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史 上——墨子柒

陈维轩早在魏玉萌与阴煞游斗时，就默默地布下了传送阵，看着魏玉萌的身影流露出了几分思考。

“还犹豫什么？”魏玉萌对着陈维轩低吼了一句，手中不停，指挥着飘忽的狐仙在一起筑起一道壁垒。

陈维轩拉过季时琛转身就要走。

“我们怎可让你一个人……”季时琛的话还没有说完，魏玉萌当即用上了几乎从未用过幻术，让季时琛昏了过去。“苏彻，接下来我就不用说什么了吧？”

魏玉萌的脸色闪过一丝凄色，他要她护着他弟弟和元灵，她总算是做到了。不过，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苏彻将苏慕和季时琛挪到传送阵内，一声不吭地走到魏玉萌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这么做，他会后悔。

魏玉萌看见苏彻的动静皱了皱眉，似乎不理解，但是鸿钧的攻势越来越急，她来不及细想，只得凝神应对。

“呵，雕虫小技！”鸿钧挥手破了魏玉萌布下的壁垒以及苏慕的青木壁垒，右手直取季时琛的面门。

传送阵正闪着柔和的光晕，只差一点点就可完成，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避也避不得，走也走不了了。

苏彻的藤蔓虽是能给鸿钧造成阻拦，却也无法真正制止，正打算再加大法术力度，却发现自己被魏玉萌拉住跑向了传送阵。

失去了仙格，失去了所有灵力，现在，只能用千百年的道行换你们了。

魏玉萌咬着牙，把苏彻推进了传送阵，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鸿钧的拂尘。

仅剩的灵力化作最后的幻术，暂时抑制住了鸿钧的行动。

苏彻看不见魏玉萌的表情，但是心却揪紧了起来，明明想要大喊不要，却最终哽咽出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玉萌将最后的一丝灵力送入了传送阵内。

魏玉萌透支了道行才换来这最后的机会，很快便支撑不住而倒地。

鸿钧立刻从压制中醒来，但是传送阵已经传输完毕，他已无法追踪，带着一脸的怒容看向魏玉萌。

“你的胆子还真大啊。”鸿钧用脚尖勾起已经无力动弹的狐狸，“不过，你和我斗了那么久，我也好心送你一程吧。”

很多人都说，死亡很可怕，但是当真正看见死亡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害怕。反而是一种解脱。

第三十八章：物是人非

看着地上那只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鸿钧露出了一抹冷笑。

引来天雷给魏玉萌来上了一下，随后又用拂尘卷起小狐狸，猛地往地上一甩，镶着金银细线的鞋子带起一道风，狠狠地踩在了小狐狸的身上，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减，仿佛在做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凉飕飕地开口，“赶紧投胎去吧。噢不，差点忘了，你只能灰飞烟灭了。”

小狐狸微微地转动了下眼珠，勉强将焦点落在鸿钧的鞋子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鸿钧，你千算万算却想不到我把自己也算了进去吧……

预知的能力可以让我提前知道危机，可是混鲲的能力并不在我之下，所以你们的每一步落子不仅是你们在算，我也在算。

这么多年来，我虽是没了仙格，可是却是以人的身份活于这世间。

而在仙的制约里，便是不可伤害人间无错的凡人。

即使我现在失去了道行变回了狐狸，可是规则可是依旧默认我是以人的形态存在。杀了我，你便等着触犯天罚，这人间，你是短时间都来不了了。

在陷入黑暗前，魏玉萌看见了由远及近的紫黑色雷电，终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彻……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我累了。让我也偷懒一下吧……

……

被传送回狐窝的苏彻快速地安顿好苏慕和季时琛，坐在传送阵旁边拼命地试图修复阵法，企图逆传送，可惜，阵法运作过后就被魏玉萌毁坏的很彻底，根本修复不了。

苏彻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胸口越来越炙热的温度，让他的希望缓缓流逝。

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走到床边坐下，也不知是为了看清结局还是如何，苏彻默默地解开衬衫的扣子，看着胸口的光芒一点点亮起来，又一点点暗了下去，淡去的光辉，却是拼命伸手也抓不住一丝，眼泪水便控制不住地淌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曾以为自己不会心疼，而如今的疼痛，却是令他生不如死。

魏玉萌！你答应我的！还没做完呢……

还没做完呢……

苏彻的手不断握紧，又不断松开，最终化作了轰向墙壁的一拳，手上传来的疼痛还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守护着狐窝的几个狐仙不知何时聚拢到苏彻身边，将一封有着魏玉萌特有潦草笔迹的信递给苏彻，然后慢慢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苏彻呆呆地看着信封，看着它从狐仙的手里缓缓地飘落到地上，孤零零的，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和自己拌嘴，吵架，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傻傻地因为一句拜托，就傻傻地等了自己那么久，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

昨日还在和自己斗嘴，还流露出些微的情愫。

如今，情愫尚在，而人已不见。只剩下瞬间变得空荡的狐窝，物是而人非。

苏彻和地上的信封对视了许久，久到眼睛酸涩不已，才伸出手木然地拿起信封，原本想要倾斜而出的情绪，想大哭，想大叫，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还发现现实中的自己还可以平静地躺会床上，不带颤抖地拆开信封，然后一字不漏地看完。

没想到自己绝情至此啊……

苏彻举着的手无力地滑下，砸在被子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嘴里的枯涩还是出卖了心里的疼痛，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情最终还是被悲伤强行占领。

魏玉萌，你既然算出这一趟因为你已被牵连，你为何还不阻拦他们。

魏玉萌，你既然明明知道这一次若是死了，便连轮回都没有，没什么还要去！

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的每一句话都当作圣旨一般来遵守……为什么就不愿把心底所藏好的东西……早一点告诉我……即使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有我陪你面对不是更好吗……

苏彻下意识地把信捏皱，恍然间发现后，又心疼不已地将它拼命压平，但是终究也回不到整齐的样子。所有的情绪堵在心里，找不到出口。

目光却不愿从有些缭乱的字体上挪开，这是她给的第一份信，也是最后一封。

以前以为时间足够，以为时间还长，以为……

苏彻咬住了嘴唇，他不想细想过去，但是就是抑制不住。

明明不是倾世之姿，却怎么也忘记不了她的一颦一笑。而原本居住在心里的那个人，却是怎么也想不起……

自己……是不是一直弄错了自己的心意……不然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苏彻猛地从床上坐起，一遍遍地看着。

信最底下的一行字，最终被一滴液体给晕染开，污成一块灰渍的彻字终是让苏彻眼泪决堤。

“苏彻，我不是不爱你，是提不起胆量与你并肩，所以注定只能做你身边的过客。”

你这样还算什么过客……魏玉萌……你走了倒也潇洒。痛却只有我知道了。

苏彻把信塞回信封，轻轻地放在桌上，试图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自己和魏玉萌的种种纠葛。

转身时留意了下桌上的闹钟，过去两个小时了。

算算时间，苏慕和季时琛应该快醒了吧……

苏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算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从信封上怎么也挪不开。

“罢了……”苏彻淡淡一笑，逆着阳光却依旧可以辨认出他脸上满满的暖意。

都这么久了，我早该发现，你就是我的魔障。既然赶不走，就陪着我吧。

又细心地用自己的灵力将魏玉萌留下的符咒重新封住，不让它们被损坏，然后收进了右手无名指的须弥戒中直到再也装不下。

苏彻留恋地环顾了一眼房间，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把信件折好，并且放进贴进心口的口袋里放好，才如释重负般走出了魏玉萌的主卧室。

在他离开的时候，被遗留下来的符咒终是变成了一张张整洁如初的白纸，不再有任何的作用。

狐窝，也终究是要没的。

但是能留多久，就让它留多久吧……

权当给自己还留一个念想，权当她还没有离开……

第三十九章：乘虚而入

苏彻带着惆怅走想苏慕的房间，但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彻直到走到门口才注意到一路上不太正常的气氛，这令苏彻的原本沉重的心情再一次沉坠下去。

看着原本苏慕住着的房间门边倒着被打晕的吴学平，嵇迟则被绑在床边，嘴里还被塞了一团枕巾，正呜呜啊啊地对着自己苦笑不已，苏彻额头的青筋时隔许久之后，第一次爆了出来，拳头紧了又松。

苏慕！你在这个节骨眼再出什么问题，我该如何是好！

突然想到苏慕有可能去季时琛那，当即扭头冲向他的房间，被魏玉萌强行给弄晕过去的季时琛还没有醒来，而且苏慕并不在他的房间。

看到面前这一副场景，苏彻紧抿着嘴唇，将所有的感知放到最大，察觉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之后猛地转身退出门口，看见来人后苏彻的瞳孔猛地一缩，对上因为他的举动而显得有些难以理解的眼镜男。

“他走了。”眼镜男做了一个标志性的动作——推眼镜，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还不急不缓地加上一句，“往南边走的。”

苏彻的怒气被他无所谓的神情给激怒，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抬起手就给了眼镜男一拳，“你明明可以拦住他的！别跟我说，你是从诛仙台上跳下来的。以你的本事，他们还不会动你。”

眼镜男避开苏彻毫无章法的拳头，一手将他带开，带着不容置疑地肯定，“我为什么要帮你那弟弟。你们这么护着他，他才会长不大！而且，诛仙台，我跳了不止一次了，挺好玩的。至少在人间还自由些。”

“呵，你懂？”苏彻收回拳头，斜眼看着眼镜男，两人的语气充满了火药味，“他们两已经这么苦了！你还要怎样！”

陈维轩双手抱拳，默默地看着苏彻平息气息，“是很苦。不过还真得谢谢季时琛的强硬手段。给了我和宁远在一起的机会。”

说完之后，陈维轩再一次耸肩，放下了双手，预防着苏彻的突然袭击。

苏彻狠狠地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等着眼镜男，“陈维轩，这么多年，你的死脾气还真是没有变啊。”

“你不是也没变。不过我比你好点，至少我老婆还在。不过，你和魏玉萌的关系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啊。”陈维轩扭头看了一眼宁远所处的房间，一脸满足，但是很快换上戏谑的表情，再一次抱胸看着苏彻，“我倒挺好奇的，她没了，你伤心吗？还是说，你从来没有把她当你的另一半，所以现在只顾着弟弟啊。这一次可是你老婆用命来求我帮忙的。”

苏彻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苍白，却死活没有说一个字，僵硬着开口，“我去追苏慕，里面那个就麻烦你一下。”

陈维轩扯了下嘴角，满脸的不爽，但是还是点了点头，“算是还我老婆欠元灵的。”

苏彻转头就往南边跑去，狐窝在他的身后越变越小。

陈维轩有一点说的很对，自己从来没有把她当作自己的另一半。只是单纯地想利用她护着自己的弟弟。而且她也清楚这一点。

这么多年来，她只闹过一次别扭。即使这次别扭之后避着自己，对着苏慕还是全心全意地守护。

苏彻在转角处歇了一口气，避过人来人往的窥探，对着冰冷的墙壁泪流不止。

只是我高估了我自己，她早在我心底生根发芽，自己却还只当用的好心计。

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只有弟弟了……

只希望创世元灵恢复能力之后，还能再从这浩淼天地间找回她吧。

不过，这希望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差别。

苏彻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继续往南边赶去，一路乱想着，一路漫无目的地找着苏慕。

但是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吸进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疼痛，让苏彻不得不停下脚步，寻了一处歇息片刻。

只是他一静下来，大脑里就不停地回放着过去，让他苦不堪言。

苏彻的右手在不经意间抓住了右胸前的衣服，心脏上传来的钝钝的疼痛，仿佛一根无形的细线在渐渐收紧，渐渐让他麻木。

魏玉萌……如果你怕的话……就不要走过那奈何桥……等我可好……待这一切归于平静，我就来陪你。

而今天，你是为了保护他们而离开，那么如果苏慕再出问题，岂不是浪费了你这一番牺牲……

不能让你的牺牲，变成无用。

苏彻做了几个深呼吸，平伏了一下自己紊乱的思绪和情绪。再一次起身寻找。

……

离开狐窝的苏慕坐上了环城公交，呆呆地从起始站做到了终点站，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看着一路快速闪过的路灯，思绪却不知落在了何处，最终在售票员的提醒下，才在一个陌生无比的车站下了车。

破旧不堪的车站，等候室里的灯似是接触不良，总是忽明忽暗，而行人也是寥寥几人。

每一个人都是行色匆匆，似乎习惯了这车站的破败，更不会关注到苏慕这个陌生人。

看着一个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苏慕渐渐红了眼眶。

这一路过来，他想了很多。

时琛对自己是认真的吗……对这份感情，他又投入了多少……

自己身边，没了季时琛，仿佛就什么都不存在。

而他，没了我，又是否会伤心，还是回神后，就将自己遗忘。

时琛……我现在不想再爱你了……可是为什么……连呼吸都带着痛……

苏慕摇了摇头，似要将这些不知所云的思绪甩出脑海，在售票员有些惊讶的眼神中，脚步虚浮地走出了空荡荡的车站，丝毫没有意识到夜幕的降临后更加不对劲的气氛。

一个婀娜的身影带着狞笑从车站的角落里慢慢浮现出来，跟在苏慕身后，仿佛一个猎手，等着猎物乖乖上钩。

没有目的地的苏慕越走越荒芜，没有路灯的马路上，只能看见苏慕一人在低头而行。

飘忽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在苏慕的身后，欣喜若狂。

人心迷茫的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时候，她可以趁虚而入。

而面前这个人，可是很好的容器。

只要有了这个容器，所有的仇就可以报了，所有的恨也就了了。

第四十章：不该存在

季时琛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因为抖掉了被子，寒冷令大脑骤然清醒，季时琛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想去找苏慕，但是冲到门口，却又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当季时琛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陈维轩放大的脸孔和他脑袋后面白花花的墙壁，以及冲进鼻子里的消毒水味，陈维轩伸手翻了翻季时琛的眼皮，用拿着迷你手电筒照了几下，默默地陈述事实，“你两天没吃东西。低血糖了。”

“慕慕呢？”季时琛伸出没有打点滴的右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他现在的心慌乱不已。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