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昊泠缓缓环视周遭环境,同时心中也在计算——早已料到反常的九歌会惹来无穷麻烦,如今预料成真,下一步该如何?
大开杀戒之后离开了同昌城?
第二十六章:牢狱之灾
阴暗的地牢,空气中弥一着腐朽而刺鼻的味道。莫说阳光,就是点在牢壁之上的油灯都是一副随时熄灭的样子,一灯如豆,颤颤巍巍。环境自然是恶劣到了极点,不过对于杀人行凶者来说,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
地牢尽头的一间牢房中所关押的两人,看上去与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不知他们犯了怎样的罪孽,才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宇中,但是从两人的外表看去,怎么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
两人的容貌自是不同各有千秋,不过浑身散发出的气质倒是有几分接近。一样的华贵,一样的炫目,这样的人应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而不是卷入人世的罪孽之中,身陷囹圄。
九歌站在地牢的一角,背后靠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感觉当然谈不上舒适,不过眼下也没有挑剔的余地。大概了是受不了一直持续的沉默,终于张口,冲着另一个角落的滟昊泠。“喂,我是不是应该为了今日之事向你致歉?”
正在整理思绪的滟昊泠被从中打晰,朝这边望了一眼,凤眸中看不出喜怒。即使在这样的处境之下,他依然是那个深不可测的汐蓝帝王。“你会致歉?”
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九歌撇撇嘴巴。毕竟刚刚取了四个人的性命,温热的鲜血浇灭了烦躁的心绪,头脑也算是下来。错误已经犯下,无从更改,不过九歌的性子摆在这里,并不是知道错误就会老实承认的那一类人。
“事实上,你用不着我来致歉罢。”一针见血。他又不是那个白痴倾夜,当然不会考虑所谓主人的想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
对方不是在询问,神色中的那一点肯定代表他已经明白了许多因由。滟昊泠不语,到了这个地步,即使算不上是九歌的功劳,不过也是在他的行动之下才进行到此。
“不仅自己不动手,还不准我动手,就这么束手就擒。”提起这个过程,九歌就是万分不爽。想他堂堂神兽之尊,如今倒好,居然尝到了人间牢狱的滋味。要是被其他同族听说,只怕要笑掉别人大牙。“滟昊泠,如今的处境才是你到同昌城的目的罢,你居然这么利用我。”
对于九歌的牢骚,滟昊泠是无意将之解释清楚。要说他的猜测,也仅仅是对了一半。利用,确实是利用了的。但是目的,还远远没有到那个程度,一定要说,这也只是实现目的的过程罢了。
至少在一开始,滟昊泠是无意在同昌城使用过激手段的。正如他与烈熠得出的一致看法那般,如今的汐蓝需要休养生息,任何无意的战争都会带来致命的创伤。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的同昌城一行尽可能低调,以不惊动景阳上层为最佳。所以在九歌刚开始惹是生非之时,他试图阻止他的反常。
直到同昌城的衙役包围而来,滟昊泠终于改变了主意。没有采取任何反抗措施,任由对方将他们带到此地。原因也很简单——
同昌城的衙役,来的速度也太快了不是么。
颇为值得玩味。
有人来了——无需互相警告,一个依靠过人的耳力,一个则是神兽感知环境的本能,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十足的不怀好意。牢中的罪犯不少,不过还是能够肯定,这几个人是冲着他们而来。
九歌脸上挂着被人利用的不快,尤其当他看到滟昊泠嘴边的弧度时,更加觉得这人狡猾的可恨,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伴随着接近的脚步声,来客已经到了眼前,隔了牢房的栅栏与里面的两人对视。来客也是两人,从他们一前一后贴立的位置来看,应该是主仆的关系。
说是对视,无形中的气势却是截然不同,毕竟在世上能够坦然与滟昊泠相对的人可谓寥寥无几。景华瑞悄然挪开实现,再坚持下去,只怕连背后的衣衫都会被全部打湿。“贵客来临,我等失礼了。”不仅是言辞上的歉意,景华端真的折身一礼,至少从表面看上去,诚恳无比。
“二王子陛下,何必多礼?”要说言谈之上的技巧,又有多少人能够比滟昊泠更加纯熟。唇枪舌战,亦或是少言寡语,全视乎情况所需而已。对方既然要摆出似友好的态度,在达成目的之前,陪他唱一唱这出戏也未尝不可。
景华瑞,当今景阳国的二王子,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他自认意志绝不会轻易被动摇,然而这一刻掠过脸上的惊骇,怎么遮挡也挡不住。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借以掩饰初次交锋的败北。“不愧是汐蓝帝王,陛下好眼力。”
景华瑞的赞扬之中刻意加了几分夸张的昂扬,放在地牢这般的环境之中,更加显得可笑。滟昊泠不咸不淡的回道,“要说眼力,二殿下也不差,不是也认出朕的身份了么?”
哪里是认出来的?不过景华瑞也不能承认事实,自从滟昊泠两人入境以来,已经有专人住意他们的行踪。到目前为止,景华瑞还无从判断滟昊泠为何会放任那些尾已跟踪在自己身后,没有发觉,怎么可能?然而对方不救及这一点当然是好事,他还不想与滟昊泠撕破脸皮。
在胜算更大之前,提前决裂,都是找死的行为。
最稳妥的做法,当然是转移话题。“陛下,地牢阴暗潮涅,不如换一个地方再谈如何?”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命人打开牢门。
对于已经敞开的牢门,滟昊泠视而不见。“二殿下处心积虑,好不容易见到朕,有什么话还是说罢,何必那么麻烦。
处心积虑?相当刺耳的说法。景华瑞心中依然翻涌起不快,奈何根本无从反被。”老实说,希望见到陛下的是别人,本王子也不过是代为传话而已。此人身份特殊,在同昌城中不便抛头露面只能在府邸等待。不得已之处,还请陛下移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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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算不得短暂的旅程之后,乘有滟昊泠等人的马车终于停在郊区的一座宅邸之前。
景华瑞以主人的姿态请滟昊泠与九歌入内,得到吩咐的侍女端上了最香醇的茶水与最精致的点心。景华瑞随之开始扮演好客的角色,选了几色点心往对方面前推了推,”两位先随意用些,本王子这就去传话。“
“喂,滟昊泠——”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之上,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九歌以传音喊了对方一声。不论是不是出自真心提醒他未知的危险,不过这毕竟也算是自己的职责之一。“你也感觉到了罢,这座府邸不同寻常。”
“之前布了那么大的局,到了最后一刻,对方总不至于会疏忽。”滟昊泠同样以传音作答,也不管茶水之中是否被动了手脚,端起来啜了一口。一派悠然的态度,完全看不出他此时的处境不妙。
九歌暗自腹诽,早知这么不知好歹,还眼巴巴的提醒他做什么。他能发现的反常之处,滟昊泠一样也能发现,自己此举当真是多管闲事了。
正当九歌兀自不爽快之时,景华瑞已经折返,身边还跟着一个全身上下笼罩在斗篷之下的神秘人。
缓缓放下茶盏,滟昊泠竟是不看来人一眼。此举别说景华瑞不解,就连九歌都深感意外。此情此景,不正是滟昊泠步步精心计算之后才得出的结果么?好不容易见到了这场迷局背后的操纵者,他怎么还能维持无动于衷?
景华瑞才刚要开口,就被身边响起的声音打断。“滟昊泠,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直呼其名,还真是无礼之极。以滟昊泠的身份,即使是敌国的二王子都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客套,这个神秘人邪教之下还真是嚣张无比。不过既然是那人,这样的态度也算是理所当然,从一开始那人就没有将滟昊泠放在心上。
“朕是否开这个口,都没有任何区别。今日相邀既然是阁下提出,即使朕什么都不说,想必阁下也会和盘托出罢。”滟昊泠的目光终于移到了神秘人的身上,凤眸之中的邪魅视线便是厚厚的斗篷也无法阻挡,不仅望进对方眼底,更是引得他心口重重一跳。
“朕猜的可有错,风紫先生?
第二十七章:天衣无缝
斗篷霎时失去了作用,对方既然能以十足的把握叫出自己的名字,再继续躲躲藏藏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风紫一把振开兜帽,露出真容。还是曾经在寒梅墟见过的样子,一头灰发,并没经过仔细梳理,这般披泄下来。脸也还是那张脸,苍老的已经看不出任何风采。
一定一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同,只有那双眼睛。不再是一望见底的清澈,让这双眼睛变得幽深,变得浑浊的理由只有一个,野心。滟昊泠曾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目光,熊明贵、赫连远遥、燕归愁……但凡是心中被野心填满之人,谁又能保持目光的清明如水,不谙世事?
“滟昊泠,老夫还真是低估你了。”既是对于自身大意的后悔,也是对于敌人睿智的赞扬。风紫死死盯着对方,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绝不能小觑的对手。同时,也让对手看清自已。“老夫自认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每一个步骤也是力求完美,不露丝毫破绽。没想到,做到这个地步,还是被你看穿了。”
“天衣无缝么?”滟昊泠玩味般的念着这四个字,“你的计划,倒是能当得起这四个字。”
熟悉滟昊泠的人都能明白,这个说法对他而言已经是绝难出口的赞扬。然而风紫此刻没有感到任何欣喜,相反,心中已经被疑惑所填满。“既然没有遣漏之处,你怎么能猜到是老夫?即使是当日在寒梅墟见面,你也没有发现异常不是么?”
“如果发现异常,你认为你今天还能站在这里?”滟昊泠也不否认自己的失误。他也只是个凡人,只要是凡人,一生中就免不了会犯错。况且当日风紫的伪装堪称完美,他与烈熠两人在场,也没有看出他一双清澈眼眸背后的野心。
当日放过风紫,最重要的原因当然不止是风先生的一命抵一命,而是错误的判断了此人,认为他并无危害。当日犯下的错误,不知是否还来得及称补?
风紫再将自己的全部行动想了一遍,着实想不出哪里出了岔子。在今日之前,他与滟昊泠也仅仅有过一面之缘,既然不是那时漏了行藏,又会是什么时候?“滟昊泠你还没有回答,为何能猜到是老夫?”
“这很重要?”滟昊泠对此不以为然。已经过去的事,再追究缘由也无法对儿现在产生影响。与其如此,不如遂了对方的心意,就他的目的好好交涉一番。从传国玉玺的传闻刚刚出现开始,风紫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有了今日,当然不是为了请他同昌城一游这么简单。
风紫当然也想尽快进入正题,只是这疑惑不解,只怕自己会寝食难安。“对老夫来说,这很重要。”
“其实,很简单。”既然一定要说,滟昊泠当然会选择能真正打击对方的方式,他总不能浪费了口舌一无所获不是么。“能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你,没有别人。”
话语足够简练,然而风紫听不明白。越是不明白,他心里就越是难受。“什么意思?”
滟昊泠绝非会领及他人心情的良善之辈,能够令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一切说清楚比蒙在鼓里更会对方难受。
“风族的五位大长老,是你命令他们送死的?”滟昊泠不是随口一问,实在是这个问题背后所隐藏的证实解开这个迷局的关键。
一抹浓烈的骇然浮现在风紫苍老的脸上,“滟昊泠,你不要血口喷人!风紫近期所有的暗杀事件是何人所为,你和老夫一样心知肚明!”
滟昊泠唇角勾起,勾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反应这么激烈,就证明这个揣测不错。可见再如何擅于伪装的人,都免不了存在一此硬伤,只要准确的击中这里,他就会露出本性。
“暗杀行动,确实是朕下的命令。”不仅下令,还有数起暗杀是滟昊泠亲自执行的。这是推脱不掉的血债又如何,他一点也不在乎。“不过,让风古昔等人等在原地送死的人,可是你紫先生。”
“……”
“预言能力,不正是你们神族后裔自诩的能力么?”
退一万步讲,即使所谓的预言能力是风族虚构,这也不是一场无法事先想到的危机。传国玉玺所代表的意义,得玉玺者得天下,这句话不知给滟昊泠带来多大的麻烦,以他素来的性格,要报复风族是理所当然。但是,对于这一场势必会来领的灭顶之灾,风族的表现却像是认命一般,颇有些慷慨就义的味道。
明明预先知道危险,然而却不采取规避的措施,会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并不多,被地位更高的人所命令,就是其中之一。
“也有可能是五位大长老自己如此决定。”风紫此番说法,已经是明显的欲盖弥彰了,等于是已经承认了他的所为。“最好的预言师必须看透一切,包拓自身的生死。”
滟昊泠不置可否,无意与他纠缠这样的问题。预言能力,滟昊泠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既然不相信,也无法就此多言。“有关玉玺的传言最早来源于风族,风族不设王位,真正的掌权者即是五位长老,因此朕在一开始判定布下这个局的人是风古昔等人。
正该如此——这也是风紫所算计的内容。他还是想不通,滟昊泠怀疑的目光为何在半途中掉转到自己身上?按照他之前扮演的角色,应该只是个从未踏出寒梅墟半步的看守者,不存在任何值得被怀疑的地方。
“朕之前说过,你的计划当得起天衣无缝的评价。”充分利用风族对七界的影响力展开计划,将自己的目的深深隐藏,在世人心目中维持着冷眼旁观的天神遗族形象,掩盖了一切算计。从这样的角度来说,传国玉玺的计划堪称完美。
“但是,你不该让风古昔等人送死,五位大长老的存在是你最好的掩饰。”风族对于汐蓝,或者说对滟昊泠的厌恶在整个七界都不是秘密。在整个风族之中,又以大长老为最。加之青夷的实权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一旦能滟昊泠发现玉玺转闻背后的陷阱,首当其冲怀疑的就是风古昔等五人。
以风紫的本意,五位长老的死是为了令滟昊泠放松警惕。真正的皇者一怒,谁也担当不起,风紫再如何老谋深算,也不敢面对滟昊泠的怒火。事关风族预言,原本就是触及了滟昊泠的逆鳞,势必会勃然大怒。
“就算那五个人死了,也没有道理怀疑到老夫头上。风族不乏还有许多声望能力出众之辈,任何一个,都比寒梅墟的看守更加值得怀疑。”风族的预言师,不仅有许多在七界各国担当要职,国内也有无教不容小觑者。
滟昊泠并不否认这一点,至少在引导七界舆论的能力上,没有一个种族能比过风族。当日利用百图水灾,将其界定为天怒,以此说明他滟昊泠不是上天认定的天下之主,在最短时间内会世人皆知,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这就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例子。
“不过很可错,在这些能力出众之辈中,没有一个人能命令五大长老甘心赴死。”杀意浮现在滟昊泠眼底,他已经决定就此给对方致命一击。
“风紫既然自诩天神遗族,对于血统一事自然注重无比。风紫,你可是风族本家唯一的继承人,身上流淌着继承自风御畅的血液。就这一点而言,你无疑是整个青夷地位最尊贵之人。用不着实权在手,你的出生已经决定了,你可以命令风族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只是因为没有更会适的怀疑对象,你便开抬怀疑老夫?”说不请道不明的情绪令风紫几近疯狂,若不是滟昊泠就在对面,他真想大笑两声。就因为这个,这么可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