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父他们也不推辞,都是真心实意的干嘛还费那功夫,而且这一年下来,他家也经常往章家送野味。
黄天杭一露面,章树就认出来了,毕竟是他在南海郡做的第一笔生意,印象自然是十分深刻的。
“黄大哥,怎么有时间上这来,是来走镖的吗?”
章树抱着他家胖哥儿千金,乐呵呵地朝着黄天杭说话。
黄天杭一时倒没看出来,听他说话才知道,“哎呀,几个月没见,章树兄弟家的孩儿都出生了,这我也没准备点见面礼,要是不嫌弃,这串珠子就让他拿着玩。”
章树连忙推拒,生意还没做成,倒把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先收了,这多不好!
黄天杭直接就把珠子放到千金的怀里去了,这珠子是他在漳州港买的,那商人托他走过镖,以成本价卖给他几串,倒也不贵。
章树无法,只得请他进去好好吃一顿了。
第96章 卖亏了?
丰盛的农家菜加上自家酿的米酒, 这一顿饭倒是勾起了黄天杭些许的伤感,他父母犹在的时候, 家里也总是这么温馨的。
片刻之后,他咧嘴一笑,也不知怎么的, 今天忽然伤感起来,也许是章树家相处的太融洽了, 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
晚饭过后,不宜讨论生意,章树把黄天杭安置在一间客房里,又烧了水让他洗漱。
黄天杭躺在暖融融的被子里,感受着阳光的味道, 带着微醺的脑子很快就睡了过去,睡着之前, 他想,是该娶房媳妇好好过日子了。
……
第二天一早, 黄天杭的精神就恢复了,昨夜的愁绪丝毫不见, 他大大方方地出去, 在院子里打水洗漱。冬日的井水带着点热气,让人觉得很舒适。
章家人也起来了, 看见他就招呼他进去吃早饭。
浓浓的大米粥, 掰开之后流油的咸鸭蛋, 炒的喷香的咸菜, 还有自家腌的脆萝卜,旁边还有一盆白馒头,早餐竟然也这么美味!
黄天杭不客气地坐下,边聊边吃,很快的,两碗粥两个馒头就下肚了。他特别喜欢吃章奶奶腌的脆萝卜,要是这东西能带在路上吃那就好了,对他们一天到晚都是赶路的人来说,实在太友好了。
吃过早饭,章树带他去了后院,让黄天杭看一看秋薯粉条是怎么做出来的。当然,最核心的一步他是不会说的。
现在他也不是一个人忙活,他和木槿还有余小六以及木槿舅舅家的两个小伙子都知道最后一步了。
除了李木槿之外,他和其他的三人都签了契约,三年之内不准透露任何有关秋薯粉条的内容给旁人,他想,最多三年,可能就会被人弄出来了,毕竟一样一样去试也弄出来了,这还是因为白矾微带毒性才可能花这么久的。
其他三人对章树都十分佩服,一个是他的长工小弟,两个是他舅家兄弟,背叛谁也不会背叛他,但是怎么说呢,先礼后兵还是很必要的,毕竟未来的日子那么长,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
黄天杭看着众人热火朝天的干活,整个后院都是一副蓬勃向上的样子,不由得也被气氛感染,笑容从来没从脸上下去过。这样做出来的粉条,他还能不放心吗?干活的人都当是自家的东西一样,处理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懈怠。
转了一圈之后,黄天杭又和章树来到前院,谈生意还是得在一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场所的。
“章树兄弟,实不相瞒,这次来我还接受了几个人的委托,他们也想买一些这个。”
“好说,今年这十里八乡种秋薯的人也多,粉条现在仓库里也堆了两万斤左右了,黄大哥你要多少?”
章树也没想到,大家伙种秋薯的热情竟然这么高,特别是比较穷的地方,真是恨不得田垄上都种上这个,更是不遗余力的去开垦荒地,把上面种上秋薯。
其实要不是因为这样,也许今年的秋薯还会少一些,因为大家也意识到了,秋薯春薯这东西最好不要连茬种,连茬种收获就不太好。毕竟不是谁家都像章树家似的,有那么些猪的粪便可以用来肥地。
都是有经验的老农,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收了秋薯之后便要深翻地,然后烧着土肥填下去,让它修养一段时间,来年才能再种春薯。庄稼地这东西,你不糊弄它,它才不会糊弄你。
谁料到黄天杭竟然皱了眉头,“这些恐怕是不够呀,我这里接到的货物就已经有两万四千五百斤了,还不包括我和老胡要的。”
章树听了一惊,竟然要这么多!不过应该够的,他现在才收了四个村子的秋薯,这十里八乡的,他还有五个村子没去呢。
这五个村子住的比较远,章树想,他们可能没有听说过要收秋薯这回事,但就算按以往的种植,应该也够出这单生意了。
其实章树是想左了,流言这种东西自古以来便是长了腿的,任何消息都逃不过大家的耳朵,那几个村子也种了好些秋薯,正眼巴巴地等着章树他们去收。
“黄大哥能在这里停留几天?”章树问道,如果时间宽松一点,估计还来的及。
“我大概能停个七天左右。”胡家的船差不多也是这时候走,他自然是要借他们的船运回去的。
“行,那黄大哥你就在院子里好生休息,我立刻让人去多招几个做工的,顺便再去下面收秋薯上来。”
说完,章树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库房里还没开始弄的秋薯还堆了五千斤左右,秋薯三斤出一斤粉,大概还能出一千六百多斤粉条。
章树预计他们可能要买上三万斤左右的粉条,所以他最少还得收个两万五千多斤的秋薯。
现在院子里差不多有六七十人做工了,后来秋薯多了,就连洗的人都增加到了七个,更别说干那些活的了。
章树和村里人一说,下午就又多了十来个人上工,这十来个人之前是被留在家里干活的,现在几乎家家都只留了那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们干活,大人全都来挣钱了。
收秋薯的活也派出去了,这活因为不是当场结账的,所以人选倒也无所谓,只要会看秤就行。
去的人都是一些五六十的老头,他们认识的人多,就当走了一趟朋友,有车坐,还有钱拿,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很快的,一车一车的秋薯就送了回来,库房都没待,直接就倒在河边,让这些人刷洗。
因为要的急,所以捞粉条的人还是有点不够,因为像章树和李木槿,是不能时时在这的,章树什么事都要管,李木槿则还要和章奶奶一起照顾小千金。
无奈之下,章树又把李岩和周楠叫了回来,换了李木槿的大舅妈和二舅妈还有三舅妈去帮李阿爸他们。
他三个舅舅留在家里帮衬,章树倒是想让他们一起过来,但他们觉得不太好,一大家子都上人家里去干什么?又不是打老虎。
何况老人总是要人照顾的,不可能留下一个兄弟在家照顾,其他俩人去挣钱。何况除了他们还有一群小孩。
黄天杭无事时就在村里走走,还被迫听了一耳朵章树家里的闲话。他也清楚,这样忙的时候,这三四个妇人还能坐在树底下唠嗑,八成是不被同意进粉条作坊的人。
这样的人,必然是人品有问题,全村都知道的人,不然乡里乡亲的,章树也不至于偏得罪这几家。
那几个妇人言辞刁钻刻薄,但又掩饰不了一股酸意,只说自己看不上一日挣那二三十文钱的,然而在提到隔壁的六十岁的阿婆也去挣了的时候,说出的话就全然不同了。
“那老婆子走路都摇摇晃晃了,竟然还能做工,我看八成是做一歇三的。”
“何止啊,我看肯定是想赖在章树家养老了,就算要不到工钱,那一日两餐可实打实吃到肚子里去了。”
“可不是,听说拳头大的馍一人两个呢,她吃一个,还能剩一个给她那小孙子吃,八成是打着主意在章树家蹭吃的了。”
“……”
黄天杭站了一会,便无趣地走了,她们说的那阿婆他也知道,六十多岁的人还是很有精神,干起活来怕是这说闲话的两个人捏在一起也比不上她。
那小哥儿也是乖巧的,才四五岁,便能一蹲一上午,他阿婆切一个他便递一个,看着让人挺心疼的。
章树对她们也比较照顾,待着的地方晒太阳正好,李木槿时常也给三两个小零食让他坐着吃,也好歇一歇。他们正是初为人父,看见乖巧的小孩心便软了三分,尤其他也是个小哥儿。
后面几天,黄天杭便也去粉条作坊帮忙了,他力气大,人又爽朗大方,很快就在水头村这一众村民里混出了头,人人都是黄大哥,黄老弟这样的唤他,可见有本事的人到哪儿都是吃得开的。
六天之后,粉条作坊里如愿出了三万多斤的秋薯出来。大家手上的活基本都停下来,帮着把东西捆扎包好装进麻袋。
黄天杭说,“其中六千五百斤是常州府杜老爷要的,五千二百斤是湖州府陈老爷要的,三千四百斤是徽州府翟老爷要的,然后嘉兴府松江府和宁波府扬州府的刘老爷丁老爷,张老爷蒋老爷各要了两千斤,最后,漳州港的周顺也要了一千四百斤。”
这就是他订单上的两万四千五百斤秋薯粉条了。
章树他们买的大麻袋一个大概可以装两百斤,光是像那卖麻袋的人买麻袋就买的老板喜笑颜开。
章树用毛笔在这些老爷的货物上都写上字,一个人的货物全都堆在一起,这样送起来就比较方便一点。
最后还剩下五千五百斤,老胡要了两千斤,给了七十九两银子。章树一算便知道老胡给的价是三十文一斤的,他心里感叹一句,老胡真仗义。要是他给黄天杭的是原价,那黄天杭也少不了嘀咕两句了,他主动给了三十文的价,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黄天杭自己要了三千五百斤,章树主动给他少了两文一斤,感谢他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主顾。其他的两万四千五百斤则是按三十文一斤给的。
也就是说,黄天杭这次一共要付给他一千一百六十七两银子。
章树算出帐人都懵了,这一会就有一千多两,他那张方子卖亏了!
不过他又想,要是没有那一千两的方子钱,他根本就不可能买地建院子,也不可能招那么多人来做工,这个把月的时间里,他往外撒出的钱也有四百多两银子了,要不是有那一笔卖方子的钱,这一千多两也是赚不到的。
第97章 章财主
黄天杭的身上自然是不会有那么多银子的, 所以他付的也是银票,章树已经能辨认银票的真伪了,所以也不需要去找旁人了。
一共一千一百六十七两银子, 黄天杭给了他两张五百两, 一张一百两, 一张五十两,和一张二十两的银票。章树找了他三两银子。
虽然黄天杭说不用, 但是章树坚持要给,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要是这个弄混了, 以后反而不好办事了。
经过一百多号人的努力,他们终于在这一天把三万斤的粉条称好, 捆扎起来,包上油纸,然后放进麻袋里扎好袋口。
章树家两间大大的仓房被堆的满满的,只等第二天用牛车拉到河道上装船。
这几天,小虎被借用下来看后院,因为那几条小狗到底还比较嫩。
小虎是李岩趁夜牵下来的,别人也没看到, 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要是有人在这关头使坏,那章树可要亏了大本了。虽然不至于倾家荡产, 但一蹶不振确实难免的, 一下子要是损失了一千五六百两银子, 任谁都再提不起劲了,这可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钱。
小虎进了后院,就被解开了绳子。李岩让它围着仓房,它就很听话的只在这附近活动。
其他小狗也围着小虎,一点儿也不乱叫,所以别人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窝狗。
夜深人静之时,靠近小河边的院墙里突然传来了一点声音,小虎本来是趴在地上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头也朝着小河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你们怎么不走了,到底干不干?”
“……王老大……这……有点不好吧,乡里乡亲的,要是给人发现了,村长一定不会饶了我们的……”
“这有什么……离那老远……干完就走……谁知道是我们……”
“你忘了吗……他家招工的时候……就是不招咱们……多没面子……”
冰冷的夜风送来几声低低的耳语,这声音里充满了怨气,还带着一丝醉意。
……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村里的几个二流子,王长发,朱大宝,赖二,杨明等人混在了一起。
他们都是在赌场输了钱,郁郁寡欢之下去到小酒馆喝了一顿劣质酒,然后相携着回到村子。
路过小河边的时候,他们看见了章树家气派的院墙,一人往上呸了一口。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村里的怂包竟然还能有这一天。自从那章树出人头地,他们见了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根本连直视他都不敢,也就敢像现在这样,胡乱朝着他家吐几口口水了。
他们对于章树的区别对待十分愤怒,明明以前大家都看不起他,凭什么只不收他们?害的他们在镇上赌博时,别人问起他们村的粉条作坊,他们都不敢应声。
一群醉汉摇摇晃晃的又想走,突然有个人说了句,“我们给他家添点堵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便赢得大家的赞同。他们是二流子,二流子最擅长的就是偷鸡摸狗,吃喝嫖赌,给人添堵的事情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爬上院墙,一个接一个地翻了过去。
但是,等站在章树家几米高的院墙里面时,刚才的雄心壮志却像被冷风带走了似的,一点儿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