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都是用黄泥伴着稻草建的房子,看起来既矮小又破旧。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亩田,因为他们这里取水比较困难。但是地很多,就是看起来不怎么肥沃,有些贫瘠。
章树看见一个光着屁股蛋的浑身黑不溜秋的小娃娃打着赤脚从一边跑过,而一些劳作的村民,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的不能再破的,他心里更加惊讶,只是一山之隔,他们的生活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
水头村的人穷归穷,但那只是相对于有钱人家来说的。现在一看,恐怕水头村最穷的人家也比他们有钱。
李岩在一间看起来相对好点的院子前站定,便有一只大狗带着一群小狗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也许是因为见过李岩,所以它们并没有叫唤。李岩也不敢贸然进去,就站在院门口朝里面叫了一句,“周楠,快出来,我带人来抓狗了。”
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穿的衣服上打的补丁也很多,但是明显看着很干净,都洗的发白了。他看见李岩便朝他笑了笑,他个子挺高,身板瘦弱但也健康,脸上不像其他村人那么黑,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看着挺可爱的。
最重要的,这人是个哥儿。
章树发现他的身份便去看他大舅子,可是李岩根本不看他,只看着那个周楠亲亲热热地说话,“你看我说话算数不?我说给它们找个好主家就能找到,你放心吧,这狗跟着我弟婿过,绝对能吃香的喝辣的,养的白白胖胖的。”
章树很郁闷,他大舅哥说的好像自己是来迎娶这些狗崽子一样,还养的白白胖胖的?这些看毛色可都是一些黄狗!
显然周楠也觉得他说的很不靠谱,“给它们剩饭吃就够了,小虎的孩子们很好养活,现在断奶了,什么都能吃。”
李岩笑道,“管它们吃什么呢,你也不用担心这些狗崽子会生活不下去了,它们在我弟婿家,你啥时候想看只管跟我说,我保证带你去看它们。”
章树明白了,他大舅子明着是为了他家不招贼,其实是为了给这个周楠解决烦恼。
周楠看看他们,然后说道,“别杵在门口了,跟我进来吧。”
周楠领着他们进院子,然后吩咐了小虎它们一句,让它们别咬人,小虎就乖乖的带着狗崽子回窝了。
章树偷眼打量着这些狗,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瘦,但是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好狗。
“不知你这位弟婿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行当的?”既然要把狗送出去,周楠认为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一下的。
“他叫章树,家里开了一个小作坊,把这些狗领去看院子的,他家院子老大了。”
周家的围墙是用竹子扎的,只有半人高,门也是木栅栏门,其实在外和在里没有什么区别。
周楠还是挺相信李岩的,他们应该不是来诓了他的狗去吃肉的。
他看了看李岩和章树的样子,“你们还没吃饭吧?家里粗茶淡饭,若是你们不嫌弃就吃一点吧。”
刚好今天阿爹出去了。
李岩连忙答应下来,就怕答应晚了周楠就让他们回去吃了。
周楠转身进了厨房,先舀了一大锅什么汤出来,后来又拿了三个碗,三双筷子出来。
这汤放了一点面糊,其他的全是野菜,吃起来不仅像是没放油,而且就像盐也没放,章树吃着嘴里没滋没味的。
周楠一看笑了,“吃不惯是吗?家里只有这些面糊了,这几日没下山去买,让你们见笑了。”
李岩瞪了章树一眼,然后朝着周楠说道,“我觉得吃着正好,现在正是吃野菜的时候,我家里也经常吃这个。”
章树想说,你别冤枉我丈母娘了,两父子都是无肉不欢的,一顿没肉吃能行?要不是他们自己能打猎,家里准给吃穷了。
他朝着周楠摇头,“我们才应该谢谢你的招待,哪里还会有不习惯呢。”这人家里虽穷,但他落落大方的展现出来,反而让人顿生好感。
吃过饭后,章树拿出一吊钱给周楠,说是给他的买狗钱,周楠坚定的拒绝了,若不是自家养不起,他是不会把狗送人的,现在既然已经给它们找了个好去处,又怎么会收钱呢?
李岩帮他接了过来,“常说狗能旺财,从来就没有把自家的财白白送人的说法,你就拿着吧,实在不行你以后捕22" 重生之不做极品0 ">首页 24 页, 了东西就给他家送上几只。”
章树也在一旁帮腔,最后周楠迫于无奈,还是接过了这吊钱。
他蹲在小虎的窝前,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小虎,对不起,我要把你的孩子们送人了,但你放心,他家是好人,小狗是去干活的,如果有机会,我以后会带你去看它们的。”
小虎舔了舔他的手,眼里满是信任。就算周楠把小狗们一只一只的抱到章树的竹筐里,它也一声不吭,只是一直看着它们。
小狗们突然被放进竹筐里,一直在里面发出呜咽的声音,直到周楠从狗窝里扯了一些稻草放进去,它们才安静下来。
“你们快走吧,不然就晚了。”
李岩有点不想走,但是没办法,章树一个人怕是连路都认不到,这里好多个岔路口,第一次走真的会走错。
章树背着这些小狗慢慢走,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他连自己儿子都没有背过,现在倒好,先背了一群狗崽子,希望它们一定帮他看住家啊!
第75章 运货上船
章树回到家, 刚把背篓放下来,章奶奶和李木槿就围过去了。
有一只小奶狗颤颤巍巍地伸出头,那水润的小黑眼无辜地看着他们, 立刻就收获了一个抚摸。它又急忙往下挤,钻进它的兄弟姐妹的肚子下面, 只留了一截小尾巴露出来。
章树把章爷爷今天早上扎好的狗窝拎出来, 然后把周楠给小狗们的稻草拿出来团了团塞进去, 再把小狗一条一条拎出来放在里面。
小狗到处嗅了嗅, 发现里面还是有狗娘的味道的, 便安心蜷缩在了里面。
“阿树, 它们怎么那么小啊?它们要吃什么东西,喝奶水吗?”
“它们都已经断奶了,晚上喂点剩饭拌点肉汤给它们吃就行了。”喂狗晚上的一顿得喂饱,晚上吃饱了才有精神看家。
“哦,这样啊。对了,你看了我哥的那个朋友吗?是个怎么样的人?”李木槿又想起了这一茬。
章树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趁其他人围着看狗,把李木槿拉进房间。“我觉得你哥好像是看上别人了。那个人是个哥儿,叫周楠,性子大大方方的,长得端端正正的,看上去还不错, 就是家里穷了点。”
李木槿斜着眼睛看他, “你观察的挺仔细的呀。”
章树大呼冤枉, “这不是你叫我看我才看的吗?我是为了看清楚点回来好告诉你。自从小时候第一次遇见你,我就没再看过其他哥儿姑娘的。”
李木槿挥了挥手,“算你说的过去。你怎么就觉得我哥看上他了?”
“你哥那样子你也清楚,除了对阿爸说话还客气些。但他对那个哥儿轻言细语的,生怕得罪了人家,帮人家做点事就高兴的不行,就像我对你一样。”
李木槿看着努力表白心意的章树,“我发现自从你去了南海郡回来,这嘴巴就变得更会说了,是不是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了?”
章树行的端坐的正,“那是我们老章家的传统,在外人面前笨嘴拙舌的,在自己媳妇儿面前就舌灿莲花,能说的不得了。你看我爷那样,平常不言不语的,在我奶面前,话多的不行。”
“好吧好吧,就算我冤枉你了行了吧,我要出去看小狗,你别跟着我。”李木槿挺着微凸的小肚子出去了。但这件事他却是放在了心上,准备找个时间悄悄告诉他阿爸一声,让他帮着相看相看。从章树的描述来说,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家里穷怕啥,到时候他们随便拉扯一把就上来了。
章树其实明白李木槿为什么这样多疑,因为他始终不愿意告诉他去南海郡的途中到底发生了哪些事。
这些事要是告诉他们,下回他再去南海郡,那么一家人里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睡的着了。既然已经平安回来了,那些事就让它们沉在海底吧。
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把干粉条弄出来,他和人签了五月初十送货的契约,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或者延误了时间可就糟糕了。
从河道出发去南海郡,上次他们花了十天,因为停船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一般九天就能到。
也就是说,章树最晚五月初一就应该出门了。今天是四月十五,还有十五天的时间。
根据李木槿账本上的数字,这两天的时间大概收了有四千多斤的春薯。自己村里好像收的差不多了,但是别村的还没开始收。
章树估计了一下,大概能收个一万四千多斤左右。按照一文半两斤的价钱来看,大概需要十三四两银子。干活的人工按事的轻重来付钱,大概也需要十三四两左右。再加上其他的花费,比如买大缸,置磨盘之类的,买架子以及一天到晚烧着的柴火等等。光是做这些干粉条的本钱大概就要四十两左右。
他年前赚的七十多两银子,现在差不多已经快花光了。有时候想一想觉得还是挺疯狂的,往常搁家里种田做地的时候,哪里能花这么需要,都够一家人过上个五六年了。但是想一想,要是种田又哪能赚这么多呢?
根据春薯的出粉率,差不多两斤半左右就能出一斤粉,比秋薯要高一些。一万四千多斤的春薯,大概能出五千六百多斤的粉条,到时候三十文一斤卖出去,大概能赚二百二十两左右的银子,除去成本也能赚一百七八十两!
而且就算其他的卖的便宜点也没关系,光是那一千斤的生意就差不多把成本赚回来了!
章树把钱算出来的时候手都发抖了,算完以后他就去了后院,现在就去做干粉条!
此时的后院十分忙碌,没一个人是停住的,干这活离家近,太累也不会,而且章家人厚道,每天下午都要给她们上一些点心裹肚子。
章树去了荡浆的那个屋子,和章爷爷章奶奶一起干了起来……
十五天的时间稍纵即逝,结果却出乎章树的意料,他们一共收了一万八千多斤的春薯,周围的村子都把春薯用牛车装过来卖,有些比较远的甚至担着担子到亲戚家歇一晚然后再来卖。
看着一张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那喜悦的表情,章树有些不是滋味。他从小衣食无忧,村子里也比较富裕,所以他不能很深刻的体会到,没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自从到了周楠他们那个村子,他才发现,像那样的村子真的很多,有些人甚至连盐都吃不起。但他们很知足,即使顿顿都吃野菜汤,也还是能保持脸上的笑容。
和他们比起来,自己真是幸福太多了……
十四天的时间出了五千斤的干粉条,其他的章树等不了了,就决定以后在本地出手,卖不了的留着冬天摆摊卖酸辣粉条。
村长家的牛车也被借来了,一趟一趟的往县城河道运送干粉条。这些干粉条放在麻袋里一扎一扎地用油纸包了放好,最后都被抗进了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大船的船舱里。
南少爷家的大船是四百料左右的船,大约能载重两万四千多斤的货物,故而在章树的货物放上去之后,南家还放了一万多斤的货物上去。这次南大少爷没有上船,跟船的是严掌柜。
严掌柜一见章树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俨然已经把章树当成了一个高人,平时的时候伪装成一个朴实憨厚的农夫,关键时候就会出来救人于水火之中。
他对章树拱了拱手,“章老弟啊,大少爷这次派我来和你一起跟船,我老严这条老命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严掌柜回来以后了解了一下这些水匪,在知道以往被打劫过的商船基本上都是一个不留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幸运。
章树也拱拱手,“严掌柜客气了,我还需要您多多提点我才是。”
两人笑着上船,章树发现这次的护卫只有十来个是上次的熟面孔,其他二十几人全都被换了。不过也是,经过上次那样的事情,南少爷不追究他们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到他们手上?
“严掌柜,明天就是行船的日子了,除了我之外还会有三四个人跟着一起,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了,大少爷吩咐了,你想带多少人上船都行,船上的人多了,水匪就不敢靠近了,对我们的货物来说,还多了保障,两边都便宜。”
“谢谢大少爷和严掌柜,他们的伙食用度我会付钱的。”
“你这话就客套了,什么付钱不付钱的,你救的可是咱们一船人的性命。特别是大少爷,你知道他的来头吗?”严掌柜故作神秘的样子对章树说道。
章树耿直地摇了摇头,他只知道南大少爷开了一家南通杂货铺。他原以为那南少爷的身家应该和胡大哥差不多,现在听严掌柜这么一说,难不成来头大的很?
严掌柜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咱们青州府四大家族你可清楚?”
“平顾张方,这谁不知道啊?可是这里面也没有南府啊。”
“你就死脑筋哟,没有南府不能扯上关系吗?南大少爷他娘可是那顾府嫡三小姐,当年的十里红妆大家现在都还在说呢!当初他娘嫁给南家,看中的就是他家在官场上的位置,你可知道,南大老爷的胞弟已经官至四品,那可是个能上朝面圣的人物!”
章树配合着倒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又想到,“那为何大少爷好像不如二少爷受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