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这也忒难吃了——柏生

苏明明慌张的解释道：“不是，不是，你怎么又说我们。我说的是你。”

“谢谢你，明明。我也是个男人，不需要谁的保护。”

苏明明的脸涨的透红，不知道该怎么说，林枫看着他无助的样子，心中一软，说道：“你好好对帅子，他是个好人。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苏明明大受感动的谢过林枫，林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偏过头，失神的看向窗外不远处的一颗大树，生长了几十年的大树枝繁叶茂，几只调皮的麻雀不停的在树枝上飞来飞去。更远处的天空中，一行鸽子划过蓝蓝的天空，优雅而又迅捷。一只麻雀羡慕的看着白鸽，拍打着翅膀追了出去，其他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那只飞出去的麻雀犹豫的看着大树和小伙伴，终于没有飞出医院，重新落回到树枝上。那根树枝吃重，往下一弯，麻雀从树枝上跌下来，掉在半空中时，振翅一飞，高高的飞到天上，俯视着曾经栖身的大树……

第三十一章

“李总，各家供应商的负责人已经到齐了，崔总让我请您过去。”秘书恭敬的站在距离桌子一米远的地方，对新上任的经理说道，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忍不住的表情，实在纠结的很。

“是副总，下次不要叫错了。”李程裕站起身，率先走出办公室的大门。

这是座三十层高的办公楼，李程裕所在的公司在最顶上的四层，十年前刚建成时，被誉为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建筑，崔氏集团也在建成后把总部搬了进来。十年后的今天，这个古老的城市中早已有不止一座百层建筑，但没有一座能超得过兴隆大厦在这座城市中的地位。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中，崔氏的兴隆大厦仍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就像崔氏集团仍是省里排名靠前的名企一样，尽管每年都有风头强劲的企业出现在大小的报纸和电视上，但没人能越过它的风头。坊间传言，崔氏有政府扶植，但上了岁数有了阅历的老人对此却是三缄其口，没人敢去八卦崔氏的后台，那似乎是一段不能让人揭露的伤疤。

李程裕在舅舅崔鹏程的办公室前站了下来，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崔鹏程揽着李程裕的肩膀，得意的笑道：“我把你抢过来，你家老头子气坏了吧。”

“不知道，我没去看他。”李程裕说道。

“有空还是去看看他吧，这么多年，他也不容易。”崔鹏程感慨道。

“那我今天晚上就去。”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你舅妈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等你去吃，你敢放我老婆的鸽子！”

“那就不去。”

“这才乖嘛！”崔鹏程伸手就要去拍李程宇的脸，李程裕往旁边一躲，说道：“崔董，自重，这里有监控。”

身后跟着的两个小秘书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崔鹏程黑着脸回头道：“笑什么笑，这小子光屁股的模样我都见过，拍一下脸怎么了。”

说笑间到了会议室门口，崔鹏程正色的走进会议室，原本喧闹的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十几个人站起来行注目礼，崔鹏程走到主位上，摆手示意众人坐下。李程裕坐在他旁边，环视着这十几个人，目光定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

那个年轻人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转眼间恢复过来，笑着对李程裕微微的点头。

崔鹏程对众人介绍着李程裕，李程裕站起来一一的叫着众人的称呼，无非是某总、某经理，轮到那个年轻人，崔鹏程故意卖了个关子，对李程裕道：“这位是你的校友，你认识吗？”

“苏强，以前一起打过球。”李程裕一口叫出苏强的名字。

苏强笑着站起来，对崔鹏程道：“他在学校时就很优秀，没想到李副总是崔董的外甥。”

“跟你们没法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是白手起家，他和我一样，不过是靠着上一辈，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崔鹏程笑道。

客气了一圈，崔鹏程最后才说出会议的主题：“下半年动工的新区广场，由李程裕负责，各位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

都是久经商场的人，到现在怎么会不明白崔鹏程今天的用意，他是在为外甥铺路。今天来的这些人，除了苏强外，都是崔氏集团合作多年的伙伴，马上动工的新区广场，又是崔氏今年重点项目，这些人加上这么重要的任务，扶植之心不言而喻。

崔鹏程一直单身，外界只知道他有一个姐姐，但这个姐姐很神秘，从没有露过面。知道李程裕是他外甥的人也不多，只有李程裕从小一起玩的几个人才知道底细。早年，李程裕的父亲因为他母亲的原因，跟崔鹏程间有些矛盾，因着这个缘故，李程裕也曾犹豫过很久，到底要不要到舅舅这边来。

跟崔氏集团有合作的公司，都曾猜测过崔氏的接班人会是谁，好早早打好关系。现在崔鹏程推出了李程裕，众人悬着多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没有子女，产业自然由外甥继承。有心的人已经在心里回忆李程裕的家世，毕竟崔氏是多年的老企业，能跟崔氏结亲的人家，定然也不会是平头百姓。

其中，苏强多多少少知道些底细，他在心中窃喜，有了李程裕这层校友关系，以后跟崔氏的合作会更加顺利。这次崔氏的新区工程通信这一块能落到他们公司头上，已经超出了苏强的意外，现在看来，也许是看在他们跟李程裕是校友的关系上。

散会后，李程裕单独叫住苏强，带他去了办公室，秘书倒了水之后，把门关上，只剩两个曾经的校友。

李程裕说道：“什么时候咱们校队的能聚一聚，我只在学校待了两年，后来又出国，很多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你能组织一下吗？”

“没问题，乔桥你肯定知道，进了省直，王强和林枫跟我一个公司，随时都可以，其他人也都没走远，我们经常聚在一起，都说你不地道，走了这么多年，也不跟我们联系。你说哪天有空，我来安排。”

“林枫跟你一个公司？”

“是的，我跟林枫、王强合伙开的公司，王强负责财务和人事，林枫负责技术和售后，我负责业务，公司开了四年了。”苏强感慨道。

“他现在怎么样？”李程裕喝了口茶，掩饰内心的激动，他原本还想通过苏强组织校队聚会来找到林枫，没想到林枫竟然跟苏强一起开了公司，那以后见面就名正言顺的多，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谢崔鹏程，谢谢他舅舅选了枫强通信这样一家公司来做合作伙伴。不管林枫当年说的多绝情，他相信，以林枫的人品，绝对不会因为私人关系而躲着他。

“挺好的，也挺不容易的。”苏强回忆起来林枫的这七年经历，唏嘘不已：朱婷出事，林枫跟着住进了医院，他情绪一直不稳定，在医院住了下来。王芳那年暑假没回家，留在医院照顾林枫，两人日久生情，开学后就谈了恋爱。苏强曾经很看好他们这一对，两个差不多家庭背景的人在一起，互相鼓励着，日子也许不那么难捱。毕业那年，两人互相见了家长，没过多久，林枫的奶奶去世，王芳跟过去奔丧，安慰林枫，陪着他度过了最低沉的日子。毕业后一年，林枫在大学里打工存的钱加上这一年省吃俭用的工资，还有他奶奶留给他的几万块钱，差不多有小三十万，都可以在这个城市里付套首付了。谁知道王芳的命这么苦，她弟弟查出了白血病，林枫二话没说，把这三十万全部拿了出来，给王芳的弟弟看病。屋漏偏逢连夜雨，做骨髓配对时，王芳的妈妈查出了心脏有问题，要做搭桥手术。林枫当时找到苏强等几个老同学，七七八八的凑够十万块钱，拿给王芳。

苏强说到这里时，突然说不下去了，李程裕却无故的紧张起来，然后呢？王芳一家感念林枫的出手援助，两人结婚了！他又不好直接催苏强，下意识的往前探着身体，焦急的盯着苏强。

苏强叹了口气说道：“你以前也跟王芳谈过一段时间，你觉得这个女孩怎么样？”

李程裕绞尽脑汁的想着跟王芳那段根本没当真的爱情，字斟句酌道：“长的还行，也挺温柔的，就是有点虚荣。”

苏强笑道：“我跟你看法差不多，但林枫不这样认为。唉，结果谁也没想到。王芳一边拿着林枫的钱给她弟弟和妈妈治病，一边勾搭上一个有钱人，找了张长期的饭票。直到王芳的妈妈实在看不过去，跟林枫说出真相，他这才知道。我们都劝他找王芳要回那些钱，毕竟王芳有钱的男朋友根本不会在乎这几十万，可这是林枫全部的家当。也不知道林枫怎么想的，他没去要。说来也奇怪，没过多久，那男的主动找林枫，还了这笔钱。正好我跟王强刚注册了一家公司，就拉着林枫入了股。”

“谢谢你们！”李程裕突然开口道。

苏强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说什么呢！都是校友，互相帮忙应该的。”

李程裕听出了他这话的言外之意，点头道：“放心。他后来有没有再谈朋友？”

有了李程裕的承诺，苏强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他想起公司刚开始起步时的艰难，四处碰壁，还是一个早几年毕业的老大哥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这几年，苏强也特别重视这方面，招进来的员工也多是他们学校毕业的，公司从刚开始三个股东到现在，其中的艰辛，让忠厚的苏强也开始变的世故起来。他听出了李程裕对林枫的关心，想着在校队时两人就比其他人关系更好一些，心中一动，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递给李程裕道：“你自己问他。”

“大强哥，什么事？”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李程裕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深呼吸后才开口道：“是我。”

第三十二章

心最经不起撩拨，在国外七年，李程裕的心从没有这么狂跳过，听到林枫声音的这一瞬间，他像是被电流击中。

深秋的夜晚，秋风吹过，路两边的树上，已经所剩不多的树叶又随风飘落下来几片，越发显的萧条。李程裕没开车，步行的走向前面的一座老小区。脑子里记着王强给他的地址，林枫现在住的地方，他晚上在舅舅家喝了点酒，也不觉得冷，反倒有股火从心底冒出了出来，他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马上要见到林枫激动的原因。

他走得不紧不慢，心底有个声音催促他快点，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个人；但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你已经不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悠着点，别再把人吓着了。两种声音斗争的结果，就是十分钟后，他站在这座小区最里面的一栋单元楼前，四楼的窗口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他点了支烟，默默的站在单元楼前的大树下，失落和庆幸同时涌上心头。老小区的路灯，仅限于主干道，楼与楼之间是没有路灯的。香樟树叶一片又一片的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脚下，李程裕一片片的数着，集齐了了十二片树叶，他把没有燃烧完的烟扔在地上，留恋的看了眼仍旧漆黑一片的四楼，回家去了。

王强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上午就给李程裕打电话，说今晚一起聚聚。

李程裕下班后，先回了趟家，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上一身新衣服，这才赶去王强说好的聚会地点。

一直到十点钟，林枫仍然没有出现，李程裕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烤完了一面，翻过来再烤另一面，直到整颗心被烤熟，仍不罢休，直到煎熬成灰烬。这灰烬却没有人来收拾。

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一直玩闹到十二点钟，李程裕打了个车回家，回家后左右睡不着，他掏出手机，反复的按着一个个熟悉的按键，但最终没有按下那个拨号键。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晚忙完之后，都要去林枫的那个小区转一圈，直到深夜才离去。似乎站在这个单元楼下，他距离林枫就会近一点，从地球的另一端到四层楼的距离，他安慰自己，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周六这天晚上，他仍然去了舅舅家吃晚饭，“舅妈”新学了一个菜，非要让李程裕过来尝尝。到小区时，已经过了十点钟，窗口仍然漆黑一片，李程裕熟练的掏出烟，点着后也不吸，安静的看着那间窗户。

脚步声在午夜响起，一下下强有力的踩在地面上，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年轻男子，穿着件过膝的棉服，拉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走向这栋单元楼。他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李程裕的心上，李程裕的心随着脚步声跳跃，好像脚步声停止，他的心跳也会停止一样。

来人没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也许是累了，也许根本没在意，他径直的走向楼梯，往楼上走去。他身上有股魔力，吸引着李程裕，李程裕的脚和心同步，跟在他的身后，走向楼梯。

警惕性可真差！一直跟到四楼，林枫掏出钥匙开门，都没有注意到李程裕，李程裕不免在心里笑他道。

没有灯的楼梯暗的很，李程裕看到林枫试了几次，都没有把钥匙插进去，他掏出打火机，点着后照亮在钥匙孔的上方，低声说道：“怎么这么笨。”

林枫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他猛的一转身，后背靠在门上，惊讶的看着李程裕，还不忘按着自己的胸部，说：“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叫我。”

李程裕上前一步，差不多贴到了林枫的胸前，他从林枫手里拿过钥匙，示意林枫让一让，他把门打开，关掉打火机，把行李箱拎到屋子里，打量着这间他看了近一周的小房子。

这是间一室一厅的老房子，简陋而整洁，老旧的家居和家电，跟李程裕小时候家里的一样，算起来差不多有近二十个年头。暖黄色的灯光把整个房间烘托的更有家的氛围。林枫已经换好了拖鞋，把饮水机打开，指着客厅里的那张沙发，说：“坐吧。”

时间老人似乎格外恩宠林枫，他跟七年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脸一如既往的白，身体一如既往的消瘦。两个人好像没有分开过七年，他还是那个大年夜在出租屋里捂着被子哭泣的大男孩，他还是那个无家可归，找人收留的大男孩。

只有那双眼睛，被生活和工作折磨过的眼睛，林枫的眼圈发暗，带着疲惫，他往后靠在沙发上，转过头对李程裕笑了笑，那个熟悉的酒窝，沁入了李程裕的心里，他今晚明明没喝酒，但已沉醉。

“那天听到你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后来大强哥跟我说，你是崔董的外甥，开会时遇到的你，我还不敢相信。说起来，有几年没见，你怎么样？”林枫打破沉静，先开口道。

“就那样，在国外混了几年，现在回来帮我舅舅。”李程裕迅速的反应过来，转过头，假装打量着这间屋子，视线偶尔落在林枫身上，转瞬间又移开。

“那以后还请多关照。”林枫突然客气的说道。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李程裕低头掏出烟，递给林枫一支，林枫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李程裕把烟装了回去，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很想你。”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饮水机烧水的声音，林枫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李程裕低着头看着地板，等林枫宣判。

原来这句话也没那么难开口，他很想林枫，每天都很想，他后悔的要死，后悔一次次的无谓的争吵，为了别人的事跟林枫争吵。他早就想来找林枫，但是他不敢，不是因为胆怯，只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在这七年里，李程裕在思考、在学习，他甚至选修了心理学，他想再见到林枫时，他一定不跟他争辩。七年前，他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以至于错过了。

他甚至打定主意，即使这次被林枫拒绝，他一定会继续努力，直到林枫接受他。

当他从王强口中得知林枫至今还单身，虽然桃花运不断，但林枫好像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他觉得自己的机会很大。

林枫仍然没有开口，他站起来接了杯水，递给李程裕道：“没有茶，也没用咖啡，你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