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瑜虽是不明了李云琦是为何皱眉又可苦笑,却是明白这人定有难言之隐。而那是定是与秦府有光。他虽沉迷于诗书,却不真的是个书呆子,李家毕竟是商贾之家,眼力见还是有的。
联想到李云琦今日的异常行动,他猜测这人怕是在秦府受了委屈无处诉说,才跑了回来。
他慎重的思考了会,用书包摩挲着下巴,眼光一时便又溜到他身上。
李云琦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回望着他。
李云瑜不禁身子一颤,浑身不自在。他这本是好意,奈何被他那眼神看的心里直发慌。
他收起书卷,双手背后后面,紧紧的握着书。这样的动作让他觉得轻松安逸,他的状态又回来了。
李云瑜咳了一声,缓缓道“大哥,今日到底为何回来?”
李云琦又是一笑,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为什么回来?
李云瑜有意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是因为秦府?”
李云琦心里咯噔一下,眼神一变,好似利刃划过肌肤时的疼痛难忍,又似遇到了不堪忍受之事时的无奈低叹。
这倒是让李云瑜震惊了不小,他没想到李云琦竟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急切道“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云琦不回答,转身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云瑜只觉得晕的很,他迷茫道“什么?”
李云琦苍白的脸色竟生出丝红晕来,带着病态的美感。李云瑜倒是没想到,自己试探的一句话,竟会让他如此惊慌失措。
他在秦府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他们所不知道的一些事。
于李云琦来说,那件事他确实不想让人知晓。
也许,只会让秦珏知晓。那时,秦珏便与他一样没了退路。
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便要拉着秦珏陪他演完整场。他不是戏子,秦珏也不是,那场戏便只能是真的。
李云琦心里有了打算,而远行在外的秦珏丝毫不知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李云琦咬牙慢慢道“想想你刚才说了什么?”
李云瑜凝神细思,自然是秦府。他叹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大哥,你听到娘亲说秦府两字时眉毛挑的厉害。你可能不知道吧,每当他想要外出鬼混说谎紧张时,那眉毛便高高挑起。你若不是说了谎,便是紧张。无论是哪一点,都说明你恨紧张。
李云琦无话可说,他这个弟弟还真是聪明。
李云瑜看他不说话,自个这猜测怕是对的。经过方才的一番话,李云瑜知道没必要再拐弯抹角,浪费彼此的时间。他今日需看的书才刚起头,可不能在此耽误了。
他开门见山道“你既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可是大哥,你要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今日课业还未做完,先走了。”
李云琦看他一身灰色长袍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闭上了眼睛。
眼下还不能说。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丝轻快的笑意。他扬声道“小六子。”
小六子人已到他眼前,此刻正站在他面前抹眼泪。这些年虽跟着他气势上涨了不少,可毕竟还是孩子年岁,这一哭便止不住。
他边哭边抽噎道“少爷,你可回来了。你那屋子我一直帮你打扫着呢,没落下半点灰。”
李云琦摸了摸他头发道“我知道。爷明天带你去玩可好。”
小六子止住哭,摸了把脸摇头道“少爷可使不得,你这才刚回来,万不可使性子惹老爷生气。”
“你不信我么?”
“他信我。”
有谁的声音就这样突兀的闯进脑海里,任他闭上了眼睛,按捺下渴望,也阻不掉那个清脆自信的声音“他信我”“他信我”“他信我”
秦珏信秦涛,那么有谁信他呢?他也想要一个信任,可以信任他的信任。
“我信少爷。”
李云琦只觉得眼角那滴泪终于落了下来,却是无声无息。“好。”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便往院内走去。小六子像往常一样,紧跟在他身侧半步的距离。
李老爷子要出门,李云琦便独自躲进了屋内。期间王氏曾来看过他一次,坐了一会便回了。李云瑜在房内温书的声音时不时的透过墙缝闯了进来。李云琦捂着耳朵烦躁不安,就连云裳说让他陪着去逛逛,也拒绝了。
他独自在屋内呆了一天,晚间老爷子回来时,听他寸步未出房门,不知该欣慰他安分了,还是担忧他便这样过一辈子了。
吃饭时,李云琦出现了。李釜依旧全当没看过他,却也未曾反对。一顿饭虽说吃的不是其乐融融,倒也安静。
晚间李云琦好好梳洗一番,重新躺在一个多月未曾睡过的床上,心思神游。春日这气候凉爽,李云琦仅着里衣,抱着被子左右翻滚了几下,真是舒服。他翻过身子,盖好衣被,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明日又将会是怎样的一天呢?李云琦很是期待。
第十七章:再遇袁子涵
第二日一早,李云琦便叫上小六子,两人出了门。李釜得了消息,便派人小心随行。他不是不信自个儿子,只是这儿子伤了他太多次。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
自李云琦走后,小六子便一直未出李府。他这正孩子年岁,活泼好动的厉害,一个多月未曾出府,可憋坏了。这一下出了门,便如那脱了缰的野马,四处乱晃悠着。
李云琦一身绛红衣袍,袖口用流金滚绣出祥云花纹,内穿鹅黄色绸缎里衣,领口处若隐若现露出一抹白色肌肤,带着三分病态,衬的他人越发显得苍白,却又隐约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因那肌肤的原因,这唇色便稍显艳丽,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随性观赏,直把整个渝州城都当做了风景。
李云琦去的都是渝州城内的店家,他也不买东西,只是东一句西一句的与人闲聊,顺带口头调侃几句过往的商客。城内都知道他昨日回了李府,一夜之间,李云琦又成了渝州城内出手阔绰的李家大少。他在这闲聊,也没人赶他离去,还得点头哈腰的陪着。他们何尝不明白,李云琦这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来秋后算账了。
这李家大少,向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人敬它意尺,他还以一丈。上个月,在这些地方遭受的欺辱,他都到讨回来。
他这慢条斯理的在店内问着,直把那伙计,掌柜缠的毫无办法,只能伺候这一个主。李云琦这一闹,闹得人店内除了他再无客人,他这才带着小六子兴冲冲的走了。他这人还未走远,便听到店内有人叹息一声,有人呸了一声。他丝毫未收到影响,他的名声早已没了,暗地里被人说两句又如何,他不在意。
小六子一步一跳的跟在他身边,转身朝店内的方向也呸了一口。李云琦转身轻拍他脑门,笑道“走,陪少爷我去下一家。”
自家少爷解了气,他自是高兴,连跳了几下,跑到他眼前,扬声道“都听爷的,现在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云琦想想了,双手轻拍,嘴角咧起一抹嘲讽的笑,他哼了哼,“醉仙楼”
这醉仙楼是他平日与袁子涵他们相聚时约定的地方,李云琦每次来都出手大方,掌柜的很是喜欢。他风光时,这里的小二伙计可得了自己不少好处,他落魄时倒是翻脸无情了。
这却也是世俗常情,不足为奇。今日他来,只是为了尝尝醉仙楼新出的菜式。再秦府的一个多月里,除了第一天那次之外,李云琦的饭菜一直都是清淡的很。他着实有些怀念这些的红烧狮子头。恰好今日出门,怎能错过呢?
他这正准备去醉仙楼,便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子涵。
李云琦一看袁子涵神色,倒是吓得不轻。也不知怎么搞的,这袁子涵脸色惨白,神情憔悴,下颌处稀拉的有着几根胡须,好端端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怎变得如此沧桑。
袁子涵眉心那点红痣好似能滴出血来般,李云琦感到心惊。虽是如此,他却未开口询问。他落魄时,袁子涵未曾寻他,如今他回来了,他便又来了。
这样,又有何意义。不过是些酒肉朋友罢了,他又何必关心他那苍白的面容,艳丽的红痣。
这小六子平时与袁子涵也曾有过交集,每当李云琦生病时,总是小六子去寻袁子涵,让他来此伴着少爷。
李釜家规甚严,最是厌恶李云琦与袁子涵之流有所交集。是以,李云琦便差了小六子去后院为他开门,这才有了数次的相约。
小六子心直口快,个性天真,他哟了一声,用着嘲讽的语气道“哟,这不是袁家二公子么?前些日子日日与我家公子不分昼夜的黏在一起,最近怕是没见过我家公子吧。”
袁子涵知道小六子这是埋怨他当初怂恿李云琦去逛小倌馆,又口无遮拦误导众人对李云琦的认识,最让小六子气愤的是,这人在事发后,竟再也没来见李云琦。
袁子涵无力反驳,只微低着头站在一旁。
他曾寻过他,与他也只有极近的距离,却被袁子涵自己浪费了。
错过定有这般的缘由,怕是要让他明了,有些人错过便只能错过。
李云琦看他手里还握着自己送他的折扇,想着这人竟未将它当掉,也算是还顾念着当初的一丝情意,心下稍宽。
他与袁子涵也并不似他想的那般无所谓。
他轻声呵斥小六子,小六子觉得委屈,愤恨的瞪了眼袁子涵,扭过头去。
袁子涵便更觉得尴尬,一时无话,三人都觉得这情形无趣的很。昨日那几人回去后,便去寻了袁子涵。话说这袁子涵自上次在秦府吃了闭门羹,一连数日未曾出门。一来,李云琦这个金主不在,他手头上便紧了起来,为了袁家二公子的面子,便鲜少出门。而来,他那哥哥近些时日,盯他紧的很,恨不得日日将其锁在袁府,半步也不许出。他便少了自由,也没了心思,索性就在府内呆着。他也不曾有雄心壮志,只想过着公子哥的日子。袁子瑭虽未让他插手家里事务,吃穿用度按着平常人家给他安排,与其他公子哥一比,他的日子便不好过。
这不,李云琦一走,他便鲜少出去荒唐,那些银子只够他去醉仙楼吃一次。
这些时日来,他时常想起李云琦,想他在醉仙楼问他喜欢吃什么,想他在青楼楚馆央着他一同回去,想来想去,都是些琐事。
在回忆中,李云琦好似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想要什么,只需说一声,李云琦便能为他找到。
他不免自嘲的想,那人怕是觉得自己就是个蹭吃蹭喝的无耻之人。
有时,想念一个人,不是突然的行为,而是心里的情感积压到一定程度的发泄。
不再躲藏,不再隐瞒。
只是开始了思念了。
他在吃饭时会想到他说的待他去醉仙楼,会在睡觉时好似听他晃着自己说心口难受,想回李府,又好似躺在床上,紧紧的裹着被子,将自己捂得严实,不断的发出闷声,一声声的回响在袁子涵心里。
那时,他曾想过切不可再让他受这罪,却在某日众人撒欢玩闹,醉生梦死时忘却干净。
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却在昨日听到有人说,他回来了。
李云琦回来了,所有人都以为他袁子涵好日子要来了。只要他自己知道,李云琦回来了,袁子涵却回不到他身边。
可他仍旧是来了,在他踏出李府的那一刻起,袁子涵便看到了他。
他跟着他一路,终究没忍住,走了出来。
看他一眼也好,与他说一说就好。
见到他,却又不知说什么。
却是李云琦开了口,“扇子用的可还顺手。”
袁子涵听他说起扇子,嘴角扬起,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抚摸着扇柄,清凉入骨,滑腻无瑕,白壁动人,真是好物。
“顺手。”依旧微垂着头不说话。
李云琦很不习惯他这样子,袁子涵在他面前就该是围着他打转,一门心思讨好他,以便带他荒唐去,而不是此刻唯唯诺诺,害怕一句话说的不对,惹怒了他。
李云琦很少生气,更少生别人的气,他大多时候自个生闷气。
他不喜欢这样的袁子涵,是以他深深的叹息一声。
袁子涵身形微动,忽抬起脸,满含期待的看着他道“我再耍一次给你看可好。”
李云琦摇了摇头,“我对此并无多大兴趣,袁兄喜欢此扇便好,云琦也算送的其所。”
被拒绝了。
虽早已料到,他心里仍不免有些神伤。
他既有公子哥的浪荡,又有著名门大家的矜持。他将折扇别在腰间,只是反复摩挲着扇柄。
名家公子的礼仪还是要的,李云琦朝他拱了拱手道“兄弟还有事得先行离开,袁兄勿见怪。”
袁子涵苦涩摇头,李云琦便携着小六子去往醉仙楼。
正所谓冤家路窄,李云琦这次遇到的是秦涛。
第十八章:一封家书
秦珏一走,秦家生意都落在了秦涛一人手上。他虽是个管家,却因时常陪在秦珏身边处理事务,在渝州城也小有名气。
众人皆行商多年,自然看出这秦府现如今是谁在当家。秦珏远行,生意上的事便只得寻秦涛。渝州城内的茶商由秦府一家独大,眼看开春已有一段时日,冬日里的的帐也该收了。秦涛去城内几家店铺,盘点上一季度的账簿。
他们家的茶分为很多品味,分别售予不同人家。如李釜那般的自然是上好的茶,酒楼中次之,而寻常茶馆中则是最普通的茶叶。秦珏查看的很仔细,账簿记得很清楚,并无纰漏。
按照规矩,这帐查完了,为了犒劳众人的辛劳,应由秦珏领着各家掌柜的去醉仙楼摆上一顿庆功宴,好放松放松。眼下秦珏不在,这宴席便由秦涛做东,依旧摆在了醉仙楼。
这不,秦涛这边宴席刚结束,一出楼便遇上了李云琦。
真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秦涛身边围着的都是各家分店的掌柜,此时大多已经醉了,神志不清的向秦涛絮叨着自己如何如何管家茶铺,又是怎样一片中真心待秦爷。
秦涛知道这些话真假参半,不可全信。这里也有一些本地的茶商,对秦珏收购茶商一事早有微词,此时这般做作,不过是口头上做做样子罢了。
秦涛向来不喜溜须拍马这事,却不能挡着别人不做。
“秦管家可真是春风得意,这气色可是比我们这些老人家好多了。”
“王掌柜说的是,别看秦管家平日里话不说,那本事可是大的很。这秦爷一走,我们这些人看都得仰仗秦总管了。秦总管可别嫌弃我们这些老人家。”
秦涛听他们哄闹嬉笑,一个劲的往自己身边凑,刺鼻的酒色从他们急切想要攀关系的嘴里说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他不免皱紧了眉,厌恶的往后退了退。如今,自是没谁敢灌他酒,眼下倒也清醒着。他虽是厌恶这些人心里一套,嘴里一套,却着实佩服他们手里的功夫。秦涛最佩服的是秦珏。明知这些人并不是真心归顺,却在买下各家茶楼后依旧交由他们自己打理,他有胆色,有魄力,这些人虽心有不甘,却兢兢业业,为秦府带了不少收益。
秦涛不动声色的躲闪着,只应道“这是秦某分内之事,一切还是诸位掌柜的功劳。秦爷今日不在,若他在,定会好好感谢众位一番。诸位与秦爷一起这些日子同甘共苦才有今日,秦某很是羡慕。”
大家听出他话里对秦珏的重视,也不再装疯卖傻,渐渐的便静了下来。
李云琦一看秦涛那仗势,心里腹诽一句“这小子到真回拉拢人心,用秦珏的钱。”
秦涛余光扫到李云琦,面色一黑,他这被一群真假不分的醉鬼围着,只觉得空气稀薄的厉害,再加上李云琦嘴角那不屑的笑意,直把他激的火气上涨。’
李云琦看出他的窘境,心里直乐开了花。他不似秦涛那般能忍耐,这脸上的表情便控制不住。秦涛看他一张慎人的笑脸,不觉一颤。他稳了稳心神,开始招呼各家小厮前来将人领走。临了,秦涛还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寒“秦大管家,秦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