是的,他还关心我,所以他才会注意到自己累不累。
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启唇而笑,却满是苦涩,绝美容颜,竟满是泪痕。
四十
庆国军队已是逐渐赶上,温若清却仍是悠哉冷静,颜夕见了,也不免好奇的问道。
"那日大将军下达如此命令,先生为何不提出异议?"
温若清看向颜夕,忽而一笑,反问道。
"我提了异议,谵台将军就会改主意?"
颜夕一听,想起谵台紫那日一副决断的神情,也觉得他可不会那么容易听从别人的劝告。
"所以先生就这么从容接受了?"
温若清无奈笑道。
"既然明知改变不了,为何不就这么接受,何必徒增烦恼。"
看似有理,也甚是简单,但真要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颜夕凝神望向那抹清风出尘的身影,心头不由疑惑。
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生的这般随遇而安的人。
已是几日连夜赶路,士兵们终是怎么都走不动了,就连骑着马的温若清和颜夕,也觉得疲惫不堪。
无奈之下,队伍只得沿路休息。
随意的坐在角落里,温若清正遥遥望向辽阔大漠。
心头想的,却是远在燕都的那个人。
楚逸君,你现在身在何处,想必是站在朝堂之上,轻笑而谈,只略微几句话就把凤骁气的干瞪眼吧。
能让一贯冷静傲气的凤骁掩不住怒意,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你。
你楚逸君含笑间就能覆雨翻云,言谈间就能臣服众人,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呢,有什么事会让你神伤呢。
环视四周疲惫不堪的士兵,眼前空旷寥无的大漠,温若清也不由苦笑。
真的能逃回溪城吗?最远最艰险的一条路,真的能安然退身吗?
温若清不由的摇摇头。
庆国大军已迫在眉睫,想来以现下的状态,不久就会被赶上吧。
到时候,并无自保能力的自己,可有逃生的可能?
楚逸君,若是我死了,你是否会为我而露出神伤之色,几年之后,你又是否还会记得温若清这个人?
无奈摇头,温若清心中苦笑。
罢了罢了,将来的事到时候再说,既来之则安之,何必自己凭白的徒生烦恼。
远远的眼见温若清独自坐在角落,颜夕凝视了几眼,象是下定决心一样径直走过去。
坐在温若清身边,颜夕并不看他,随着他的视线向远处望去。
"先生放心,我会保护你,哪怕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护你周全。"
温若清一愣,别过头看向对方。
认真坚定的表情叫人不容置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
直视着对方,温若清终是问出了口。
见颜夕不答,他又补了一句。
"或者说,你谁派你来的。"
颜夕闻言只一轻笑,屈指算了算时日,把头转向温若清,说道。
"先生身上可有一管玉笛?"
温若清心下诧异,却也隐约猜到什么。
他略微点头,从袖中掏出贴身携带的笛子。
颜夕瞧见他竟是如此小心珍藏,扬嘴一笑,着了几分趣味。
他从温若清手中拿过玉笛,用力转动玉笛一端,竟然是松开了,他向上一拔,端口和笛身间竟是多了断空隙,里面却有一略细的内管连接。
"先生放心,我可没把这东西弄坏。"
递还给了温若清,见温若清脸上仍是诧异,他又一轻笑。
"先生原先放哪儿现在还是放哪儿,没关系,只要不包的太紧就好。"
温若清想他既然这么说,就有他的用意,也就照做了,心头的猜测也由此有了几分肯定。
眼见庆国的军队已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队伍也只得连夜赶路。
几日后的夜晚,温若清正独自坐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源旁歇息,而颜夕正与士兵们在不远处攀谈。
温若清正握着水囊在水中盛水,并不算清透的水面上隐约浮现一人清风玉立儒雅而笑的身影。
温若清叹了口气,回过了头,神情自若的微笑着说道。
"你来了啊,楚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