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司徒的话,我有些发愣。对于炎的"杀",我总能针锋相对地加以反驳。可是对于司徒,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炎跟我不一样。他是从骨子里讨厌杀戮,却没有办法,他没有逃避的立场。他把自己囚禁在这个朝廷中,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
"我无法理解你们!"听司徒的话,我内心汹涌起来,"人难道不该做自己想做的事么?坚持自己的理想,哪怕最后做不成,可是去做了也不会有遗憾不是么?"
"真羡慕你啊!可以说这样的话。"司徒看着我的眼神再次带着探询,"有时候,我在想,你跟我们一定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一惊,司徒不会是看出了什么吧。不可能,穿越时空这种事情一定不会被古代人所理解,他只是觉得我不同罢了。
"那,司徒你是就要上战场了么?"
"昨天大哥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估计是南疆那边出了些问题,也许会把我派去那边吧。"
"是要打仗么?"
"恐怕是的。"
想到漫天的战火,凄厉的哭喊,散落的尸体,我的心就揪紧在一起。
"明非厌恶打仗?"
"恩,我不想看到任何的死亡。"
"死亡?"司徒陷入沉思,"死亡,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吧。"
是啊,死亡是无法避免。即使是我生活的现代,死亡也是时刻在发生着。意外、谋杀、疾病、困苦,死亡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可是,就算如此,我仍旧不想看到死亡!
"你们两个,在谈什么?"炎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在谈司徒的官职。"我急忙接口,我不想让炎知道,我再次思考着"生与死"这种问题。司徒也没有多嘴,附和着我:"是啊,在谈我今后该干什么,这么一直待命下去,人会发霉的。"
炎坐过来:"你还真是急。不过,也不用急了,下午圣旨怕是就要送到尚书府了。"
"是什么样的圣旨?"
"下午你就知道了,自己看,不要问我。"
"透露一下都不可以么?"
"南疆。"
我的身子一震,是真的被言中了,要打仗了,要有人死去了。
炎和司徒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两人谈论着现在的局势。我听不进去他们的任何言语,大脑昏昏沉沉。是真的无法避免么?怎样都不行么?如果我不知道,我还可以欺骗自己说,这个世界很和平。可是,我知道,我的情人是当朝的王爷,我的朋友,是冲向南疆的将军。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如果是为了爱炎,那么,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么多血腥的事情。我不想听,不想管,大脑却忍不住去思考,去阻拦。
"炎,这场仗是无法避免么?"
"明非,我说过,你不该插手。"炎的声音突然变冷,他在警告我。
之后,我没有再说话,直到司徒告辞,我的大脑依旧很混沌。
"明非,"炎的语气郑重得吓人,"我再次重申:不要插手进来!这一切都太过肮脏,你不要插手。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纵情欢乐地过每一天,我不要你再为政治、为战争牢费哪怕一丁点精力。这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炎紧紧地抱着我,表达着他的坚定。
我知道,此刻我什么都不该说,只要相信炎就好。
可是,炎,你知道么?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对一切都熟视无睹?就算真的可以把一切都忽略掉,我又如何再去纵情欢乐?
第十三章 意欲南疆
"炎,在烦恼什么么?"这三天,炎一直很沉闷的样子。虽然,平时的他,喜怒也是不常见的,可我此刻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着。
"还有十天,阿华就要去南疆了,缺一个管钱粮物资的。可户部近来人手紧的很,我不知道该派谁去。老二、老三倒是都在推荐自己的人,可到底该选谁,我一时拿不定主意。阿华可是非常讨厌被人监视和干涉的。"
军需物资么?我琢磨着炎的话,心下转了几个弯:"是不是要找个谁的势力都不牵扯,又不会对司徒指手画脚的人?"
"能找到自然最好。可这满朝,哪有这样的人?"
"炎觉得我如何?"b
"什么?"炎惊讶地看我。
"我说我去。放心,这方面我很在行,不会误事的。"
"不是误事与否的问题。"炎突然变得急躁,"明非,我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插手进来。你为什么总是不听?甚至还要跑到南疆去!那是打仗,不是游戏!"
"我当然知道是打仗。"炎,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就因为知道是打仗,我才要去!"
啪,一声脆响,脸上火辣辣地疼。炎这一耳光打得很实。
"明非,不要仗着我宠你,就越来越胡闹。那里是战场,是多少人在用命拼杀的地方,不要去那里宣扬你对‘生'的感情。"
炎,不要用你自己的想法来思考我。我的确对于战争、死亡,有着说不出的厌恶,可我不会傻到就这样冲到战场上去,想要阻拦什么。为什么都不问问我,就来对我进行判断。这一巴掌,打得我的心有些痛。
可我不能跳起脚来和炎吵,我知道很多时候,误会是在争吵中加深的。我是想到战场去,可我不是为了阻拦,我希望炎能够理解我。但前提是,我首先要明确地告诉他,我的想法。
忍着脸上火烧样的痛,我说道:"炎,请先不要愤怒,听我把话说完。"
我抬手倒了杯茶给他,拉他坐下:"炎,我要去南疆。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那是战场,我也知道,你、阿华,甚至大魏国,有对南疆开战的理由。可我,还是要去,因为,我想用自己的眼睛来确定。生还是死,这个最重要的事情,我想通过眼睛看,通过脑袋想,我希望我能够最终弄个明白!记得你说过,你是和王兄出征后,才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司徒也说过,他是看了边关的战士们,才懂得自己该做些什么。那么我呢?我也想确认!如果,战场是最直接的表象,那么,我想去那个最直接的地方来确认!"
"明非,也许通过参与战争,你能找到自己要的答案。可那以后,那个纵情的你就会不见了。战争太过沉重,压得每个面对它的人,都无法纵情。我不要那个你!我不想你参与到其中,我想你像现在一样随心所欲地活!"
"炎,你觉得现在的我,还能够随心所欲么?如果,我不知道,我可以欺骗自己它不存在。可是,它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我身边,我可以闭上眼睛,不去管,不去问么?"
"你可以,你当然可以,这本来就和你无关!"
"不,炎,我做不到!我已经知道,就无法做到!什么是真正的随心所欲?就是面对一切自己遇见而不明白的事,都要去追寻。我不能让自己活得不明不白!我不能欺骗自己,把自己关在一个想象的世界。我所需要的是真实,也许不是真正的真实,却一定起码要是我能够接受的真实!"
炎不再说话,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仿佛在挣扎什么,又仿佛在竭力地说服自己来安抚什么。
"炎,让我去好么?不要让我活在一片虚假之中。"
"不,你不能去。"炎深深吐出一口气,"留在王府,哪都不要去!"
说完,炎就离开了,不再听我任何的辩解。炎,你终究还是不允许么?就算我已经明白地向你阐述了原因,你还是不允许么!脸上的疼痛已经减弱,心里却变得更加难过!
接下来的三天,炎一直在躲着我,是怕我一见面就要求跟着去南疆么?即使到了晚上,炎也总是借口很累想休息,不给我任何说话央求的机会。
炎,如果你不让我去,请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而不是这样躲避我。我不是一个死物,被动的接受任何命令。唯一能够让我心安理得地服从的方法,就是让我认同。
"明非,在想些什么?"司徒暖暖的声音传来,"很少见你这样垂头丧气的样子?不会是没吃饱吧?"
"不要跟我开玩笑,我现在没有心情。"
"哦?出了什么事了?"
我将我和炎的争论告诉了司徒:"司徒,你也觉得我不该去么?"
司徒思考良久:"明非,是不是没有亲眼所见,没有自己思考过,你就无法让自己认同?"
"那是当然!我不喜欢被人告知,不喜欢被教导一件事的真相,不喜欢连见都没见过,想都没想过,就接受。我不喜欢做欺骗自己的行为!当然,也许我追寻的并非就是最正确的,也并非我想要的,可起码我亲身厉行地去做过,就不会觉得遗憾。"
"即使,结果是沉重到自己无法接受,也想要去做?"
"是的!结果沉重到我无法接受,只能说我还不够坚强,这和我是否去探询是两码事。"
"明非,我很赞同你的想法。通过你的话,我也了解到,该同意你去。可是,也许大哥他有自己的考虑也说不定。"司徒的目光有些闪烁,是在替我惋惜么?
"如果他有自己的考虑,那就应该亲口告诉我,而不是躲着我!"
"我也不知道了。也许你该出去走走,不要总是自己在这烦恼。也许等你回来的时候,事情就解决了呢!"
"出去的话,还要跟炎说一声,不然,他又该以为我‘离家出走'跟我发脾气了。"
"明非总是离家出走么?"司徒向我打趣。
"哪有,前面两次,不是都碰到你了么?"
"你去吧,我替你跟炎说。一会,我要和大哥谈些事情,你正好出去逛逛。"
我的确是该放松下神经了,这三天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出去走走或许是个缓解的方式。
"那好吧,我出去走走,麻烦司徒帮我跟炎说了。"
"没事,你去吧。对了,帮我带些宝月楼的点心回来。"
司徒冲我调皮的眨眨眼,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在外面多走走,好好放松一下,并不是真的要吃什么点心。司徒总是这样,在我低落的时候,给我最急需的安慰。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情。
出了王府,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活得张力无限。
随意地走着,一阵喧哗声从远及近,一辆马车从身后飞奔而来,眼看就要从我身边通过。一个小孩子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拿着糖葫芦笑呵呵地逛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离自己有多近。
来不及思考任何其他事情,我跳起将小孩子扑倒在路的一边。马也是一惊,前蹄高高抬起,车瞬间刹在了马路中央,落下的马蹄离我仅有两寸之遥,一时间,心脏惊得快要不能负荷。
一个中年妇女从人群中冲出,一把将小孩子抓过去搂住:"小宝,你不要命了,可吓死娘了。"转身,连连向我道谢,拉着孩子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这时,车上下来一个女子。我向她看去,淡雅的装饰,朴素的衣裙,清丽的面庞。虽没有任何金银点缀,却难掩绝世容姿。我看着她,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她见了我,露出几分不可思议,随即镇定下来,盈盈下拜:"这位公子,真是抱歉,因为有重要的事赶时间,所以马过快,惊吓到您了。小女子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我倒没什么,刚才那个孩子才是危险。就算再急,也不能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大街纵马,实在是太危险了!"
"是。的确是我思考的不够周到。小女子住所离这里不远,公子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不妨去坐坐。"
"小姐不是还有急事么?在下也有事要做,就不去叨扰了,就此别过。"
"既然这样,那后会有期了。"
我现在正是烦恼的时候,哪还有工夫和女人聊天去,趁天没黑,去给司徒买了点心早早回去吧。
从宝月楼出来,市场已经开始散了。走过一个拐角,眼前一黑,鼻间涩涩的味道,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四章 波澜又生
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繁复的床帐和一双焦急的眼。我一惊,急忙坐起身来,身上依旧有些酸软无力。我皱皱眉,同时也看到对面的人有些抱歉的眼神。直觉告诉我,他不会伤害我。
"昭儿,对不起,对你用了迷药。因为你不肯跟雪絮回来,而我又急着见你,所以才让雪絮对你用了迷药,你不要怪雪絮。"
是他派手下对我用了迷药,却要我不要怪罪他的手下而不是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雪絮?"
"回太子,雪絮在。属下该死,请太子处罚。"
我看向名叫雪絮的女子,原来是街上纵马的绝世佳人。
这些人都是什么逻辑,动不动就处罚啊、该死的。等等......昭儿?太子?是在说我么?尽管疑虑重重,可我不敢说话。在这个世界,我是个异类,何况我侵占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也许他们认识的是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我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免得越说越错,不如等他们给我答案。
我将眼神转到身边的男子身上,果然他继续开口道:"昭儿,四个月前,你自动请缨去了赵恒那个老头那,我就担心的要命。一个月前,更是失去了你的联系,要不是雪絮在街上遇见你,我怕还不知道去哪寻你!"
从他那深刻的急切中,我确定,眼前的男人,认识这个身体的主人。我打量他,中等的身材,清爽的面庞。有北方人特有的豪迈气质,似乎来自关外的样子。他的眉眼看上去很亲切,明亮的脸孔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心里有什么在急切地躁动着。
"昭儿,你这是怎么了?说话呀。"
"赵恒那老家伙把我送给了康王爷,我现在人在康王府,很安全,不用替我担心。"
"送给?康王府?为什么?"
真是一个敏感的家伙。
"没什么,他求康王办事,我是礼物而已。"
礼物?这个词让我没来由让我厌恶。赵恒,我一定会报仇的!
"那昭儿你现在不是成了康王爷的男宠?"眼前的男人,声音急切而愤怒。
男宠?又一个让我厌恶的词语。我瞪着他,毫不客气地显示着我的愤怒。
他一惊:"抱歉,我用词不当。我当然知道,昭儿你聪明过人,不会让那王爷占得什么便宜的。"
"如果我让了,又如何?"
"你说什么?"男人突然不容忽视的不安和烦乱。
"没什么?随口说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之所以会说刚才的话,只是想确定,眼前的人跟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什么关系。显然,非同一般,也许是情人吧,也许是单相思。
"不,我不放心,你不会武功,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派些人手保护你。"
"你是说要监视我?"g
"不,怎么会?"男人很惊讶地看着我,"昭儿你是怎么了?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知道,一个月之前你失去消息,我担心得寝食难安!"
"是啊,太子,尚将军也是为你担心而已。"雪絮也跟着附和。
尚将军?原来是将军,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太子与将军。来大魏是刺探么?
"我说了很安全,不需要人保护,难道不够清楚么?"如果我是太子,那么我的话一定很有分量。
果然,眼前的男人皱眉思索了一阵:"好吧,我明白了。"
"谢谢你,尚将军。"
我尽力让自己做到一个太子的威严,而眼前的人却仿佛觉得不可思议的样子:"昭儿,你一直都是直接叫孝龙的,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