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新闻里可没说。
老大爷又叹了口:“倒是苦了他朋友,在这路上嚎了一宿了,叫着什么,白,小白白?”
“啥?”白阳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指了指街对面,“就是那个人,声音也是大,叫得我头疼了一上午……”
白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路边坐着一个人,抹着眼泪,哭得声泪俱下。
那个人居然是王社。
第4章 第 4 章
王社穿着他的蓝道袍,坐在街上摇着他的招魂幡,哭得跟什么似的。
来回过路的行人跟看稀奇似地看着他,那人却完全没有顾忌。
他嚎着一些让人完全听不明白的话,白阳只勉强从里面听出来了好几个“白”字。
看来王社哭的人,确实就是自己了。
说实话,如果自己真的不幸嗝屁了,在路上哭街这种事,王社绝对做得出来。
只是他刚刚才跟那家伙打着电话,这怎么就跑街上哭丧来了?而且他也根本没死啊……
白阳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又看了看路边的王社。
既然瞎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要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不如从眼前这个突破口开始。
想着,白阳就跟? 2 页, 鲈羲频孛搅送跎缗员摺K肓嘶嵩趺纯。缓蟛徘崆崤牧伺乃募绨颉?br /> 王社哭得也是投入,抹着眼泪,直说不用催,自己再哭一个小时就走。
“那个,我……”
听到这声音,王社倒是停了下来,像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赶忙回过头来,然后就一下愣住了。
其实白阳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唐突,毕竟才发生了车祸,对这个王社来说,白阳这个人是死得透透的。总不能说自己被掉包了,或者大难不死吧?
白阳还在为难着,王社脸上的表情却一下转懵为喜,他赶忙握住白阳搭在他肩上的手,高兴得又哭了出来:“你果然化成鬼来看我了!”
“……”他的想象力永远这么自成一派。
白阳哭笑不得,却也只好点头默认。
“我还以为要等七天你才会还魂,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个……”白阳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社看了看手里的招魂幡,惊呼了一声,这东西果然名不虚传。
“……”要不是知道有个王社在电话那头,他都要把这人直接当成他的好哥们了。毕竟他的思维方式也跟王社一样清奇脱俗。
王社擦着眼泪问他:“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是饿着了还是钱不够?”
“……”
“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托梦告诉我,这来一趟也不容易……”
“我……还没学会怎么托梦。”
“也是,你当鬼也没几天。不过这样也好,”说着,王社就站了起来,“至少我还能见见你。”他看了看手里的招魂幡,吸了吸鼻子,然后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如果白阳没猜错的话,那里面肯定还装了不少香蜡纸烛。
“都怪我,”王社没高兴多久,就又带着哭腔说了起来,“我那天回来得太晚,等我追出去的时候,还是没来得及……”
追出去?没来得及?白阳赶忙竖起了耳朵。
“你都不记得了吗?”
看着白阳一脸不清不楚的表情,王社有些惊异地问道:“你失忆了?”
“嗯……”白阳觉得这故事编得越来越离谱,但王社的接受能力明显异于常人。
他没有吃惊太久,就一下紧紧抱住了白阳:“你失忆了都还能记得我,我真是太感动了!”
他俩就这样隔着一支招魂幡,深情相拥。
白阳被膈得胸口生疼,连忙说了声,我们回家再说。
王社仍旧一脸欣喜,他脱了道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示意白阳跟着他走。
临走时,白阳又转头看了看马路上残留的血迹,仍莫名觉得心惊。
有没有可能,是他真的已经死了,他以为的现实才是梦境呢?
白阳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冷战,赶忙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他跟着王社穿过马路,看方向应该是回他之前租的那个地方。
这么说,这个出了车祸的“白阳”根本没退房,也没有找到那个坑爹的新工作。而且眼前这个“王社”昨晚还来了自己家,看样子是约好了要见面。
这跟他的情况完全不同,感觉像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他们走着走着,王社突然说道:“我从刚才就觉得奇怪,你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白阳扬眉问道。
“现在你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总归有点生气,之前的你,看起来倒更像鬼。”
“这话怎么说?”
“你都好几个月没好好吃过饭了,脸色苍白,现在看起来气色倒好些了。”
“是么?”白阳听着也觉得奇怪。
“不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小白白。”王社边说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阳本来有些感动,这时王社不知轻重地用力一拍,打得他差点连胃也吐了出来。
后来又听王社说,看路人的反应,总觉得那些人也可以看到他。
白阳尴尬地笑了笑,说他第一次做鬼,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见。
然后王社就哈哈哈笑了起来,说好几年都没听他讲笑话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白阳倒是从王社的言语间,却慢慢勾勒出了那个“白阳”的样子。
听起来,那该是个斯文内向的人。从小品学兼优,很讨人喜欢,只是十岁的时候父母外出时遇上了车祸……先不说又是车祸这个设定……
“父母?”
“是啊。”
白阳诧异,他只见过他爹妈的照片,听爷爷说他们在他才一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怎么了?”王社奇怪地看着他。
“那……我爷爷呢?”
“你爷爷在你出生之前就患病去世了,你都没见过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
这下完全对不上了。
日程计划还有可能临时改变,但生平经历总不能变动这么大吧?
正想着,王社又叹了口气:“唉,看来你真是失忆了。真不知道当初连带着定下了那块墓地,是不是……”
“墓都定好了?”白阳更觉得奇怪了,“我是有什么绝症吗?”
“没有。”
“难道最近墓地打折?”
“也不是。”
“那为什么……”白阳还是奇怪,想再问问,这时,前面走过来一个人,挥手跟王社打起了招呼,白阳不认识那人,却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被其他人看见。
于是,他故意放慢了步子,然后趁着拐角,直接躲在了墙后。
王社仍然自说自话,他朝迎面走来的那人挥了挥手,走了几步再回头,才发现白阳不见了。
他在原地转了几圈,确定白阳不在了,一下又哭了起来。那朋友见他奇怪,赶忙问是怎么回事,王社却怎么也不说了。
虽然线索在这里又断了,不过他却决定搭公车去市区里最近的那个墓区看看。
订好的墓说不定是“白阳”和他父母的,他看过自己爹妈的照片,有点模糊的印象,去那儿看看到底能不能对上。
想着,他就准备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临走时,他又回头看了看王社。那人拿出背包里的招魂幡,凌空挥了挥,然后就哭着走远了。
白阳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他想起有次同王社喝酒时两人的对话。
那时他俩喝得正高兴,王社突然一脸酒气地跟白阳说,如果他真的不幸嗝屁了,那自己就在他的尸体边哭个七天七夜,说不定老天爷一感动就把他给放回来了。
白阳也是喝高了,直说要真有这么简单,这世上怕是就没有死人了。所以七天后,最有可能的结局是自己没回来,倒把他的命给搭进去了。
王社听罢愣了愣,然后又喝了一杯,哈哈笑道:“那样也好,你有个伴,我也不会再难过了。”
当时的笑谈,现在想来感受却完全不同。
白阳不知道他现在所处的究竟是什么梦境或是幻觉,但是他确实,真实无误地感受到了王社的难过和痛苦。
看起来,就像他真的死去后,王社会表现出的样子。
“但这不可能。”
白阳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又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离市区最近的那个陵园在城南,白阳之前没去过。
他爷爷的坟在老家,他每年会专门回去祭拜一次。
他搭了专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下车。
现在正值初春,道上的梨花开了一片,白茫茫的,看起来真的就像引魂的白幡。
他沿着小路往陵园入口走去,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然后来到了园区的咨询大厅里。
订好的墓碑上一般会刻好墓主的姓名身份,白阳说自己朋友最近出了事故,想要看看陵墓的位置,确认一下下葬的事情。
工作人员边听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问道:“你朋友叫什么?”
“……白阳。”
工作人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看起来似乎眼神不大好,一直推着眼镜,盯着屏幕。
她看着电脑,啪啪敲了几下:“C区二十四排第十六个。”说完,抬头看了看白阳,再然后就见她皱起了眉头。
白阳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问她怎么了。
那姑娘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白阳模模糊糊听到了半句,说是什么“奇怪”“新墓”之类的,白阳不懂什么意思,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之后他出了咨询区,又沿着小路往前走。
还好这片陵园分布不算复杂,一条长阶沿山而上,折山腰而分,C区就在右上方的位置。
石阶两边开着些不知名的白花,看起来还挺秀丽。
白阳沿着台阶上去,阳光并不刺眼,但他却莫名觉得有些恍惚。等到他终于踏上了第二十四排的平地,沿着墓碑一个一个数过去时,却开始心悸起来。
白阳放慢步子,有些迟疑地走了过去,然后在墓碑前停了下来。
那墓比他想象的要大一些。旁边种了一棵半人高的柏树,地上爬了层青苔,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白阳确实在墓碑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在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他名字旁边的,并不是他父母。
与他合葬的人叫做岳青州,看上面写的时间,已经去世大半年了。
墓碑上还有一张黑白的遗照。看起来是个清秀好看的年轻男人,眉眼特别的温柔,但白阳指天发誓,自己绝对没见过他。
他正一脸懵逼,这才发现身边还站了个人。原以为自己占了道,白阳正想挪开步子,却发现那人也是在这块墓前停了下来。
白阳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也是个年轻的男人。
那人长得尤其好看。
比他高了能有一个头,肤白发黑,看起来眉目清秀的。
而且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自己看花了眼,白阳突然发现,那人左边的眼睛里竟闪烁着零星的、淡蓝色的微光。
他瞅着那人,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
于是他移回视线,盯着墓碑又看了一阵……这才让他发现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阳又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发现那人也在看着他。
一阵寒风吹过,吹得边上的那棵小柏树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是吧……
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跟墓碑上那个叫岳青州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第5章 第 5 章
男人看了看碑上的照片,又看了看白阳,然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说了声:“你好。”
白阳颤巍巍地应了声“你也好”,说着,额上的冷汗就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是白阳第一次见鬼。
近距离,超真实接触。
他们只隔了几步远,白阳甚至能看到那人,不,那鬼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
白阳觉得有点害怕,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那个岳青州却一下叫住了他:“你是……”他用手指了指墓碑,“朋友?”
“可能吧。”
“你叫什么名字?”
“白阳。”
岳青州看了看碑上另一侧虚刻出的痕迹,上面确实无误的写着“白阳”两个字。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许久没再开口。
看起来,这人似乎并不认识自己。
白阳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因为团购打折才共用一地的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从墓里蹦出来的,但是,如果他们真的不认识,那这线索可就又断了。
白阳越想越觉得头疼,一旁的岳青州似乎也觉得窘迫,气氛尴尬又诡异,直到在他们不远处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两人循声看去……
竟然又是王社?!
“今天是什么日子?地府过春节吗?” 王社连蹦带跳地跑上阶梯,又惊异又兴奋。
白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他竟看到王社熟稔地拍了拍岳青州的手,像是认识好久的朋友。
“刚在街上看到小白白的时候,我就想着来跟你说一声。没想到你居然亲自出来了!”
岳青州看了他,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白阳也是一脸诧异:“你认识他?”
“对啊,”王社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墓碑,“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
“什么亲兄弟,”王社哈哈笑了几声,“你俩是一对,所以死了才埋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一阵寒风再次吹过,吹得边上那棵小柏树舞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