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史 上——墨子柒

“走了。”见季时琛没有什么大碍，陈维轩扭过身默默地打理着手术刀，听到问句就面无表情地回答。

“走了？”季时琛低低地重复了两遍，便皱起了眉毛，在他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陈维轩没有回答，这是两口子之间的事，他不想搀和，更何况自己这边都还没有搞定。

静不下心的季时琛当即用法术联系苏慕，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焦急地想出去找，被一脸不耐烦的陈维轩给摁回床上，“你别忘记了。你现在是凡人。身体那么差，估计不用鸿钧出手，你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慕慕……”季时琛很急，他心里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次如果错过了，就真的找不到了……

“别想从我眼皮底下溜走。”陈维轩眼皮也不抬地说着话，就在季时琛身边坐下。

反观找了苏慕整整两天两夜的苏彻，在险些被大卡车撞飞之后，苏彻最终决定了好好睡一觉，不然恐怕苏慕还没找着，自己先搭进去了。

而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觉醒来，苏慕就上了报纸头条和新闻。

苏彻呆呆地看着电视里聒噪的新闻，以及在晃动的视频资料里苏慕的样子，脑袋轰的一声就变成了两个大。

慕慕出车祸了……但是重点却是……车撞上慕慕，车翻了……慕慕丝毫无损……这超越常规的事件，令众人瞠目结舌。同时也让苏彻心惊，慕慕不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对凡人出手……

也不知道季时琛怎么知道这个消息，陈维轩只不过转身去取药，病床上就没了季时琛的身影，大开的窗户让陈维轩暗自咬牙，泄愤般一拳砸在病床上，然后认命地下楼追了出去。

当苏彻和季时琛分别赶到了事发地点，现场已经被警方处理过，看不清车祸现场的样子。不过从路人的嘴里还是能够听见关于车祸的传言。

苏彻率先在人海中发现了穿着病号服的季时琛，把他拽到一边的胡同里。

两人偷偷地通过法术的回望，才大致了解了整个过程。

季时琛和苏彻沟通了一下，最终决定两人各自分开去找苏慕。

他的心告诉他，苏慕一定还在附近。不能放弃。

“慕慕！”当季时琛终于在高楼天台看见熟悉的身影的时候，整颗心立刻恢复了频率。

背对着他的苏慕默默地转过身，表情迷茫不已，但是很快就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意。

怎么会这样……慕慕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从慕慕的身体里滚出来！”季时琛不由吼道，他不允许任何东西伤害他的慕慕。

“滚出来？我还是很喜欢这具身体的呢。滑滑嫩嫩的。手感不错啊。”苏慕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撩起了另一边的袖子，指甲狠狠地在皮肤上划了长长的一条，猩红的血液很快就渗了出来，“看。我有多喜欢啊……”

季时琛的心脏立刻收紧了一下，手中凝结出剑，冲向了苏慕。不管如何，就是逼也要将它逼出来。

但是面对的是苏慕，季时琛怎么也下不去重手。后来赶到的苏彻也只能干着急，季时琛下不去手，他也下不去手啊……血脉相连，彼此之间的感同身受对他而言更加致命。

于是即使是二对一，所谓的优势也全部逆转，反而被那附身的女鬼屡屡得逞。

似乎察觉到季时琛的灵力并不多，而且状态不佳，女鬼的笑意越来越大，不时从季时琛手里讨到了好处。

季时琛忍着痛，咬着牙，也不愿意下杀手，毕竟现在两人都是凡人，一旦心脏停止跳动，就只能再一次轮回。

但是女鬼可不会在乎那么多，屡屡得逞。

苏彻不得已之下也加入了战圈，可是女鬼丝毫不与他缠斗，盯着季时琛一路拼命。

两人再一次交手避开对方后，季时琛的额头已经被汗水覆盖，大口地喘着气。

“你们的爱情，还真是一点也不坚固呢……”在季时琛喘气期间，女鬼幽幽地开了口，“你连承诺都不愿意给他吗？”

“承诺？”季时琛用手中的剑撑着地才勉强没有倒下去，冷冷地看着女鬼，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女鬼快速地避过苏彻的法术攻击，将苏慕心中的疑惑，痛苦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季时琛的脸色也渐渐苍白下去，颤抖不已地开了口，“慕慕，你……认为我们的爱情，不该存在吗……”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谁，只在遇见你的那一刻，才知道，所谓的信任是这样。

我从来没有愿意为谁付出，只为了解除多年的寂寥。而你的出现，让我愿意缴械投降。甘心为你端茶送水。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是，你却在怀疑我的心意，怀疑我们的爱情。

曾经的我，从来不会注意其他人的想法。

但是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堵住了悠悠众口，才让你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

你知道我多么怕你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因为你对我，似乎只是依赖。

“元灵小心！”苏彻的声音将季时琛从沉思中唤醒，出于条件反射的动作，剑猛地刺了出去，恰好贯穿了苏慕的心脏。

女鬼痛苦的表情让季时琛慌了神，用灵力凝聚出的剑瞬间消失不见。

天哪……慕慕，我对你做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生死徘徊

女鬼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季时琛，伸出手沾了沾胸口溢出的血液，紫色的眼眸倒映出季时琛惊慌不已的脸孔，“苏慕”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唇，又舔了舔流出的血液，缓缓退开，伸手抹去嘴角多余的血色，“他的血，是苦的。”

是啊，苦的。

“慕慕……”季时琛盯着苏慕的一举一动，看着突然显得妩媚不已的苏慕，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意，猛地冲向了一旁的苏彻。

一直置身事外的苏彻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苏慕会向自己冲过来，凭借本能的反应贴地滚到一边。

女鬼从顶楼一跃而下，然后脱离了苏慕的身体，打算寻找下一个容器去。

幸好苏彻离得不远，总算拉住了苏慕，陈维轩地赶到，很好地缓解这次危机。

看着一昏一半死的两人，苏彻和陈维轩不由头大不已。

叫来救护车将苏慕和季时琛送去了医院，苏彻和陈维轩两人几乎忙得不可开交。总算等到吴学平等人过来帮忙才得到休息的机会。

当陈维轩抬眼看见宁远的时候，眼神就闪烁了下，带着他去了另一边，他们两也需要好好交流下。

三天后，季时琛总算是从昏迷中醒来，虚弱不堪的他，执意待在了苏慕身边。

“我现在真的应该感叹一下你的剑术还没有恢复。还好刺偏了一些。”陈维轩挑着眉看向脸色苍白的季时琛，见他有所动作，立刻凉凉的开口，“现在最好别剧烈活动。不然你会去的比他还快。”

在季时琛冷冷的目光下，陈维轩最终选择了离开。

又过去了几日，苏慕的气色渐渐转好，却始终没有醒来。

能够自由行动的季时琛丝毫没有顾及自己满脸胡茬的落魄形象，一步也不离开苏慕，手指温柔地触摸着苏慕的发丝，“慕慕，我想你了。”

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满室静谧，可惜不知苏慕有没有听见。

季时琛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边，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被瞬间拉开，任凭男子失落而又无助地嘶吼和温暖阳光的肆意倾斜，病床上的男子依旧不做出任何回应。

季时琛站在病床边，俊朗的脸上显示着主人连日不合眼的憔悴和深深的焦虑。

他的心在滴血，在呐喊，他不想失去面前这个人，不想！即使他现在跳起来给自己两拳，他都愿意！或者用他的生命来交换也无妨！他不想看见最在意的那个人，无知无觉地躺在面前，度过一年四季，度过漫长的后半生，而自己，除了守护，却什么也做不到。那种无力感令他的理智几乎失控，却又要强自忍下，因为，他要等着慕慕醒过来，因为，慕慕还欠着一个回答。

在他注视下，面色苍白的少年虽不能开口，不能醒来，但是却能够思考，等到听见季时琛说想你的时候，他很想立刻坐起来对他说，我也想你，我不想离开你，可是我犹豫了。

时琛……我们的爱情，让我觉得好累……

没有我，你依旧可以好好地过下去。将你的背叛洗刷。

而我，既没有哥哥的能干，也没有你的智慧，待在你身边只能拖你的后退。还不如就此放手，好过两个人纠缠不清。

时琛，保重。来世，希望你不会再遇到我。

仪器尖锐的警报声让季时琛猛然惊慌，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伴随着抢救室门口亮起的红色灯光，一直站得笔直的季时琛颓然地靠到冰冷的墙面上，然后缓缓地滑倒在地。

慕慕，你终究，不想再见我一面。即使最后一面。

干涩的很久的眼眶，终究没有阻拦住来势汹汹的水滴，化作一颗颗易碎的琉璃，绽放在倒映着男子身影的大理石上。干净而决绝。

躺在无影灯之下的苏慕仿佛突然陷入了一场梦境。

无边无际的黑暗被乳白色的光晕代替，嘈杂的声音猛然间冲进脑海，画面宛如老式的电视机，从满目黑白点定格在一只雪白的小奶猫身上，大大的眼睛里惊慌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巨大蟒蛇。

巨大的尾巴将另一只雪白的小奶猫甩飞，并且卷住了企图冲过来的狐狸，将她甩了出去。

血色的大嘴眼看着就要将自己囫囵吞下时，一柄玉色的剑将它一分为二，使它消失不见。

“小家伙，算你命好。”有着低沉嗓音的优雅男子弯腰揉了揉小奶猫的头，为了感谢他，小奶猫主动地蹭了蹭他的手，男子的眼眸里仿佛落进了一片星空，显得格外闪耀，“跟我走，好不好？”

小奶猫抬起爪子放在了他宽大的手里，一起离去。

原来，一切的开始，都是来自于这里……

小奶猫和男子一起生活的日子很开心，可以四处游历，吃很多好吃的东西。醒来就有他的陪伴。

当小奶猫终于可以和他并肩，幸福的时间似乎没有多少，一切的变数，从鸿钧的背叛开始，无尽的轮回拉开了序幕。

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山盟海誓……

可是为什么，现在想起他给自己的温暖就忍不住想要追随着他，只要他在身边，什么都好。

虽然他们的出现，不知不觉地改变着一些人的轨迹，改变着很多……但是这些都不是他们造成的……而是鸿钧……

即使一味地埋怨自己，埋怨时琛又怎样……改变不了了……

已经改变，我已经无法扭转了。

“慕慕！你还欠我回答，你还欠我永世相守，你如果敢离开，我上天入地也会把你抓回来，永世不放！”几乎变调的怒吼将乳白色的光晕冲散，再一次变成一望无际的黑，所有的声响全部散去，只可闻仪器工作的声音，和呼吸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时琛……我们……还有将来可言吗……

“你多给他讲讲一些过去的事。或许可以触动他吧。”吴学平提着温热的饭菜赶了回来，想起狗血剧中的场景，不由建议到。

季时琛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眸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散发出光彩。

对着吴学平感激地点了点头。

于是每一个夜晚，路过的护士都会听见一个低沉而温和的男声，诉说着一些关于神仙的传说。

只有苏慕知道，这些不是传说，只属于他们两个才有的记忆。

第四十二章：永世相守

听着季时琛低沉的声音，苏慕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季时琛事无巨细地讲着，苏慕就一点点地听着。

他突然觉得，这次在鬼门关走一圈，也是值得的。

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辛秘，在季时琛有些凌乱的讲述中渐渐变得清晰，也慢慢地体会到了季时琛的一直没有在表面流露出的心意。

或许，他应该谢谢那个女鬼。

至少，这一次，他看清了时琛的心，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时琛啊……怎么办我离不开你了。

怎么也离不开你了。我不走了好不好？

还有，你要记住你说的，永世相守。不准耍赖！

我就算拖你后腿，也不能放开我的手。不能！

想着想着，苏慕就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而事实上，他的确哭了出来。

“慕慕！你怎么哭了……慕慕！”季时琛看见苏慕默默留下的眼泪，一下子惊慌失措，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冲到门口就开始大喊医生。

随着主治医生和护士的涌入，陈维轩也得到了消息赶来。

经过诊断之后，主治医生长舒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大碍了。病人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之后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好好调理就可。”

季时琛对着医生鞠了好几个躬表示感谢，在医生哭笑不得的表情下才缓慢地站直。

“好好休息下吧。”陈维轩拍了拍季时琛的肩膀以示安慰。

季时琛点了点头，再一次坐回病床边，握住了苏慕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慕慕……太好了……你终于舍得醒来了。”

嗯……我舍不得你……

“慕慕！”季时琛欣喜若狂的声音在整个病房里回响。引得苏慕在内心低笑不已。

慕慕……太好了。你……还生气吗？

生气。所以你不能耍赖，要一直陪着我。

好。一直陪着你。不离开。

……

几天后，苏慕和季时琛都挪进了普通病房，两个人趁着没人打扰正在偷偷温存。

还没到关键时刻，许久未经事的苏慕就羞愧不已，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就冒了出来，看得季时琛狂咽口水。

“啊……时琛，时琛……有……有不干净的东西过来了。”苏慕轻轻地推了推季时琛，耳朵不时抖了抖。

“唔？这才来？有点慢啊。是故意等我们都恢复得差不多才来送死吗？”季时琛就着搂着苏慕的姿势站起来，还替苏慕理了理衣裳，但是很快就不再大意，来的又是一个由仙入魔的家伙。

擅长读心附体？恐怕上次女鬼那几招也是从那个魔那得来。

呵，雌性生物果然就是傻。失败了竟然还瞒报，害得只能我自己出手……

黑影有些忿忿不平地悬浮在半空之中，怒火中烧地盯着走到窗边的季时琛两人。

看看他们也不过这样，只是运气倒是不错。还能活到现在。

嗯？不过似乎变得有些棘手了。灵力恢复的竟然七七八八了。既然和自己有个一战之力，自然就不能再让他们成长下去了，根据电视剧常规法则，似乎要吼一句以示自己的光明磊落来着，“受死吧！”

随着他的最后一个音节，黑影手中闪烁着的雷珠子宛如撒豆子一般向季时琛砸去。

季时琛和苏慕表情一僵，这是什么状况……怎么感觉来了个故意送死的。

不过面对飞向自己的雷珠子，季时琛随手一挥，雷珠子纷纷停住，嘴角带着一丝张扬的笑容，玩雷？开什么玩笑。敢跟始祖比？

黑影也不急，低念一声，爆。

什么！？还带耍赖开外挂？！

躲闪不及的季时琛和苏慕一时间倒是看上去有些狼狈，竖起的头发和诡异的脸色成了陈维轩之后永久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