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去,春天悄悄冒头。这天下唯一的局面,开始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国鼎立,傲视群芳。
赵高被囚于水牢之内,不能坐卧,只能靠立。臃肿的身躯被水泡得更加浑圆,肿胀的身躯显露出惨白的颜色。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让赵高的神智开始恍惚,朦胧间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自己这世从未看到过的景象,庞大的机械,高大的楼宇。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像是望不到天际。世界,不再只有绿蓝红三种颜色。天下也不再只有秦国,人类也不再只是黄色的皮肤。更多的人种,更多的颜色,充斥着。自己从未看到过的大船,漂浮在海上。更多的东西,充斥着脑海......
第四十四章 火烧阿房宫『猪死谁手?』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孤王,看到了与其并肩的荆轲。俩人如此的和谐,只看到彼此。
不,孤王!荆轲只会害了你!
赵高想呐喊,可喉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被磨石给磨过般。
孤王,为何......为何你只看到了荆轲......为何为了荆轲......可以把王位让给扶苏!
扶苏是何人!尔乃阿房之庶子,尔等何能撑起大秦江山。
孤王......你为何只看到荆轲......阿房......丽娘......为何你看不到跟随了十年的我......
"孤王,你可知,扶苏只想着你那嫡子--胡亥!哈哈哈哈哈----他们可为亲兄弟--哈哈哈哈--乱伦......他们乱伦啊......"
"扶苏可为了胡亥不要王位,那我要!我赵高要啊!赵高要......"
赵高疯狂的喊着,嘶哑的声音充斥着水牢。空洞的眸子望着屋顶,大张的口重重喘着粗气。嘴在笑,眼睛也在笑。笑到最后,低低的,暗自啜泣。宛如被抛弃的孩子,孤独无助的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你为何要死......不......那药不是我下的......我没有想要下到你碗里......我是......我是......"
似乎在为自己辩解,神色癫狂。身躯急速的抽搐,四肢颤抖,搂抱着自己的身躯。恍惚间,他看到了一缕幽魂在自己身旁缠绕,冷冽的眸子盯着他,控诉,不甘。被尸虫蛀空的眼眶子,死死的对着他的眼睛,忽然滑下血泪,慢慢蔓延至他身旁。
"不!不是我,是李斯那斯!"
赵高疯狂的摇摆自己的双臂,失神的眸子突然大张,惊恐的瞪着前方。
那日,李斯唇含笑意,慢慢走进寝宫。他只是无趣的瞧了眼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赢政,而后晃到赵高身旁,唇畔的笑意更深,其中带了些许深意。他不说话,就看着赵高。看着赵高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在汤药中放入少许白粉状物体,慢慢搅晃。
不久尉缭也晃了进来,手里拿了本书。查看着赢政无神的眸子,衰老的身躯,而后摇摇脑袋,落座一旁。他也看着赵高,冷淡的看着,神色冰冷。
"让他死吧。位子让给胡亥。"
李斯突然开口,手覆上赵高的,重重压下。赵高的手剧烈颤抖,手中粉末尽数入了汤药中,缓缓没入暗色。
"不!"
赵高惊惧的捧起汤药,急速转身想换了这碗药。
"白凤去了,他活着也没意思......"
尉缭稳稳夺过汤药,缓步入了帐内,给赢政喂药。李斯站于一旁,脸上依旧在笑。笑容有些惨,有些悲。
"秦......总是要亡的......给了扶苏那小子也没意思......让他去死吧......"
尉缭给赢政喂下最后一口汤水,抛下汤碗,漫步而出。李斯没有跟随,走到赵高跟前。笑容依旧,眸子冰冷,淡然的开了口。赵高在颤抖,他惊恐的瞪圆眼珠子,看着床榻上那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儿,心沉入深渊中。
"不......秦......得存......白凤......白凤还在阿房宫......内......不能让......让项羽......"
第四十四章 火烧阿房宫『冰封响屧廊』
赢政的话最终没有说完,临终前的回光返照,还是没有救回秦国,救回阿房宫。垂落的手,在床榻间摇摆,如柳絮般晃动,枯瘦如枝。
寝宫内,只有赵高与那消逝的人。死寂,暗沉的空间里突然传出尖锐的吼叫声,与悲惨的哭泣声。那声音引来了一个小巧的人,那个悄悄随军而来的小人。那人一只躲在寝宫门外,单纯的眼把那一切收进心海,藏入记忆。
他记得父王临终前喊的名字,不是自己母亲,也不是阿房夫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谁?!"
胡亥惊醒,猛的起身看向四周。完全陌生的装饰,粗旷的军帐。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也提醒他先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国,亡了。他的军队,亡了。他的宫殿......也亡了。不,父王说......那人还在宫内。不能......不能让那人被发现......不能......
胡亥低垂着头颅,深切的悲伤溢满心海。扶苏死了,他的心也死了。他最为尊敬的王,最为尊敬的父亲,他得守护父亲最挂念的人。
这个念头在他心底溢出,快速的占满脑袋。他循着军帐,缓缓摸索逃生路。他现在只记得一件事情,国可亡,宫不可灭!
项羽的军队在庆祝,在狂欢。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不满十五的小秦王,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人影狂奔出军帐,没入夜色。
伤了身,伤了手,却让胡亥更见坚毅。他心里的念头更加坚定,他要救那人。在位不到两年,却享受了五年的无忧。赢政所营造的单纯安稳世界,在他的手中崩溃,他不能再让那人也跟着崩溃。
他是父王最爱的孩子,父王说他最像他。狠辣的心底太过柔软,很容易被伤到。父王的眼睛总是悲伤的,他看着母后的眼,总像是在思考其他。现在他明白,父王在思考什么。就像他透过宫奴,在想扶苏。明明是完全不相像的人,总是因为某些联系,而思念着。
到了!到了吗?迟了吗!
胡亥扶着一旁枯木,颤抖着看向阿房宫。那火红的一片,咔嚓咔嚓物体燃烧的声音。一个巨大的柱子倾倒了,屋宇纷纷塌落,火依旧燃烧。胡亥像疯了般冲入火海,火燃了身,他却无心理会。踩过叮叮咚咚的响屧廊,奔至紫竹院。
人呢!人在哪儿?人呢?
第四十五章 海兽上的仙岛『火燎』
胡亥疯狂的寻找,忍着背后的热辣,遮挡冷风的侵袭。他快速的寻找,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得找到那人,救出那人。可不管他找到哪里,都没有找到。渐渐的,他明白了什么。他把目光聚焦在紫竹院的正殿,那个晶莹夺目的冰棺。
是这个!
有一瞬间的惊讶,可时间没有让他停驻多久。他费劲了所有力气,把那冰棺推至响屧廊上。可身后的火依旧在上,血水沿着地面流动,遇到寒冰瞬间冻结。力气在消逝,时间在消逝。
一个念头在脑海响起。他放弃把冰棺推出去的念头,趴跪在地上,娇嫩的手指挖开木板,在生冷的地面上刨出坑洼。从一个小坑洼,慢慢凝聚成一个大坑洼。堆积的土压在他身上,他依旧不为所动,快速的挖着坑。汗水遇到火,发出吱吱声。火势蔓延至臂膀,透入肌肤,缭绕骨骸。
胡亥费劲最后的力气,把冰棺推入坑中,覆上泥土,盖上木板。他跪坐在地上,痴痴呆呆的看着那块地板,身上的火似乎烧得更旺,点点吞噬他的神智,最后燃至全身。他笑了,望着天际,低低的笑声透出深切的思念与悲伤。
李斯与尉缭赶到时,就只看到这样的景象。尉缭惊讶了半饷,不顾李斯阻止,上前用湿布盖住了那孩子。冰凉的水一下子透入骨头,带起了森冷的凉意,惊醒了胡亥。
"滚!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呜......走开......走开------"
胡亥像发泄心中恨意般捶打尉缭,愤怒的眸子瞪着李斯,狠狠的击出拳头。李斯握住胡亥的拳头,掌风就要落在他头上,尉缭适时制止。
"白凤呢?"
尉缭冷静的开口,示意李斯入内寻找。李斯瞧了眼火势,紧蹙眉目闪入紫竹院正殿。胡亥冷冷的看着尉缭,紧抿唇齿,唇畔拉出一条诡异的笑。尉缭挑了挑眉,余光见到了跑来的李斯。
李斯靠近他们,森冷的神色,见到胡亥就是一掌。
"说,你把白凤放哪儿去了?"
胡亥冷笑着,斜蔑的看着李斯,诡异的笑容扩张开来。
"我不会让你们毁了他的。他只属于父王!"
胡亥几乎是用吼的,他抽回手,坐在了那块木板上。背上伤口裂得更大,他却像没有感受到疼痛般,笑容更加灿烂。
尉缭急了,扯过胡亥利眼瞪了过去。
"我们不是要毁了他,我们是要救他......"
"胡说,那年我明明看到你们杀了父王,现今又......"
胡亥突然住口,冷淡的眸子闪过微光,眼中有些困惑。对紧张的李斯与尉缭,有很深的困惑。李斯紧紧搅着眉头,矗立一旁,瞪着胡亥不语。尉缭着急,脑袋老是出现幻境,而幻境的主角是那白翎,内容为白翎生吞活龙。
"白凤......现在很安全......"
第四十五章 海兽上的仙岛『英雄』
胡亥沉默了许久,见俩人有些按耐不住,频频张望。终是开口,打断这死般的静寂。
见胡亥开口,尉缭盯视他许久,而后与李斯对视半饷。火势越烧越大,有蔓延至响屧廊的趋势。李斯当机立断,先逃出阿房宫再做打算。
谁知,当尉缭李斯俩人把胡亥送至海边护卫手里,那项羽也找到了他们。李斯本欲留下胡亥逃生,可尉缭不允。无法,只能留下少许护卫把胡亥先行送走,二人合力挡下项羽。
"东方蓬莱,在那儿等我们!"
尉缭淡然的嘱咐,深深的瞧了眼胡亥,最后与李斯合力把船只推出了海岸。项羽大刀砍至,利落的砍下两人头颅。霎时,所有人都愣了。他们不明白,狡猾如狐狸,聪明如尉缭的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干净利落的被项羽收拾了?
这个疑惑留给了所有人,而被留下的护卫,成了俩人的陪葬。一瞬间,所有人的血汇集成一处,流向海岸。
胡亥傻站在船头,看着岸边滚动的头颅,泪水撒下了脸颊,滴在甲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小小的手紧了紧,木纳的低头,向掌心那白色圆状物看去。那是一个腊封丸子,是尉缭临行前背着李斯交给他的。他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可在护卫口中知道,那是赢政寻了三十年的长生不老药。
海岸越来越远,入眼的是那一片片的蓝。接连不断的白浪打起,变成泡沫,然后消逝在蓝色的海洋中。海岸线看不到了,海岸上那滚动的头颅,消失了。看不到那俩人脸上的表情,那带了狡猾与无谓的表情。他们很安详,兴许知道些什么,才不畏惧这次的死亡罢了。
俩人的死在胡亥脑子中停留,时时提醒着,寝食难安。他觉得迷茫,不知此去何从。他想的人,死了。他救的人,此刻冰封在响屧廊底。而救他的人,身首异处。他该何去何从?
"孤王。"
一旁护卫齐齐跪首,拜的却不是那站于船头的孩子,而是那已然消失的海岸线。他们敬重那俩人的英勇,佩服那俩人为护天子不惜牺牲自己。胡亥猛的回神,低眉敛目,深思良久。突然一挥袍子,单膝落地,单指扣在了甲板上。护卫大惊,忙要扶起胡亥,胡亥却不为所动,低眉颔首,沉默不语。
护卫怔在一旁,惊愕的眸子久不能转,而后霎时回神。瞧着胡亥的目光多了更多的恭谨肃穆,继而纷纷颔首垂眉。此刻,他们所拜的,正是他们的孩童天子--胡亥。船飘扬在海面上,随风起舞,随浪起伏。墨色的甲板上,沉寂着。并不是无人,而是无人道语。久久,胡亥突然起身,挺拔的身子站在船头,英眉紧蹙,负手而立。
"仙岛何处?"
一个护卫起身,靠近胡亥。手里递出一张羊皮纸,褶皱的直面上,画了密密麻麻的图文。
"回孤王,尉缭大人在海兽身上建了仙岛。此乃仙岛所在!"
护卫答得铿锵有力,语意间带了对尉缭浓浓的崇拜与敬意。胡亥颔首低看,眉目间时而蹙起,时而松动。半饷之后,他卷了羊皮纸,递给了护卫。
"国亡,君亦亡......此后本孤......"胡亥突然顿住话语,语气有些哽咽,有些不甘。沉默多时之后,长吐了口气,缓缓展开笑颜。"我不再是秦国亡君,你们可对我直呼其名。"
护卫抱拳一躬,神情肃穆异常。俩眼低垂,恭谨的开口。
"君不亡,国亦在!"
第四十五章 海上的仙岛『完』
HE啦!!-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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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被护卫震慑,瞪视前方良久,脸上忧愁缓现,悲壮却越显英挺沉稳。
"往后......称吾等......族长亦可......"
众护卫颔首,朗声应和。在这即将迎临困苦的航海中,士气突然高涨十分,响遍了这片海域。海风吹散了天上的云朵,云朵散去后,与其他的云朵集合,成了新的白云。海鸥展翅飞翔,时不时传来嘹亮的鸣声。这艘不起眼的船渐渐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实验结果如何?"朱翰林急切的拉住安德品,脸上十分不安。"人醒了么?"看到安德品烦燥的推开他,他不禁也烦燥起来。"人到底醒了没?!"
"你能不能给我安静十分钟!"安德品实在忍无可忍,吼了回去。"从冰人运到实验室,你就开始暴走。你到底能不能给我点安静的空间......"安德品突然住口,怔怔的看着眼前突然安静的人。他有些不能适应这种突然的安静,这会让他有种神经质的不好预感。
朱翰林怔怔的看着实验室门前亮灯,那鲜红的颜色很刺眼,扎得眼睛生疼。可他没有移开视线,也不敢移开视线。就怕那灯熄灭了,一切的希望都没了。白凤心口的疼痛似乎能传到自己身上,那锥心的疼,像要活生生撕裂自己般。
他记得那个男人的话,越是时时想起,心也跟着越往下沉......
白凤其实不是一个应该的存在。如果用阴阳五行来说,他不在其中内。所以......他的命得靠你保了。
那男人说得很轻松,好像事不关己。可在那搅在一起的眉目里,可以看出,他很忧心,又很急躁。
既然当初赢政保住了当初的荆轲,那你肯定也可以保住现在的白凤。白凤虽不是我亲生,可是我一手引来这个世界,我不能让他消失。可我的时日不多,能做到的就这些了......
轻松的语调,诉说着将来的事情。那男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似乎什么都可以做到。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成功。
噔--
一声细微的轻响,让朱翰林急忙回神。他定睛向亮灯处瞧去,瞧到绿灯,稍稍松了口气。与安德品匆匆迎上去,揪着白大褂,急切的看着操刀医生。医生有些年纪,看起来却很年轻。肃穆的表情,骨子里却透了些玩世不恭。明明年过五十,眸子里藏了孩童的顽皮。
医生故作深沉,哀哀的叹了口气,低垂的眼睛瞧瞧的瞄了眼眼前的年轻人。安德品与这医生是旧友,早已识清他的真面目。瞧他默不作声,眼珠子时不时的走神,就明白那冰人应该没有问题了。
第四十六章 苏醒『再见翰林』
"南宫医生,白凤......那......那冰人怎么样?有醒过来么?"
看见医生沉重的表情,朱翰林的心跟着砰砰乱跳,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直直的瞪着南宫神。南宫神重重的清着嗓子,眼睛微抬,本想继续耍弄眼前人。可瞧见安德品威胁的狠眼色,不禁抖了抖身子,亲切和蔼的开口。
"醒了......"南宫神顿了顿,突然挥手制止朱翰林狂喜的神色,接下未完的话。"不过呢......"
南宫神"呢"字没完,安德品一拳头已然挥至,拉起傻了的朱翰林,闯入实验室。实验室的门被虚掩着,里头可见几位白衣魔鬼......呃......说是魔鬼其实也夸张了点。就是一张天使脸孔,魔鬼行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