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9）——涂沐

“猪猪！”白色的鹌鹑郑重其事地点头。

金色的河流围着水池高高隆起，堆叠挤压成一个膨胀的灯笼，但是中央的水池突然沸腾抖动起来，水池里的水花急躁地跳动着，沿着金色河流的缝隙飞出细细碎碎的……赤红色的冰屑！就像一片又一片，燃烧的雪花。

“What the fuck is this？”励持看着自己朝自己鼻尖上飘来的红雪竖起了眼睛。

“猪猪，猪——！”胖鹌鹑的眼珠变大了，被金色的河流禁锢的水池发出老式滚筒洗衣机般的噪音式嗡鸣，且那金色的河流上明显出现了固体化的裂纹。

“磅——”

河流碎裂了，大块的金砖裹着狂暴的红色雪花迎头砸向励持和敖猪猪。

“猪猪……爸爸不会离开你！”

黄勇健在一声呐喊中被身后袭来的红雪吞噬了，幽静阴森的灯光中，终于只剩下了耿利荣一人。世界安静到要他能听见他自己心跳，他觉得他在灯光之外的大雪中，看见隐隐流动的黑气，这黑气宽厚的丝带一样正在盘成一个圈，且正在把他包围起来。

“你是警察，你是一个英勇的公安战士！毛主席教导我们……所有的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哆哆嗦嗦地叨念着。

红色的雪花跌落在他尖尖的耳朵上，他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很软弱，很胆小的声音：

“狗子，不要怕，是我啊！”

耿利荣惊颤地望着那雪红越来越明显，盘踞成一个高墙的巨蛇之影，觉得也马上要死了，所以幻听了。

“狗子。你不要怕，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还欠你一个告别呢。”雪花中盘踞的巨蛇似乎探出一个尖尖的可怕的脑袋，且亮起了一双勾魂摄魄的幽蓝的眼睛，且真的张开锋齿獠牙的大嘴，对着他说话。

“狗子，对不起。我太软弱无能了，我没有力量，保护给你我的一切。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你，可以要你过上开心的日子，实现你的梦想。谢谢你曾经那么认真地爱过我，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感激，很高兴！呵呵……今天，我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我鼓足了勇气，来向你告别了……我还欠你一个告别，没有向你告别的我，走不了！狗子，我会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走了。”

那闪着温暖的炭火般荧辉的雪花，随着这个镇定而又平淡的声音最后一句走了，突然全部熄灭失去了暖红色的光芒，变成了普通的白雪。

白雪中那蠕动的巨大蛇形黑影翻滚起来，带着一道凛冽的寒风直冲天际，在漫天浓云扫荡出一片晴朗星月，那蛇影清清楚楚地化为一道龙卷风在天上绕了一个圈子之后，越缩越小，一股脑地栽向因为白雪映射月光而显得清晰无比的李氏一体机。被突然降温的白雪冻得头脑格外清醒的耿利荣看见，张仲文竟然站在李氏一体机最高的一个吊臂上，他伸出左臂，而那龙卷风缩小到已经变成一条活蹦乱跳的丝带盘了上去，张仲文看着自己的手臂，自恋而又爱惜地摸了几下，然后他把手臂抬高，对着天上皎洁的月牙，愤恨地喊道：“你这个喜欢跳河的傻逼，你不要再跳了！这一次……要我来替你跳吧！”

然后张仲文高高地一甩肩膀，他的手臂朝着浓云中的金色的光芒甩了一下，一条碧蓝色的蛇形飞箭一样射进了浓云中一道映着金色光芒的裂隙之中。蛇飞进了云层之中后，天上响起了一声闷雷，李氏一体机上的张仲文茫然无情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雪地中的耿利荣，突然闭上了眼睛，双脚一斜，向后仰倒，朝着四面无情的茫茫风雪，断线风筝一样地飘摇而去。

春天的大雪在午夜时分席卷了这片愚昧落后充满了精神病人的大地，只留给阿含座信息实验室中央的大屏幕上万万千千的雪花点，雪花飘来荡去，渐渐模糊混沌，屏幕上最终出现了一片妖冶耀眼的宇宙地才蓝——屏幕下显示：搜索结束，信号已中断。

“It doesn't make any sense！”英持龙女捏着咖啡杯气愤地嚷了起来。

“哇……呜呜，呜呜哇……小文弟弟，他死了么？”美持族母在显示器已经哭花了妆，她摸着满脸泥石流心碎欲绝地问。

“是的。我们的搜索引擎是用他的生命力为定位的，信号中断了，说明他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了那些追车啊爆炸啊，体力极度透支之后，他迎来了凡人不可避免的死亡。”鼍珠皇妃非常严肃地告诉美持，然后她非常不耐烦地又说：“这个逻辑演算是分母是无限大，即便是随便推演一个我们之中的谁，都有可能推演到死亡……你到底明不明白无限可能性其中之一的意思？”

“我不在乎这个主角死不死。但是这个结尾到底是什么意思？”英持龙女激怒地指着蓝屏幕大声问道。

鼍珠皇妃捏着一只长长的水烟管，满意地抽了一口那其实是电子戒烟器的玛瑙嘴，摆着我比你们都聪明的笑脸，懒洋洋地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个逻辑有一个前置，那就是需要一个既定的时间序列。不过，时间这个东西，除了在你们的脸上之外，真的存在么？如果时间并不是唯一的河流，那么什么是开始，什么又是结束呢？呵呵，你们通过这个推演画面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你们内心里都在偷偷地想，那些人不过是量级矮化被世俗污染的自己的一个下等化身，这个世界里我们才是真正的自己，我们的之间因果才会引起那个世界的恩怨，对不对？”

“Yeah！”美持龙女擦着眼泪嚎了一嘴。

“小红啊，我不能阻挠你永远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反正这次搜索推演，我收集到了足够需要的资料……我很开心。”

“我不管什么开始，什么结束的屁话啦！老娘只是看个剧而已，干嘛要想那么多！我不管，我要看续集啦！……我要看小文弟弟和海美志大夫幸福结婚的续集！靠，有钱还怕没剧看么，老娘有的是钱，老娘投资，你们给我拍出来！”美持族母扯着自己的围巾发起飙。

“这不是电视剧！我们也不能控制逻辑演算的进程！太婴神宫来电话了啊，现场比赛还有最后几个动作就结束了，我们也差不多要去换衣服化妆了，去参加评审了啊。”鼍珠无奈地用龙尾拍着美持的肩部说。

“鼍珠你少来这套，说吧——多少钱！”美持族母展现神龙富婆狂霸之色，愤愤地指着鼍珠问道。

鼍珠淡然一笑道：“这一次实验性的演算，就烧掉了我们四根，天龙晶核内存条……总价值1690亿美元，算上人工和其他周边，保守估计，3000亿吧！”

“——What？”英持龙女一口咬碎了咖啡杯，牙上挂着陶瓷片嚎了起来。

鼍珠用手指扶着她的黄金面具，非常礼貌客气地说：“具体详细的支出清单，下个周一之前会出现在你的办公桌上的。啊，英持总监，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啊，只要能让玄持苏醒，钱，不是问题的。”

“可是……可是这个剧和玄持有什么关系嘛？”英持龙女阴冷地问。

“啊，果然只会数钱，谈到真正的科学思维就啥也不懂了。亲王之所以还能在耿鸣的身体上留下最后一片可以复生的黑雪，就是我们刚刚看见的那样……无限多个世界中的另一个张仲文，把亲王的黑雪又从大焉水流中甩回来了啊。”

英持龙女想了想，皱眉头，咬嘴唇，吐掉陶瓷片：“我不明白……可是，可是……算了，我不管了，我觉得我是被你们诈骗了。我先问你们，于是现在，玄持呢？”

“他的天龙肉身，今天早上就被我们发快递送到太婴神宫里去了，上次他与励持水流中一战，硬件损失很大，很多程序需要也需要更新，但是皇帝陛下不拖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给他做最后的维护刷机的！通过今天的神龙试炼和逻辑演算，我们可以确定，最后一片太始原初之雪真的是耿鸣胳膊上的那一块泥……具体说，左臂腋窝下方那个黑泥点。黑雪找到了，肉体也送进去了，皇帝陛下就可以干活了。”

“等等——1690亿？就是为了定位，狗子身上的一个泥点？”英持龙女大骇。

鼍珠鄙夷地反讥道：“你非要这么说的话，……美国用了十年的时间和耗费那么多国民生产总值，也不过是让阿姆斯特朗踩几个脚印。啊啊啊！会计才是这个世界上科学发展的最大的阻力。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换衣服了，话说，最后神龙试炼的冠军，最后花落谁家，我也很期待！我赌Chris会赢，我觉得这种比赛还是他更有经验吧！”

半透明状还在一旁给英持捧包的锦持小声地说：“Yeah！Only if that old dog can learn some new   tricks.If I were the judge，I tend to vote Clyde，he got that……I don't   know，ugly beauty thing……？”

“哦，我好像明白了……玄持一直都在狗子身上对吧？因为狗子不洗澡，所以永远不会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Chris就要去喷水，把玄持从狗子身上冲下来，对不对？”英持龙女扶着脑袋痛苦地说。

结果美持族母也轻蔑地白了英持一眼，带着略哑的嗓子说：“啊？科学发展观不行，天龙圣战的觉悟心也这么差啊？唉，英持总监，你要加油补课了，你这样下去，是无法获得老公的宠爱的……那千古辉煌彪悍文明史的神龙试炼最后的决战，怎么可能是那种宅性RPG扮演打BOSS对轰？醒醒吧，我们是龙啊，神龙试炼是给人类挑战我们神龙的，最公平最公正最的比赛啊！这个比赛，有且只有一种的方式啊！最后胜出的所谓神龙勇士只是一个简单通俗的说法，这个荣誉的正式名称叫   Administrative Naga Tech Minister——行政天龙技术公使！”

英持龙女收拾着东西忿忿地说：“呸，我当了那么久族母操持了几千年家务，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我们龙族内有这种东西！——你为了编出这个名词来想得脑袋都疼了吧？”

美持龙女幽怨地说：“我是族母，我说举办ANTM大赛，我就要举办！我自费举办。你啰嗦个毛！”

第一百七十一话：天龙·妇德篇

夜幕降临神圣的山峰，淡淡的月光挥洒在古老的岩石与积雪之上，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和谐。

咖啡馆里燃起了沃尔玛碗装香薰蜡，就好像无数温暖的星星，从天空降临来守护着那咖啡馆里曾沉醉在壬媛龙女柔媚多情的歌声中不能自拔但求自撸的听众们——这一切实在是太知性高端了，嗯，已经是珠穆朗玛峰顶了，不会再有其它别的事比这更高端了吧？

实际上，还真有。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的；怀具真才实学的高手，想寂寞那都不可能。

“……于是我们就可以开始讨论下一个问题，如何保证离婚的政治正确！大家请看这个伦理模型！”

白二盈盈独立在群龙盘踞中外来宾济济一堂的咖啡厅一楼西北侧，他背后亮起的天神慧光在玻璃墙壁上形成了投影大屏幕效果，一条长长的幻光灵尾在他背后形成指挥棒效果来引导他的听众们注意大屏幕PPT上的数据与模型——果然是有尾巴的动物啊！他甚至不用转头看屏幕就可以比照PPT进行细节讲解。挤满了天龙与游客的咖啡厅里现在非常安静，如果白二不说话，房间里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包括天龙首席大公主靖刃在内的所有龙女们都如果夜晚里安静的花朵一样簇拥在白二身前，手持各种录音摄像器材甚至笔记簿在进学习记录，就连下级生物的散客檀其卢陈云舒蔡丽艳之流也都在沉思撑腮随着白二的分析论述频频点头眼中激荡出智慧的火花！

二十分钟之前白二下楼入厕，结果出来时却被求知若渴求贤得仁满身谦虚一脸崇拜的慧耀龙女拦路咨询了几个生活感情方面的问题，他出于礼貌，不得不针对这位龙女提出的一些情妇学术问题进行了提点和回答。

隔墙有耳，何况这咖啡厅里到处都是耳；能在珠峰之巅的咖啡馆里喝咖啡的天神与天龙们的耳朵绝对是能分辨什么是世俗娱乐什么是先进智慧的菩提妙耳，于是鲨鱼们追着血腥味纷纷而来，血管里流淌着过量咖啡因的白二没有绷住，嘴一松的结果就是半个小时之后，壬爰龙女演唱会变成了离婚之神讲座，今天的主题是：21世纪最新情妇技术与工具分析。

白二是已知最古老的狐狸精，他在华夏文明历史的轨迹中担任了五千多年的倾覆魔神——是倾覆不是情妇，但是如果不上升的祸国殃民的量级，说他是情妇魔神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他是狐狸精之神，狐狸精包括字面意思和引申比喻义；他现在还是公司认证的离婚之神；所以，由他来讲解“如果做一个神一样的情妇”，但凡大脑里还有一点儿健康细胞的生物，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还对生活抱有一点儿指望，都会坐下来好好听认真听的，哪怕是富贵高傲的天龙们也会抓住机会从这位宗师那里汲取一些古老积淀的智慧和最新革命的经验！

然而理旭颐生慧耀龙女却在满室群龙围听妖狐讲道，慧光苒苒激荡到空灵神寂之时，舒心地将杯中半冷的La   pavoni一饮而尽，逍遥得意地走进空置无人的女洗手间，挑选一个最喜欢的厕位，细解罗裳，劈腿落腚，尽情尽兴地畅快天龙哗啦啪啦——中途纤指夹起一只她平生最爱的Davidoff，唇蒸一口之后，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感受要她不由得引吭长咛一声：“Oh，Yeah，Fuck   me！”

作为祖传老中医她才不稀罕听狐狸精那套顺势疗法呢，她的目的无非就是制造一个焦点吸引傻逼们腾空洗手间。

大泄洪流席卷一切烦恼之后，慧耀骨松肉泰地来到洗手池化妆镜前细细梳理一番，她是烟花寂寞型的龙女，穿衣尽显细腰长腿如风中弱柳，丝纱之下却是万丈惊涛珠圆玉滚，再加上那一双好似永睡不醒的卧蚕眼和眉骨正中若有若无的观音痣，虽然不足以要她步入最美丽天龙公主前20强，但是却让最危险天龙公主排行榜三强内总是沉浮着她那略显男性化的芳名——所以她更要精于化妆修饰自己，她不能让天下的男人和女人们发现，姐的传说之下，主演其实也是个傻缺。

“小姨，晚上好呀！”

一声亲切有礼儿童的招呼声，要对镜自画美得冒泡的慧耀差一点儿把口红拉到腮帮子上。

慧耀缓缓循声转身，赫然瞥见身后站了一排吃手挂鼻涕翻白眼抓鸡鸡挠屁屁的小孩——只有智商情商都最高且识龙知物能力最强的雅持站在队伍正中，昂头挺胸用恰当的但也绝对是伪装出来的崇拜感正看着自己。

“家豪（雅持的俗名也是乳名），你也晚上好啊。”慧耀爱搭不理地回了一句，转头继续化妆——慧耀和雅持的母亲慧醍是同胞姐妹，不过她是一胎五卵二兄弟三姐妹中最年幼的女儿，所以她真的是雅持的亲小姨。

“小姨，你怎么不在外面听狐狸精讲座啊？”雅持找茬地问。

慧耀雍容素雅地拉长了脖子，玉指勾腮，冷目道：“妇德之责也，非礼勿听。”

“哇——”虽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张匣姑仰望着华美冷艳到冒泡的慧耀龙女咧嘴发出一声崇拜的感叹。敖猪猪和龙崽们也凝望着仙气萦萦慧耀的惊惶到目瞪口呆，没见过世面的龙崽圆圆更是害怕地用双手塞住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