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落安然 下+外篇——漓谋某

淮意说是“名士堂”的人敬重齐北侯，不愿他蒙冤。可是，“名士堂”的人都是琼都乃至天下闻名的文人雅士，一旦被牵扯进来，成功了也许还有生机，失败了可就是形灭！洛国不缺什么，琼都更不会缺什么，单论文人儒士遍地都是，世人的心性大都在没有影响自己生活的事情上凉薄的理所当然，消失了一批文人雅士，后来者还有无数……

这种时候，从良心上来说，少牵扯一个是一个吧，自己只是淮意谈得来的朋友中的一个，与“名士堂”的其他人也不熟悉，可是刚才所说的对策实在是让人心动啊，淮意特意约自己出来告知这些，无异于雪中送炭，若能逃此一劫，他日必得涌泉相报！

只是那个不太好的打算也得好好考虑一下的，前例无数，虽大都是国与国之间的，但是在两方对峙不得胜负时重臣之子为质也不是没有先河……

“唉。”安然轻轻的一叹，抬脚走进安苑，还是有很多顾虑，如果真的能成的话，也许他们一家算是避过一劫吧。

“公子，你回来了！”刚进院子没几步，就看见晓桐趴在走廊的木柱子边眼巴巴的朝外看着，那一门心思盯着进来的人的模样让安然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让他看着点就好吗？怎么像是防贼似的。

“嗯，回来了，有人过来吗？”安然淡淡的应了一声。

晓桐皱了一下眉，仰头望了望上面廊檐，才看向走过来的安然答道：“没有，嗯，除了周叔刚才派人送糕点来。”

安然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进了内室后拿起另一件棉衣走到屏风后换掉，再理了理头发，出来对着在门口张望的晓桐说道：“我们去前面吧。”

对于这些事，晓桐向来听话，他家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好啊，公子如果再不去的话估计周叔该找过来了。”

“那走吧。”

走在半路上，安然突然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这个有点死脑经的晓桐说不定等着自己回来用餐呢！

事实上，安然料错了，因为他回来的太快了，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在晓桐的以为里，他家公子估计得中或下午才能回来呢，有了这番以为，他可就没有那么傻兮兮的等着人回来吃早饭呢！

“我吃了！”晓桐很响亮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倒是安然的这句问话让晓桐担心起来了。

“公子呢，吃了吗？”

那担心的眼神让安然弯了弯嘴角，点头，淮意让人准备的早点，大都是他以前没有吃过的，既精致又美味，如果不是心情太沉重了，应该会吃得很好吧。

还没到前厅，安然就与正出来的周叔碰上了。

看见那走过来的少年，周叔又加快了脚步：“九公子，我正准备去找你呢！”真是凑巧了，一出门就碰上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安然不解的问道，这样急着找自己应该是有事吧。

“大夫人叫把所有人在前厅集合，应该是有事要说。”周叔吧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最近情况很不明朗，北疆传回来的消息也不多，大夫人这样召集大家，要说的估计与前两天进宫的事儿有关吧。

在众人的目光下，即使身着厚重棉衣也掩不住本身风华的少年走进，温润而娴雅，目光明澈，嘴角却没有了以往的淡笑，只是微微上翘的唇角让他即使没笑也有一种浅笑的感觉，就像是一阵四月的风，也像是在阳光下流淌的清泉，让人看过多遍依旧惊艳不断。

看了一圈几乎都到齐了的家人，安然行了一礼：“抱歉，我来迟了。”

“没有，才刚让周管家去接你呢你就过来了，坐吧，站着累。”大夫人温柔的开口，突然为自己临时起意让这个孩子过来有点后悔，莫名的不安，这个孩子太过于美好了，她怕她的打算最后落到了这个孩子身上，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优秀太多，他在自己丈夫及战儿心中的地位也是那么的重，是最符合条件的联姻人选，是最能给北疆的人争取时间的人啊！

可是，她不能这样，那两个人会恨她的，而面前这个孩子则是一定会同意。

安然不了解大夫人心里的纠结及痛苦，只是再看到那张病弱苍白的脸上的复杂后，也只是以为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比较严重才会让大娘如此。

彤姨摸了摸修剪涂饰的极好的指甲，有些烦闷的开口：“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她果然还是受不来这样的遭遇，虽然祸还没有真正降临但估计也不远了，面对上座的女人及对面的女人那副面庞，心里就泛堵，没有背景果然是最不被待见的，就连那个懦弱的小女人都有比她好的出身，在这样的一群人中自己以前所有的骄傲都是那么的不堪，更何况流言直指铙族，而自己的大女儿嫁的正是铙族的人，还是一个少统领。

当时将这些联系在一起时，差点没吓死她！在战战兢兢地等了一段时间后，北疆来的信上只字未提，这才让她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当初她也不是很同意芙儿跟着那个外族人的，可是那个死丫头居然先斩后奏！

大夫人看了彤姨一眼，没说什么，既然老爷还没打算将事实告诉她，她也不好多嘴，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有何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教育好，一个个都成什么样子了！这次的大祸还是她的好儿子弄出来的呢。

“我今天的确是有话要跟大家说，前天进宫，太后及太妃关注起孙辈的事儿了，皇室与侯府虽一君一臣，但是倒也门当户对，所以——”大夫人一点都没有意外的看到彤姨那闪亮起来的眼睛，心里划过一丝厌恶，居然有这样的母亲，一门心思的将自己的女儿往那个地方送？上次夜宴过后打听过好几次了，自己也跟她说过皇家不是那么好，居然还是不听劝，无可救药！

即使安然听了愣了一下，虽然大娘话没有说完，可是那话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这是要联姻吧……偏过头看了看在坐的齐芸和齐瑶，是让她们吗？

大夫人看了看两个适合人选，对于齐芸，她是比较看好的，在府里出事后更是成长了不少，至于后者，大夫人只得叹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对于彤姨的翻版，她是无意去了解的，不对，还赶不上她的那个母亲！

在听了大夫人的话后，齐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脸的兴奋和高兴让彤姨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齐瑶自己没有发觉自己的傻笑的模样，大娘的意思是说要将自己嫁入皇家吧！也就是说她的梦可以实现了？真好啊！

齐芸冷眼扫过那个笑得花痴的妹妹，即使进入皇家了又如何，你认为你能得到什么？政治的联姻，没有感情，凭你那点蠢脑筋，到最后你什么都不会有，齐瑶，该说你单纯呢，还是愚蠢？

大夫人看了一圈，知道大家都明白她还未说完的话意思，“老爷是知道这件事的，我再进宫一趟，芸儿和瑶儿跟着吧。”

说完，大夫人就沉默了，前天半夜就将自己进宫的事说了一下让信鹰传到了北疆，昨日下午就有了消息传回，关于那个男人说让自己看着办这一点，她觉得有些奇怪，但想了想，也许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而此时，远在北疆的人都在紧迫的打散势力，将队伍糅合再重新编整，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的男人，在校场上监督的男子，在兵营里安排的女子……根本就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

64.进宫相谈

阳光对于万物总是那么的慷慨而仁慈，好心的以为能照亮人被愁云笼罩的心，温暖人内心彻骨的寒凉。

对于不是在这里久住的人，这个地方总是那么的美丽，一年四季，不论春夏秋冬，不分天气，每天都是那么的吸引人的目光，让人流连。入目的修剪得精美别致的花圃，或蜿蜒或笔直的小路，或碎石或青砖或石板，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完美，即使带着人为的痕迹可依旧让人着迷，更别说那些廊桥宝亭、雕栏画景，一看就叹服工匠们的巧手玲珑心。

尤带着露珠的花草在淡金色阳光的照耀下荧光闪动，可爱而清新，深吸口气，草木的芬芳沁入肺腑；半开的花朵在这样的深冬里依旧美艳，随着阳光与露水的滋养，开得灿烂，开得迷人，虽然少了一丝天然，却也有一番雍容。

不同的环境里，即使是同一样东西，但因为时间的力量，在后来总会有所不同，或是面目全非，不是光靠坚持就能决定的了的。

这次进宫，大夫人的心有些没底，侯爷同意了联姻本就在他意料之外，而且还是答应的那么的轻松，像他办事时一样毫不犹豫，果断而快速……可是，这样的杀伐果断用在自己子女的终身大事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即使他的心再冷硬再无情，终究是他的骨血啊，怎么可能如此的不在意，尤其是已经算是丧失了一儿一女后他的态度明显好多了，怎么这会……

想不通啊！

齐芸齐瑶身着正装，微垂着头细步跟在大夫人身后，来皇宫的次数并不是很多的少女，穿梭于这样美丽的地方说不动心不喜欢是违心的！

两人并肩而行，一人更多的体现在内心，面上只有恰到好处的惊异和欢喜，另一个笑得比沿路的花都灿烂，就这样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皮囊好的人在第一面时总是会吸引人更多一些，眼睛最先能看到的都是表象不是吗？

“太后，太妃，莲儿来请安了！”正统的皇族大礼，这么多年了，也还是忘不了的，就像融进了骨子里一般。

“齐芸齐瑶给太后太妃请安，祝两位福寿安康！”

在带人行完礼后，齐芸齐瑶赶忙也行礼，贵族家的子女的教养是不可或缺的，即使是武将家的。

“快快起来！”两位老妇人眉眼带着笑意，一脸的慈祥与柔和，眸光却将后面的两个少女打量了一遍再又不动神色的收回，各自心底有个最初步的底儿。

“来人，备茶。”

几人同桌而坐，本是不合礼数的，但两个老人坚持，也就没有做过多的推拒。

第一次与太后太妃同桌，拘谨是肯定的，齐芸勉力维持着脸上的淡笑，温顺而柔丽；齐瑶却没有了刚才来时的欢快与灿笑，到底还是刚过十六岁的孩子，在大场面前，紧张的不行，少女的娇丽之态倒也显尽，两位老人看得心里暗暗称道，确实都不错，模样标致，一柔一艳，各有千秋。

“算起来，你们还应该叫我们一声姑嬷嬷呢，不用太拘束。”太后抿了口茶后淡笑着说道，目光慈祥的看着两人：“左边的是芸儿，右边的是瑶儿，姑嬷嬷没有说错吧？呵呵，一转眼都长的这么大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现在是愈发好看的紧呐，当年还是两个扎着双螺髻的小丫头呢！”

齐瑶抢先一步开口：“姑嬷嬷说对了，我是瑶儿！姑嬷嬷，嗯，一点都不显老，和以前一样！”

两个人一听，尤其是太后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这丫头真是一张甜嘴儿！”

大夫人暗暗的给了齐瑶一眼，可是被太后夸奖了傻笑起来的某人压根儿没在意，刚才的那副娇丽也被现在这笑得过于得意的神情冲淡了很多，渐显骄纵了。

“两位表姑别再夸了，再夸就该翘尾巴了！”大夫人笑着说了一句，同时心知齐瑶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不分场合，不懂尊卑，不知矜持，这种性子是不会讨这两位在宫里生活了接近一辈子的老人欢心的，大半辈子的勾心斗角如今是看开了，可能不再喜欢那种心机极深的女子了，可能会喜欢真的纯白的女子了，也可能喜欢有点心机的孩子，但首要的一点是，必须是懂得尺度的聪明人！

皇家不是说住得起就能一直住的安稳的地方，不聪明的人是活不下来的，即使依仗着所谓的保护，也是活不下来的，和山林里的规则一样，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皇宫就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囚笼，在外面看是那么的非凡尊贵，真的住进去了，新奇感消失了，就会越来越压抑，离当初的憧憬越来越远，更多的是直接打破，好让自己更加适应这个不得不适应的环境。

她也曾住过几年，大概的也体会过一番，如果不是自己与人无害，也构不成别人的威胁，再加上有这两位老人的保护，怎么可能安稳的了？

这才没坐多久，大夫人就感觉心神疲惫不堪，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如果不是这事来的严重，侯府估计怎么也不可能与皇家有这样的牵连吧，老爷早就看破了啊……

好在还有一个举止得宜的齐芸，大夫人这才微微好过了一点，扬起一抹笑容道：“表姑，这是芸儿，挺柔顺的一孩子，和小时候不一样吧？”

太后也笑着点点头：“是不太一样了啊，孩子大了，都长得好了，看看，现在更漂亮了，呵呵！”

齐芸柔丽的一笑：“谢姑嬷嬷厚爱，芸儿惭愧。”

“都叫了姑嬷嬷了，一家人，自然是要厚爱，可不能薄了自家人不是？”太妃这时也笑着说的一句，这样的性子得她的意，柔、但是韧。

“倒还真是这个理儿呢！”太后看了一眼外面后也接了一句，招手让后面的侍女过来：“去接一下吧。”

“是。”侍女领命躬身出了亭子向外面走去。

“皇上和那三个孩子说要凑个热闹的，估计一忙就忙忘了吧，这个时候还没过来，让人去提个醒。”太后嗔怒的开口解说了一句，又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大概是感觉茶有些凉了，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放下茶杯：“看，茶水都凉了！”

“皇上日理万机，这政事要紧。茶凉了，换了吧，这时节可不能大意，表姑们的身体虽然依旧健朗的跟年轻时似的，还是保重些好啊，别受苦！”大夫人也喝了一口茶，感觉的确凉了，对于两位曾经照顾过自己的老人，她是真心的关心着，恩情恩情，有恩就有情啊。

太后笑着点点头，大夫人又往外面看了一眼，眉角都染上了清浅的笑意。

齐芸与齐瑶是与太后和太妃面对面而坐，自然不知道后面有什么情况，大夫人在眼角瞟到那个恭敬的带着路的人时就知道今天的主角来了。

“姑嬷嬷您别着急，皇上金口玉言，肯定会来的，圣上仁孝天下为榜，怎么舍得让姑嬷嬷们坐在这里等！”只看到太后那往外瞧的眼神，像是翘首等待，齐芸捏了捏放在桌下的手，还是开口了。

这是个机会，而且，这番话应该没有什么漏的，不管如何，为父侯为侯府为北疆争取时间这个重担怎么也不能交给齐瑶这个蠢货！是到她出力的时候了，报答娘半生的忍耐，报答那个虽然没有给过自己多少父爱的男人，他是许多人的支撑，而在她这个女儿的心中，有个这样的神一样的父亲，已经很好了，以前嫉妒怨恨是自己没有长大太幼稚了……

还有，这也是个接近那个梦的好机会，算是为自己的忘不掉而争一把吧。

太妃又笑着点点头，同时也看向了外面，不过马上收回了视线。

齐瑶瞪了齐芸一眼，就会抢风头，这样的话她也会说的，都是被她抢先了，如果太后她们不中意自己了怎么办？齐瑶不甘落后的甜笑着开口：“我也是这样想的，齐芸先说了！”

“瑶儿！”大夫人低喝一声，瞧了瞧两位老人的神色，虽然没有看出什么不悦，但齐瑶是真正的不可能了，真是的，怎么就这样不看场合，就这样的急功？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女人，二妹，你真的是太失败了！三个子女没有一个成材的，不是失败是什么？

“母后，母妃，儿臣有事来迟，见谅！”

“给皇奶奶们请安！”

没有通报声，脚步声都没有听见就听见了请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