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发现我专注地盯着看的全是哥们,于是又纷纷保持着惊吓的表情把头缩回去了,仿佛生怕我看上他们。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体育老师冲着我喊了句:"不准偷懒!"就让队伍解散了。他的办公室离操场不远,监视我非常方便。我又跑了两圈,腿已经有点不太听使唤了,嗓子也开始像火在灼烧般难受了起来。汗珠顺着头发滴下来,流到我的眼睛里,我使劲眨了几下,结果视野反而朦胧一片。耳边就只响着"咚咚"的心跳声,还有我那粗重的呼吸。
他妈的,老子不讨厌运动,可老子最讨厌被人逼着运动!
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汗,我看了眼手表,又瞟了眼远处二楼的办公室--窗口有个人影,正朝我这里看,正是那该补钙的体育老师。
观音娘娘啊,我可是凭记忆赌了一把啊!您老可得保佑我,千万别再搞什么蝴蝶效应,让我的记忆又落空了;这二十圈可真不好受!
教学楼开始嘈杂起来,从各个楼梯口涌出密密麻麻的人群,我知道放学时间到了。看着人们三五成群地背着书包从我面前或旁边走过,我就止不住地更加郁闷。妈的,人人都走了,老子一个人在这儿跑个什么劲?
我不知道我在气什么,虽然我内心不想承认我其实有点生气。在不经意发现远远的看台上坐着那个蓝白相间的身影后,我的气莫名地消了--
他妈的,老子有说过我在生气吗?
跑过他面前时,他扬起手里的东西朝我挥了一下,是根银灰色的书包带子-- 那是我的书包。原来刚才没看到他,是去替我拿书包了啊。
我条件反射地对他的挥手致意想报以微笑,结果嘴巴咧到一半又想起:我和他仿佛还没和好。不对,我和他本来就没好过,哪里来的什么和好。总而言之,就是我和他貌似还处于比较尴尬的状态。
于是我就保持着咧开一半嘴巴的傻x表情,跑过了他在的看台。
如果此时抱着我的书包、坐在看台上等我的是一个美少女,也许我会跑得更帅更卖力。可事实是坐在那里的是个男的,还刚刚和我闹了矛盾,而且貌似还是我不折不扣的仇人。
于是我跑得全无激情,在心里把体育老师骂了七八十遍-- 他居然还杵在窗口那里!!
转过一个弯时,我看到韩夕言身边多了一个人影,递了个什么东西给他,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地聊得很开心。
靠!!!老子在这里玩命,你们在那里卿卿我我演什么校园剧啊!!!
跑得近了一点,我看清那个人是钟子倩。于是我依稀想起了来这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仿佛好象似乎定了一个虾米计划,要拯救以后可能会走入诡异道路的她还是咋的。那么,眼前的局面不是应该正合我意才对么?她看起来好象对韩夕言有那么点意思,这从她对我的言行上就一目了然。既然如此,让她们俩在一起,不正好皆大欢喜?--
再不用担心她会变得那么可怕了,而韩夕言照此发展下去,应该也不会演变成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才是。--可为什么我心里这么不爽呢?
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我好象不知不觉已经放弃了,或者说根本没再仔细想过,我要怎么去报复韩夕言。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正常吧?我可是因为他,才会在这里跑操场的哎!!--
他妈的,我傻了吗,什么鬼跑操场,重点是他买凶杀人才对吧!
怎样才叫报复?戴上丝袜在下晚自习的路上截住他,狠狠揍他一顿?--
开什么玩笑,老子才不戴丝袜!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打他一顿不够解我心头之恨!要不,我也捅他一刀?可要把他弄死了怎么办?他死了不要紧,我可不想坐牢--
老子千辛万苦拣回条小命,虽说长相变了,可也不是拿来吃牢饭的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怎样?我一阵烦躁:难道要我去勾引他老妈来个婚外情,借此打击他吗?靠,老子对伯母没有兴趣啊。--
话说回来,不知他妈长得像不像他?
跑题了跑题了,要不,我就借这个契机,假装和他成为好朋友,再狠狠地背叛他?妈的,小孩子玩过家家,除非是抢了他老婆杀了他儿子,否则我才不相信这鸡毛蒜皮大点事情能打击到他什么。等等?抢他老婆......?我把目光移向远处的钟子倩,随即打了个寒战:还是不要吧,和她......
我的天,这画面太可怕了。何况,韩夕言喜不喜欢她还是个未知数呢!
想到这一点,我莫名的烦躁又加重了。老天也和我过不去,终于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雨来。他妈的,韩夕言要是个女的多好啊!那老子直接将他先奸后杀......不对,是......
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记得古装片里出现频率忒高的--
想起来了,始乱终弃。多直接多方便啊!现在可好,咱俩都是男的,难道我还得在这十一年前玩一回断背?这难度也太大了吧!弄不好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到时候我多划不来啊!
就这么一路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韩夕言叫我也没听见。等到他追上来拍了我一巴掌,我才反应过来,继而停下脚步。
"你......"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累不累?"
我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朦胧视野的余光里,注意到钟子倩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于是我开口说:
"呼--呼--哈--哈--"
不好意思,太喘了,我啥也没说出来。
沉默了片刻,他接着道:
"--谢谢。"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他猛地抬起垂着的头,张口道:"你为什......"可句末的那几个字却终究没吐出来。
我装做察看办公室窗口的样子别过了头。别问我,老子正烦着呢,老子哪里知道为什么要帮你。
"还有几圈?"我没头没脑里突然问。其实我只想打破这令人心神不定的沉默空气-- 他被我突然的提问吓了一跳,歪着头沉思了片刻:
"我光看你跑,忘记数了......"
其实我才不在乎答案是多少。在这瞬间,我眼前一亮,观音娘娘啊,我的救星终于出现了!!!一把拉起韩夕言,我对他说:"拿书包,咱们闪!"
韩夕言睁大眼睛,一脸疑惑地背着书包跟着我绕到办公楼旁边的小门。他终于忍不住扬起脸:
"???"
我把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朝某个方向看。在那里,有个围着围裙、手拿菜刀的女人凶巴巴地一阵风般掠过我们,直接奔上办公楼。我听见她的大嗓门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你这个死人,还不给老娘滚回家!吃个饭也要老娘亲自来请你吗?"
片刻,只见体育老师一脸惊恐状地,被举着菜刀的女人一手提着耳朵,像拖行李箱一样朝家属区直拖过去。
哈哈,还记得当年这体育老师被他老婆拿着菜刀从教学楼追到实验楼,再从图书馆追到足球场--
那可是那一年最为大家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看来时光荏苒(这词用在这里好象有点微妙?),他老婆还是我记忆里那只母老虎啊!
看够了好戏,我满意地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这才发现还拉着韩夕言的手。装做将书包从右肩转移到左肩,我不着痕迹地将手松开。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说:
"走吧。"
可是走不成,雨突然下得太大了。我叹了口气,转身往楼上走,他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我们来到了教室。
学校就是这样,白天和晚上简直是两个世界。白天热闹得像锅沸腾的水,现在却静得有些糁人。我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不去理会另一个人。感受到他的视线,我突然想:在这个时空和他的交情,不过才短短几天而已。抛开我对他单方面的注意,对于他来说,和我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毕竟以前的周越霆是那个样子,我不相信车祸之前他们俩会好到哪里去。可为什么自从我回到这班上,他就主动来接近我?仔细想来,最初和他的交谈,也是他主动的。
周越霆哪一点吸引他么?没理由啊!
这太奇怪了。
我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发现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凝神注视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黑暗。韩夕言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我走到他桌前俯下身来:
"很晚了,你还不回去么?"
他摇摇头:
"......我等你。"
窗外的雨已从高潮下至尾声。我想起办公楼里应该会有值班的老师,叹口气道:
"来吧。"
值班老师的办公室果然亮着灯,我从门缝往里瞥了一眼,松了口气:桌上果然有电话。先敲了敲门,在得到应允后我推门进去,笑着问:
"不好意思,老师您能把电话借我们打一下吗?我们想等雨停了再走,可怕家里人担心,想打个电话回去。"
老师点了点头,我跨进门去--
还好想起这茬儿,不然难保周越霆的老妈没在家里急出毛病来。在她心里,她儿子可是刚刚大难不死,现在迟了这么久还没回家,再不打个电话回去,我真怕她跑去报警。
电话一通,就听见周越霆妈妈的大嗓门:"小霆霆,你去哪里了?妈妈担心死了啊!!!......"好不容易制止住她滔滔不决的话头,我简要地表明了晚归的原因并表示一切安好不用担心后,赶忙挂了电话。回头示意韩夕言进来打,他却站在门边摇了摇头--
(他家里的人好象不在这里的样子!)脑子里响起班长的声音,我对老师道了谢,走出门去。
"你不打个电话回家?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沉吟了一下,我决定装做不知道地开口问。
韩夕言轻声说:"不会。"
不会?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家里人的确不在这里吗?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奶奶的,这小子就不会一次把话说清楚吗?在会议桌上反驳我的时候倒是流利得很。
雨已经基本停了。我决定先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解决掉当务之急-- 老子的胃都饿得抽搐了。
抬脚向楼梯口走去,我边走边问:
"饿了没?走,吃东西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见韩夕言小跑追上了我,朝我看来的脸上神采飞扬-- 他眸子亮晶晶地,唇边那抹笑意真挚得刺眼--
去吃东西是这么高兴的事吗?
"恩!"他开心地答,像个小孩子。
切,他本来就还是个小孩子,我摸摸鼻子想。
机会难得,今天就买一堆他最讨厌的菠菜喂他吧!
想起那副皱起眉头,冷冷地注视着讨厌食物的厌恶神情,我不由得笑了。
8
Tina踩着8厘米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迎面走来的时候,我正混身湿淋淋地跨出电梯。
"啊,洛先生,怎么湿成这样?"她抿了抿涂着淡红唇彩的嘴唇,小跑过来问。
"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伞,"我朝她笑笑,"不碍事。"瞟了眼她手臂里的文件夹,我开口问道:"你要去几楼?我帮你。"说罢伸出手按下电梯按钮。
"十七楼,谢谢你洛先生--"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刚好从我头发上滚下几滴雨珠,溅到她肩头。
"抱歉。"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想替她擦干,可这才发现手帕也湿了。
她连忙制止我:"不要紧的洛先生,这点小水迹不碍事!"
我朝她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临提脚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对她说道:
"Tina,今天你也很漂亮。"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Tina还抱着文件脸红红的冲我喊:
"讨厌啦洛先生,你又说笑!"
看到美人娇嗔,我心情大好;只可惜一转身,好心情就去了一半。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当然就是面前站着的这家伙。
稍长的头发打理得漂亮整洁,笔挺的西装以流畅的剪裁线条诉说着它身价的不凡;铮亮得可以当镜子照的皮鞋让我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每隔五分钟就上一次蜡。他细长的眼睛朝我投注来上下打量的目光,我干脆正过身子,大方地迎上他的视线。他显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我故意冲他吹了声口哨,笑道:
"韩先生!正忙着呢?"
"你也该注意下你的仪表--"他冷冷地开口。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湿答答的衬衫,溅上了些泥水的皮鞋和裤管,还有随意搭在手臂里的西装外套。
伸手到领口故意将打得好好的领带随意扯乱,我笑道:
"这是不可抗力,我也很抱歉呀韩先生。"
他哼了一声,转过身欲走;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又回过头来:
"下次要和秘书室的那些女人们打情骂俏,也要注意一下场合,至少不要在电梯前......"
我耸耸肩打断他的话:
"韩先生,我只是在尽一位绅士的职责而已--"特地瞥了一眼他身后站得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的助手们,我加重脸上的笑意:"何况我认为,和谐的人际关系和轻松的氛围更有利于工作。"
他厌恶地挑了挑眉,看上去不再有和我继续对话下去的打算。在他们一行人转身欲走的时候,我故意朝跟在他身后却回头看向这里的年轻女职员眨了眨眼,她吃吃地低声笑着离去了。
一踏进办公室,Susi就端了杯热咖啡笑着迎上来:
"怎么,又和韩先生闹别扭了?"
我皱起眉头:
"Susi,我不喜欢你的用词。"
Susi是我的秘书,三十四岁的美丽女人,充满了成熟的风韵;她办事果断,耐心温柔,我一直拿她当姐姐般尊重。
"是是是,"她笑着递来毛巾,"不过一见面就像小学生一样斗嘴,不是闹别扭是什么?"
我擦着头发,决定不再搭她的话茬。
"Susi,今天下午的会议几点开始?"
"关于这个--"她故意清了清嗓:"会议延后了,本来预定要接待的客户因为班机误点,所以--"她笑嘻嘻地看向我,"今天下午你可以偷懒了。"
我高兴地从椅子上蹦起来,"这可是个好消息!"将还挂在手臂上的外套朝沙发上一丢,"我去下洗手间。"
溜达到西侧的茶水间,我绕过屏风,靠在窗台上点燃一支烟。虽然离办公室近得多的东侧也有茶水间,可我却喜欢溜来这里:只有这一面没有其他大楼的遮挡,视野好得让人心情开阔。通常我也顺便躲在这里抽上根烟--
和一群人面对面地坐在吸烟区抽烟不是什么舒适的享受,我讨厌没话却偏得找话说。这房间的内室通常很少有人来,所以成了我频频光顾的摸鱼场所。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灿烂的阳光投射进来,空气中飘扬着小小的尘埃。我突然倦意上涌,转身靠墙坐下,顺手松开领带。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啊!!不消片刻,我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起多了一张薄薄的毯子,柔软的触感,还带着股淡淡的香味。把它从肩上拿下来,刹时带走了一片暖意,身体迅速打了个寒战。奇怪,这是谁给我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