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估摸着,他家龙傲天就算走过场,也肯定得先继承大统,以后可以找理由早点退休嘛。
这些琐碎的问题,薛遥大致给顾青远透露了一部分。
顾大侠原本是个洒脱不羁不受拘束的人,现在因为埋茄子的把柄被抓住,不敢太嚣张,得知具体状况后,主动表态自己可以上门服务,只是需要一块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薛遥:“……”
龙傲天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换了别人,去哪儿找个绝世高手上门做私人家教!
“这个没问题!”薛遥赶紧替陆潜安排:“我们这两日内就安排人给您送令牌来,欢迎您随时监督殿下习武。”
“派谁来送?”顾青远将长剑收入剑鞘,扛上后颈,两只胳膊挂在长剑两段,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地模样,拽兮兮地走到薛遥跟前,伸长脖子对薛遥道:“就你吧,小子,顺便带些你做的糖糕来,味道不错。”
薛遥一愣,立即乖乖站直了。
这两天他害怕挨打,从空间里兑换了一堆好吃的讨好顾青远,没想到这人早知道他不是陆潜,根本是个骗吃骗喝的坏大侠,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跟他讨吃的!
但是……
“大师兄想要吃什么?”这种高手,薛遥向来不得罪,想要就给他送点好了!
“大师兄?你现在怎么不叫我顾大侠了?也想我叫你武功?”顾青远盯着薛遥怂唧唧地小眼神,故意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那我就给师兄……”薛遥琢磨了一下,正要说给他送些最便宜的辣条……
薛遥:“???”
“给师兄什么?”顾青远追问。
“改天再告诉你……”因为不明原因生长的数值,让薛遥不敢说话了。
顾青远扯起嘴角:“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姓薛名……”
“改天再告诉你……”薛遥惊恐地转头看向叛逆崽,还没看清,就被一只爪爪拉到身边,不准他跟师兄说话,特别霸道。
“改日再会。”陆潜拉回自家天女散食物的小伴读,冷漠地跟顾青远辞别。
回去的路上,陆潜沉默地牵着小伴读的手,走在寂静的树林里。
薛遥一直不敢说话,确定那些奇怪的数值没有继续上涨后,才小声问陆潜:“殿下,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宫。”陆潜沉着脸。
薛遥“哦”了一声,总觉得叛逆崽情绪不太对,所以不敢说话了。
陆潜把他的手握得好紧,都发麻了。
快走出树林的时候,薛遥轻轻抽了抽手,委婉地表示想要松开手,陆潜的手却突然握得更紧。
“啊……”薛遥被捏疼,皱眉看向陆潜的侧脸,长密的睫毛让这小子面无表情时,都会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专注感。
薛遥一时忘了抱怨,陆潜却忽然转头,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他:“遥遥,爷不会松手。”
“嗯?”薛遥不懂这话的意思。
陆潜宣布:“爷吃烤羊腿,吃糖糕,会变可爱,和以前一样,所以遥遥,”
“嗯?”薛遥睁大眼睛,想看明白陆潜此刻莫名认真的表情下,想表达什么讯息。
“从今以后,”陆潜说:“只喂殿下喝奶。”
“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薛遥笑起来:“我当然会喂殿下。”
“只,只喂殿下。”某小心眼严正强调。
“……”薛遥一脸无奈:“我只是给你师兄买了点吃的,又没喂他吃。”
陆潜目光凌厉。
“……好啦好啦,那我以后也不给他买吃的了。”薛遥一挑眉:“殿下喝奶吗?”
叛逆崽下意识眼神一变,一脸甩尾巴似的期待。
“走啦走啦!”小伴读牵着殿下,幸福快乐的回宫去了。
三天后,尚书房里。
薛遥觉得事有蹊跷。
叛逆崽的叛逆期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呢?
最近殿下都变得好乖哦。
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我也不是不满意,就是怕她不满意我这个粗人……”老五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己即将到来的婚事。
老六依旧如往常一样,耐心地安慰五哥:“没有人会对哥不满的!”
“可她书香世家……”老五挠了挠后脑勺:“平时会不会喜欢吟诗作对什么的?”
薛遥已经受不了逼逼机的背景音了,转头抱怨道:“高官家姑娘多数都是这样的,不然殿下还想要个喜欢斗蛐蛐儿的王妃吗?”
“那也不是……”老五红着脸嘟囔:“我是怕她太拘束……”
“殿下您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很放得开。”薛遥老实的拆他台。
要是陆潜在这里,一定早把逼逼机怼得没功夫紧张了。
也不知陆潜被大哥叫去干什么了。
*
陆锦安的王府距离皇宫不太远,跟先帝没修完的园子相隔两条街。
这里每天经手的政务,比如今皇宫内还繁重得多,老二皇帝当得非常敷衍,从前跟三皇子勾结的宦官都被处置了,司礼监没个能办事的人,基本都是陆锦安在忙政务。
逃跑的七弟前几日主动回宫自首了,陆锦安也就没发火,把弟弟叫来先熟悉政务流程,给他一点接受的时间,免得逼急了再给他吓跑。
陆潜现在就坐在书房帮忙批折子。
身旁伺候的俩太监都看傻眼了。
从前看睿王陆锦安批折子,一本要琢磨好半天,现在看这位小宁王批折子,跟玩儿似的。
陆潜让人把折子分成两排三列共六本,就这么六本六本的看,看的速度让人觉得他根本没有真看完,但他居然能下笔如飞的批红,还没有文不对题的情况。
就这样,睿王一天的折子,被宁王一个时辰看完了。
小太监们垂着眼,心里已经准备好一会儿给睿王告状了,宁王这根本瞎闹呢!
“茶。”批完折子的宁王反手用指节叩两下桌子,神色不满。
因为大哥府里从来不备奶。
茶端上来了,陆潜喝一口,苦得险些吐了,皱着眉头咽下去,起身出门找大哥交差去,想回宫找小伴读。
大哥不在正房,侍女说王爷扶王妃赏花去了。
陆潜就去西院找。
然后就撞见大哥大嫂嘴对嘴的一幕。
花瓣纷飞……
被“捉奸当场”的陆锦安一脸错愕的看着不远处看得正欢的七弟,“你何时来的?”
太子妃捏着帕子捂着脸,用咳嗽掩饰尴尬,只留一条缝偷看小叔子反应。
陆潜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大哥大嫂,眼神里都是催促二人继续的期待。
“……”太子妃快臊得咬舌自尽了。
陆锦安赶忙把妻子扶回里屋,又谨遵妻子吩咐,出来忽悠七弟——
兄弟俩坐在后院凉亭里。
“大哥从前也经常亲你小胖脸。”陆锦安脸不红心不跳:“亲人之间就是这样的。”
陆潜不禁说出心中的疑惑:“哥从前没伸舌头。”
“啊……是。”陆锦安清了清嗓子:“亲吻自己的妻子,方式有所不同。”
要不是亲弟弟,陆锦安现在就立即灭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锦安:对妻子伸舌头是正常的,正人君子也都这样做。
陆潜:受教了。
第129章
送老五出宫后, 薛遥跟老六往南三所走。
“前阵子听说睿王给您安排婚事, 被您婉拒了。”薛遥好奇地侧头看着暖宝宝。
老六今年刚满二十岁,性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内敛,很多话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薛遥生怕他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 因为没说出来而断送姻缘。
“嗯。”老六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让大哥别为我操心了, 我暂时不想成婚。”
“也是,你年纪还小。”薛遥说。
老六挑眉道:“说不定年纪大了也不想成婚呢, 二哥不是就不成婚吗?我也修道行不行?”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一定要成婚呢?阿遥希望我跟哪家姑娘成婚?”老六探究的看着薛遥。
“不是我希望你成婚。”薛遥说:“我是担心你已经有意中人,又不便开口。”
“哦?”老六转头看薛遥一眼, 抿嘴一笑, 眼睛弯得像很细的月牙,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被你看穿了?”
“真的有?!”薛遥睁大眼:“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大哥呢?你母妃现在又不帮你张罗, 只能靠……”
“有意中人就非得成婚么?如果跟他成婚,违背礼法呢?”老六略显认真地看着薛遥。
“这有什么违反礼法的?”薛遥皱眉道:“她是贱籍吗?”
“不是。”老六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那您担心什么?”薛遥急了:“她多大了?您要是说晚了,没准人家都先成婚了!”
“多大都不行, 我知道不行,又非他不可,所以就打算跟二哥修道,可以吗?”
“行不行, 你也得试试才知道啊!”
“你就这么想我成婚?”
“不是, 您要是因为跟陛下一样清心寡欲,我自然不会担心您的婚事,可您现在有意中人,怎么能这么犹豫不决的, 万一错过,可就抱憾终身孤独终老了。”
老六抿嘴笑起来,小鹿一样透亮的眼睛里映着薛遥清秀的脸容:“本王要孤独终老吗?阿遥也不要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薛遥皱眉道:“我和殿下……”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老六笑着打断他的话:“人生得一知己,便不会孤独。”
*
薛遥出宫后一直在琢磨暖宝宝的话。
这小子究竟想什么心思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比暖宝宝还大一岁半的,自己都没成婚,哪有资格担心别人的终身大事?
成婚是件很奇特的事,从前离得远的时候,有过各种各样的美好幻想,等到了眼前,却生出难以言喻地焦虑与排斥。
外公周冲和母亲周蕊没少操心他的婚事,打算说媒的人家,却都被他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婉拒了。
他在怕什么呢?
似乎是在面对阿珠仰慕的目光时,薛遥才发现自己对姑娘的喜欢,似乎止步于欣赏和好奇,从前爱情片里看见的那些火花和化学反应,他都没有感受过。
他的意中人还没有出现。
回到周府,家下人慌慌张张请薛遥去见老爷。
一进厅堂就见外公眉头紧锁开口道:“立即动身,去看看薛家老太太。”
薛遥的祖母病危了。
八岁那年,那个在寺院被他以身保护的老太太,薛家唯一偏宠他的长辈,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年纪大了世事无常,老太太摔了一跤,醒过来后,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是中风。
薛遥快马赶到薛府,被下人着急忙慌引到正院。
薛家屋里屋外站满了人,看见薛遥到了,有些人仇视,有些人轻蔑,更多人是寒暄礼貌,甚至给他让开一条道。
薛家大伯是朝廷大官,自然知道宁王随时都可能登基,薛府里的人也都知道,薛遥是宁王最偏宠的伴读。
权利面前,一切仇恨都可能化解,端看你搁不搁得下脸面和自尊。
当初薛遥的外公洗清冤屈回内阁任职的时候,周蕊借亲爹的威势跟薛家撇清了关系,还把儿子带走了。
因为薛遥当时尚且年幼,薛家人并不怎么记恨他,只是为了恶心一下周冲,把薛遥从薛家族谱中抹除了。
这是薛家干得最不明智的一件事,天晓得风水轮流转,如今转到那位性情古怪的宁王身上!
如今这薛遥可真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存在,谁不知道小宁王最听这小伴读的劝?
薛家大伯从前是太子党,拼命半辈子,却不料被薛遥这小子骑着宁王那匹黑马,给超了,心里那可真不是滋味。
宁王又是个没法巴结的性格,他们根本琢磨不透。
薛家大伯想借这次机会,跟薛遥套一套近乎,一见薛遥被让进门,就亲自上前哭声拉住薛遥的手:“贤侄可算来了,老太太刚还叫你的名字。”
薛遥没心思跟他客套,快步走到塌边,单膝跪地,看向床上的老人。
他从前经常探望老太太,后来因为三皇子与太子的争斗,人人自危,他身为太子亲信,不敢给薛家惹事,已经有半年不曾来探望老太太了。
没想到老人变化会这么快,上回见面还精神矍铄,头发花白,此刻竟已经……
薛遥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滴在床沿的被褥上。
他一瞬不顺看着老太太如枯木般的睡颜,期待她睁开眼,听自己道歉,又希望不打扰她安睡,好让她养好精神恢复健康。
老太太的寿命被他延长了十多年,这件事只有他知道。
而老太太却好像冥冥中感觉到什么,用她多出来的十余年生命,全心全意疼宠他这个庶出孙子。
就连三皇子权势滔天陷害他外公周冲的时候,也是薛家老太太力排众议,来信让薛遥归回薛家,以免周冲被陷害获罪后,让她的乖孙薛遥受牵连。
“老太太……孙儿不孝……”薛遥再压抑不住心痛,泪流不止。
大伯在身边旁敲侧击地安慰他:“老太太平日常在咱面前夸耀贤侄,如今贤侄前程似锦,何来不孝之说?说是光耀门楣也不为过,往后若是能多提携族中同僚,也不枉老太太……”
薛遥想要捂住耳朵。
不明白亲生儿子怎么能在母亲将死的时候,还忙着替自己的官途铺路。
一场仿佛喧嚣,实则死寂的祖孙相见。
最终,薛遥并没有等到老太太醒来,也没听到只言片语的告别。
老太太就这么在昏睡中断气了。
从前看电影时,还常笑话片中人死前说不完的台词,有这功夫没准还能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