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记得姑娘面如土色,神志异常清醒地告诉他:“我不后悔,我早就想杀了他们了,他每天都要侮辱我,打我,他还让他弟弟一同侮辱我,那个女人就在旁边看着,在我耳边一遍一遍说着守妇道。可笑,嘴上这样说着,却对我做这样的事……”
姑娘成天被锁在黑屋子里,蓬头垢面,偷偷捡了一个不大的瓦片慢慢割断了绳子,在最后一次男人给她送来剩饭时,姑娘用瓦片割了男人的脖子。
官府带人来抓时,认罪伏法,一心求死。
因为案件重大,情况严重,闹得城中人尽皆知,不例外,苏旋也知道了。
苏晚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俩竟然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
苏旋:“这女子弑夫弑母,连小孩都不放过,简直可恶,纵然受了苦,也太过激,况且出嫁从夫,她生前既然有了别人的孩子,为何还要和其他人成亲?”
苏晚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手无缚鸡之力,她的选择也是走投无路,错不在她。”
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吵起来,最后动起手来,两人功夫不相上下,身上都挂了彩,最后各自吹鼻子瞪眼,潇洒离去。
——
苏晚从回忆中出来,不可置否地一笑:“就那一次,他有错,我也有错,但就是不说话……我们隔了七年没有再见,最后我没忍住,找了回来。”
苏晚回来之际,秋枫落叶,将军府的梅花树光秃秃的,一点一部好看。
“我回来晚了,苏旋他,成亲了,生了一个孩子,五岁,夫人过世了。”
再次相遇,如初遇那次风光,两人合力截胡了一伙贼人,救下了被盗匪掠去的姑娘们。
苏旋请苏晚喝酒,在荒郊野岭一处歇脚的酒坊。
这一次是苏旋请求苏晚留下来的。
“思逢,留下来救救夜君。”
苏晚同意了,因为在将军府,苏旋的事有很多,孩子交给苏晚照顾,他放心。
——
萧念稚轻声:“夜君,生病了?”
苏晚说:“五脏六腑衰竭,四肢瘫软,只能在床上躺着。”
说起夜君,那是个可爱的孩子,长得不太像苏旋,苏晚没见过他的妻子,但感觉应该是随了他娘亲的美丽。
夜君小脸圆圆的,因生病有点不正常的潮红。苏晚照顾了他几天,他就离不开苏晚了,把他似乎当成了亲人,没力气笑的脸上,再苦也会扯一个笑出来。
可惜,小孩子的病,苏晚也束手无策,年纪小,对药力承受不住,拖得久了也就是过一天少一天。
苏旋经常出去办事,时而几天回不了府,见到苏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一次,苏旋带着苏晚去茶楼听故事,两人面对面坐着,半天没话。
茶喝了一半,苏旋才认真盯着苏晚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了一句:“思逢,谢谢你,可我又很对不起你。”
苏晚记得当时花了好大心思压住胡思乱想,一如往常报以释怀的微笑,说:“没关系。”
说开了,似乎就消散了恩怨,苏旋轮廓比以前更锋利,不怎么爱笑,但苏晚没变,反正心思藏在心底,外面看不出什么。
——
门外的天渐渐黑了,萧念稚的手腕11" 反派过分邪魅[穿书]10" > 上一页 13 页, 有点疼,他轻轻覆上手腕来回揉搓,减轻一下痛苦。
萧念稚感觉更加黑暗的世界触到一丝冰冷,他问苏晚是不是喜欢苏旋。
苏晚没直接回答,“所以我要搅了他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双苏夫夫上线
第32章 暗夜之光
“不好了, 不好了, 后院走水了!!”
后半夜将军府火焰骤起, 几乎一瞬间的事,大风就起来了, 搅得火势越来越猛。起先只有后面四排小木屋着了火, 后来蔓延到院子中央一颗巨大的遮阳树。
树高, 整个火龙卷于其上,从外面看, 真像是挺猛的火势。
苏晚和萧念稚还在柴房里待着, 静静听着门外慌乱的脚步声, 加上惊呼和灭火的水声。
萧念稚眼瞎此时也能想象出苏晚阴谋得逞的微笑, 他十分不解,这人将自己拉近坑里, 挑事的活他来, 究竟有何企图。
“苏公子,我有一事不明, 我废人一个,要功夫没有,要灵力也无,放火符是你动的手, 为何要拉我进来?”
苏晚正透着门缝看外面的情况, 头也不回道:“因为失火并不是无缘无故起的。”他微微一笑,“大师要给我收拾烂摊子啊。”
“江湖道士能说会道,死的能说成活的, 想必这种程度的,大师还是能圆过来的吧。”
萧念稚这个挡箭牌做得好,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可这种情况,苏晚根本不需要一个算命先生给他铺路,将军和他不是早就认识的么。
“你图什么?”萧念稚问。
苏晚这次倒没有不正经的耍嘴皮子,反说道:“大师不是想要月光石吗?帮了我这个忙,月光石就是你的。”
萧念稚:“你能确定苏旋将军会将这好东西给我?”
苏晚点点头,往萧念稚这边靠近了些,说:“会给你的。”
萧念稚脑子一热,脱口问出:“为何?”
苏晚回答的不清不楚:“因为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他说完,空气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各怀心思的两人心里都想着心里的那个结,非到桥头,不知沉直。
忽然,苏晚露出惊慌的表情冲到柴房门前,扒着门缝,焦急喊道:“不吉之相,不吉之相啊!”
他声音喊的大,路过救火的士兵停下没好气地骂他:“乱喊什么?”
苏晚道:“无缘之火,妖风使其旺盛,乃灾祸降临之兆呀。”
救火的士兵貌似早上参与了抓捕他们的行动,借火把看清了苏晚的脸,想起他们是江湖道士,心下疑惑,却又担待不起耽误事情的责任,立马跑去叫来了自己的头。
不至一刻,萧念稚和苏晚被从柴房里放了出来,先是安排了几个小兵看着他们,等到火灭的差不多,才将两人提审。
头子看着他们来回踱步,一言不发,直到一个小兵赶来禀报灾情。
“副将,火势奇怪的很,从后院起,却只烧了几个小屋子,一棵树,再者不知为何蹿到将军的卧房那边去了。”
副将心里一沉,问:“结亲准备的喜礼呢?”
跪地上的小兵一怔,支支吾吾:“全,全被烧成了灰。”
“他娘的!”
副将突然骂出了声,小兵顿时吓得俯首不敢动弹,等着他的吩咐。
心里操蛋的副将问候了老天爷几百遍祖宗十八代,冷静下来对小兵说:“你先去禀报将军,等我审了这两人再去见将军。”
“是。”
小兵走后不久,未等副将问话,萧念稚就全盘倒了出来。
“将军应该庆幸只是院中起火而未伤人也。”
副将手握着剑,粗声道:“什么意思?”
“将军不觉得这火起的奇怪么,无缘无故,什么都没损失,就苏旋将军的卧房全烧没了。”
副将眼睛一瞪,恶气丛生,示意他接着说。
“这是老天安排不让你家将军成亲娶新娘子啊。”
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道理,副将显然不信,说:“男婚女嫁,天地之常,有何不对?”
萧念稚装模作样地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道:“话是没错,但关键在于你家将军要娶的姑娘不该是丞相家的二小姐。”
这事是苏晚告诉他的,他顺便听进去了。
“胡说,满大街的百姓都知道将军与相府二小姐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又怎会不该是她?”
萧念稚耐心地胡扯着:“这嫁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五行八卦生辰八字,就算九合一不合也不能在一起,你看今日莫名走水,是明日不应嫁娶的前兆,你若对你家将军忠心,你就该告诉他,明日的婚事还是取消了吧。”
苏晚身后应和着:“取消了吧,取消了吧,命重要。”
副将战于沙场,也是信奉神灵之人,每逢大战之前必求神拜佛保佑一下。
萧念稚的话,他二分不信,但八分信之,左右拿不定主意,苏旋正巧闻讯赶来。
副将拱手作揖:“将军。”
苏旋应了声,来时眼睛一直放在苏晚身上,苏晚也看着他,面容柔和,一如老友好久不见。
苏旋看了他很久,回过神说道:“思逢,你回来了。”
苏晚:“嗯。”
旁边副将不知将军竟与此人认识,心中警铃大作,赶忙使眼色让边上押着苏晚的士兵松手。
苏晚被拗在后背的手僵硬了有些疼,揉捏的动作被苏旋看了去,后者解释说:“副将跟了我两年,两年前你正好走了,他不认识你。”
苏晚摆摆手:“没关系。”
萧念稚听声感觉那些人松开了苏晚,眉头微蹙,催道:“在下手经不起折腾,可否也给我松松?”
苏晚继续不要脸道:“他是我师傅。”
苏旋扬了扬下颌,手下立即将人放开。
副将有句话在心里憋久了,现下必须说出来才安心,他向苏旋报道:“将军,此人说明日不宜嫁娶,这……”
没等他说完,苏旋打断:“不娶就不娶了?”
什么?!
但看样子苏旋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副将咬咬牙,冒着被骂的风险问:“那相府那边怎么交代?”
苏旋道:“命人连夜去相府禀报,将这里惨状要多惨就说的有多惨,还有说我在其中受伤,晦气。”
“这……”副将瞥眼看苏旋没有动作,领命道:“是。”
——
山高水远,一望纵身。
玄冰山庄,谢卿靠在门框边上打瞌睡,每当快要倒的时候惊醒,回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扶艳,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最近不知道萧念稚去了什么地方,溪华又忙,就把看着扶艳的活交给了他。
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他还真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可不能缺觉,容易长不高……
门外偶然掠过一只乌鸦,凄厉的尖叫一声,惊得谢卿低着的头差点怼到地上,好在手快扶住了门框才没有亲吻大地,哆嗦埋怨几句,又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溪华正走在碧浓林的小道上,路过两树之间敞开的冰湖,一丝微小的风掠耳,拨动了他鬓角的长发。
顿下脚步,溪华警觉,后听身后有人,果断转身看,一瞥看到了一根暗红的弦绕着树干往上蔓延,流绕其间,缓慢悠闲。
溪华的视线随着那根弦向上看,不出意外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他的右手缠着纱布,有些旧,从缝隙中渗出些暗红色的血迹。
溪华睫毛微颤,耳边一时间耳鸣,周遭无声,只听到心脏咚咚撞着胸膛,明明不用力,却撞得他很疼。
温筠收起了血音弦,嘴边挂着笑,轻声招呼道:“溪华,好久不见了。”
温筠的声音大概有四年没有出现在耳边,他一出声,还和当年那样不清亮却惑人心弦的迷人,不动听却一如既往地让人产生一种安心感。
溪华动了动嘴:“温筠。”
在两人彻底决裂,到现在过了三十多年,溪华只从名门正派的口中听到过温筠的消息,说他十恶不赦,伤天害理什么的。
每当这个名字在耳畔萦绕,溪华就会不可遏止地想到十六七岁那年,温筠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牵他的手。
两人初遇时,双方的身份便是明摆着的,温筠知道他家是名扬垓上府的玄冰山庄,溪华也知道温筠隶属于琴瑟,江湖一大邪恶的刺客组织。
溪华不在乎他的身份,就像他不在乎自己是玄冰山庄的人,还是不受宠的四公子。
温筠的出现给溪华带去了光,说严重点,若不是温筠的出现拯救了溪华,溪华也许早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年少的爱来的如洪水猛兽般热烈,溪华心早就给了温筠,不管正邪如何不两立,心底把温筠放在心上的溪华准备用命去献祭他们之间的情感。
但温筠那时却放弃了他,众目之下,狠狠抛弃了溪华。
琴瑟出动上中下所有人和玄冰山庄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战役,双方俱损,那个时候,溪华心中的灯灭了半盏。
他不知道温筠回来要干什么,是如当初那样骗自己,而后再像丢垃圾一样丢了自己么。
立于温筠的视角,溪华温润的声音如山间刚出生的幼鸟,绵柔轻盈,好听至极。
他扬着严肃又不严肃的笑,对他说:“溪华,你想我想了多少年了?”
初见温筠时,他受了重伤,被溪华藏在独属自己的破旧小院,因为地方没有人来,温筠安心地在这里养好了伤。
完好无损的离开时,也将溪华的心完整的带走了。
溪华耳根红了到尖,嘴死硬,强撑道:“谁想你了。”
温筠诧异:“当年你可是扑到我怀里说要我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回想那时候,溪华对着温筠熟睡的脸不知道想过多少次面红耳赤的画面,尴尬的是,还让温筠知道了。
丢脸丢到喜欢的人面前,溪华脸皮薄,脸红的滴血。温筠什么话也没说,爱情第一次经历却相当强势,拉着溪华咬着他的唇亲了许久。
多年后的溪华对以往的记忆一提便收不住,往日的甜蜜和紧张不复存在,剩下的就只有时过境迁,一去不复的纠结伤感。
他说:“那是以前,我现在不想你了。”
溪华说的很轻,回避温筠的眼睛,像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唯唯诺诺。
温筠低笑:“不想不代表不喜欢,溪华,你还是喜欢我的。”
溪华被逼着呼出了一口恶气,没认同也没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