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最后兀自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分裂灵魂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而且施术的条件严苛,还要大量的能量供给,没有谁会仅仅为了杀死一具身体付出这样的代价。”
陈溱看着那段话:“分离出的灵魂极不稳定,随时有消散的可能性,但是却可以继承施术者的意志?我看他很符合。”
“那是谁呢?”谢芳阴沉地转过头。
陈溱扯了扯嘴角,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这真是个好问题……查一查吧,把苏竞从小到大的履历,人际关系全部查出来。”
另一个监控里的Z安静平和地坐在厚木板床.上,他穿着亚麻色的长袍,纤细的手腕和脚腕上缩着铁拷,陈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觉得这幅画面很眼熟。他盯着显示器,却在对谢芳说:“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分析这个,夏初和您沟通过吧,麻烦让我和他做一次共情。”
谢芳眼神晦暗地看着他:“你哥哥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溱“啊”了一下:“他不在这里,没有话语权。”
“你还未成年,做这种事需要监护人签字。”
“只是共情,不做记忆提取,我也没有上裁决庭的想法,只是单纯地不想被这件事一直困扰,我想您也很想知道答案吧。”
“你还真是任性。”谢芳冷淡地说。
陈溱想了想,随口道:“谢司长,你不喜欢我吗?”
谢芳一愣,没想到他这么敏锐,陈溱笑了笑:“你说不定还怀疑过我呢。”
的确,陈溱在外貌和气质上和Z异曲同工,加上外界一直传闻夏家的小儿子的能力,如果是他,也许可以做到“分裂”。
陈溱没等她回答,便一个人走到门口,打开门,见谢芳沉默不语,笑了笑,她知道她不会拒绝:“快点吧,趁着我哥在医院陪女朋友,赶紧把这件事了结。”
谢芳脱口而出:“阿椿怎么了?”
她因为焦急,说椿的时候简直就是在说“纯”。
陈溱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不用太担心,她做实验把手臂割伤了,夏初正陪着她,很快就会好的。”
白色的房间里放着两张床,陈溱坐在左边那张,将身上的东西取下来换上隔离服。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放进盒子里,他等着工作人员将Z带过来。
少时,实验室的门打开,那个孱弱纤细的青年被人带进来。换上了隔离服,手上的镣铐已经取下,他身体发软迟钝,一看就是被施了禁锢咒语。
有人把他摆到右边的床.上,他神色淡淡的,长长的睫毛打下的阴影让他显得孤僻又纯真,他看见陈溱,淘气地勾起嘴角歪头看了一眼陈溱,陈溱打了个寒颤。
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因为夏初不在身边,没有人作为共情的桥梁,谢芳找了两台机器发射能量。大脑、胸前、后背、四肢都被贴上感应篇,由工作人员在外面的实验室调整两人的脑电波的频率和幅度,当两条线完全重合的时候,里面的两个人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
梅雨季真的很难熬,被雨水打湿的校服怎么都干不了还泛着一股霉味。
年幼的Z坐在靠边的窗台前,支着脸看着楼下半湿的球场上打篮球的男生。“咚”地一下外面一群人摔得四脚朝天,苏竞站在人群里指着那些小脑衰弱的家伙们大肆嘲笑。一群人大大咧咧地坐在满是泥水的对苏竞骂骂咧咧,周围顿时爆发一阵狂笑。
他坐在二楼,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笑起来。
“喂,傻坐着干嘛呢?”
他惊慌地回过头,原本在楼下球场上驰骋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校服的两个短袖被撸到胳膊上面,露出手臂上修条漂亮的肌肉,他身上都是汗,短短的头发也汗湿.了,一茬一茬地翘着。出了一身汗的少年还有点喘气,一指顶着球,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又黑又浓的眉毛微微上扬,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气。
明明外面天气阴寒,但是这个人就像个小太阳一样热烈。
Z呆呆的,不肯示弱一样说:“我在发呆呀,无聊死了。”
“哦——”少年夸张地踏步走到他面前,弯下.身体将人逼得后背紧贴着墙,他弯下腰,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他用逗弄的语调戏弄他:“XXX,看得这么入神,我还以为你成了望夫石呢!”
人越贴越近,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最后,眼前光一闪,嘴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到了。
又像蝴蝶一样飘然离开。
他顿时脸通红。
外面的传来喧闹声,打铃声,有人在走廊上奔跑嬉笑,身边的人早已不在意,正大光明地从他身边踱开走向人群和他的兄弟们嘻嘻哈哈,但是却什么都听不见看不着了。
一种酸涩的心情从心底涌.出,虽然他讨厌被这个轻佻的混蛋戏弄,但是渐渐地,轻浮的话听多了就有点信以为真了……然而最可怕的不是说的人不在意,而是听的人听进心里去了。
学校的梧桐树特别多,夏天太阳炽烈时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浓郁的阴影可以遮住所有的小道,今年的园丁没有那么勤劳,树枝越长越多越长越粗,多得像要压下来。
Z倒比较庆幸他留下了这些枝叶,不然他杵着拐杖走路未免太不方便,还没走出校门就该满头大汗了。他的左腿摔骨折了,偏偏他是个左撇子,走起路来很吃力。
后面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到一张笑嘻嘻地脸。
“喂,小跛子,想得怎么样了?”
Z有些茫然,故作嫌恶地侧开身体继续走路。
他跟上来喋喋不休地教训他孤僻,最后恼怒道:“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用古怪的眼神回望他:“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给你留的小纸条你没看到?”少年皱起笔直的眉毛。
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地要回去找,等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在犯傻,上完音乐课的回教室的时候的确看到了几张纸,空白的带着字迹的一面朝上,他将它和草稿纸一起扔了,做值日的人估计早就倒完了垃圾,他总不至于跑回去翻垃圾桶。想到对方也没什么正经事要说,就直接问:“我没看到什么纸条,你找我什么事?”
男生那双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大,比牛还要倔,似乎觉得Z在玩他,但还是认真地,带着点讨好的笑容说:“喂,做我老婆吧。”
他眯眯眼,身体晃了一下,啊,这太阳也太大了。
————————
“啊!”陈溱猛烈地颤抖,身体早过意识醒过来。
屋外冲进来许多医生,按着他做身体检查,陈溱虚弱地躺在双上,全身是汗,汗水沾在睫毛上腌得人眼睛疼。
“什么样?”
“体征平稳。”
恢复意识,他在发现身边围满了人。他手虚弱地扬起,医生靠近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陈溱焦躁地挥开,医生便离开床边露出一点空隙。对面床.上的人被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宽大的亚麻长袍显得他瘦得出奇。被下了禁锢咒,他麻木地躺在床.上,嘴唇微张着,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就连做灵魂时的一点生机也消失了。
半晌,他终于能动了,陈溱此时已经坐起身,这次共情让他耗费很大的体力,他只想单纯地一个人待一会儿。Z的左肩胛骨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这意味着他在刚才挣扎得有多么厉害,当禁锢咒效力减弱,“身体的肌肉”已经记住了他的行为模式。
原本以为他会发疯好好闹一场,但是他只是微微转过身体,将脊背弓成了一道弯刀的刀刃。
大概在无声地谴责:看到这么多,你满意了吗?
☆、我竹马可能喜欢我(37)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陈溱出来放松心情, 他站在走廊上, 回过头发现屋子里的Z还没有出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和Z共情, 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然而这段日子陈溱承受的折磨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更深地挖掘他的记忆。医生妹子很温柔, 陈溱说想喝水,她就急急忙忙地去倒。过了一会儿, 总算出现了个瘦长的人影,他被几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垂着?1" 你今晚睡书房[快穿]40" > 上一页 43 页, 吠庾摺?br /> 陈溱脑子不知出了什么毛病, 走上前去叫住他。
警卫见是陈溱,便点点头,陈溱说:“能让我和他单独待待吗?”
警卫面面相觑, 最后说:“就一会儿, 待会儿我们来带他,你也别忘了去做个笔录。”
陈溱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麻烦你们了。”
终于走廊上只剩下一个人了,陈溱鼓起勇气走上前对着低垂的脑袋问道:“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要杀他?”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 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很紧张。
Z毛茸茸泛黄的脑袋歪了一下, 他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溱还有点被Z的记忆影响,他觉得Z很可怜,实际上他什么都没看到, 只朦朦胧胧地看到两个少年人之间的青涩感情,那时候的美好和如今的凄惨景象对比起来更显得讽刺起来,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你不是喜欢苏竞吗?我看你在那些回忆里很快乐的,你们为什么闹翻了?”
Z漠然地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陈溱唠唠叨叨地很烦人,陈溱上前一步,Z往后退一步,最后退无可退贴着墙,冷淡地皱起眉:“我要回去。”
“回哪?那个囚室?”
“……”
“陈先生,你真的很烦人,如果你们有证据就尽管处决我好了,如果没有,再过十天,你们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没办法了。”
陈溱眯起眼打量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我看监控的时候发现你总是用手指写写画画,你是在算日子吗?也对,你对裁决司的制度很了解。”
Z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表情很灵动,实在是不像一个与世隔绝这么久的人该有的神情,说实话,陈溱对他的改变感到很惊喜。
他说:“你放心,我没有录音,也不想诱供,只是单纯地和你聊聊而已。”
Z抿着嘴不说话。
陈溱说:“我听说一个鬼要杀人,往往是因为他心里藏着一股怨气,等他报完仇,怨气消散他就会伏法。但是你很奇怪,你为什么坚持到这一步还不肯认罪?”
Z说:“我觉得你比较奇怪。不过以我不曾杀过他为前提,我可以回答你两点。第一,我和苏竞的关系不太好,因为他对不起我;第二,一个人肯坚持是因为有让他坚持的理由。”
陈溱还想说什么,医生妹子已经端水过来,陈溱道了谢,说:“我现在送他回去做笔录。”
医生点点头带他们过去。
共情让陈溱透支大量体力,他稍微做点大动作就会头晕目眩,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患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却觉得结果前所未有地清晰,大概是熟悉了系统的尿性,知道不承受点磨难他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猫在脑海里耍宝卖萌上蹿下跳,然而并没卵用。
第二天陈溱开学,他背着耽美文库去上学。
Andrew的死曾经让他内疚万分,然而到如今他却只剩下追逐真.相的本能,大概是想通了,其实他面对的都是一些数据串罢了,如此一来,面对孟承时也能坦然些。
他想着到学校后好好地和孟承相处,然后忘掉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情。
但是知道上午的课程结束,孟承也没有出现在班上。
陈溱困惑中带着不安,拨了几通电话却无人接听,只好来到办公室询问老师。
“啊,孟承啊,他好像生病了,他家阿姨跟我请了假。”
“生病了吗?老师您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吗?”
“这个倒不清楚,你们不是好兄弟吗?怎么不自己问问他?”
“怎么不自己问问他?”陈溱在去孟承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这句话,这句话就像催促他的铃声一样在耳边回荡,让他不自禁加快脚步希望快点过去。
他和孟承的渐渐疏远,很多时候都是来自于自己的疑虑,然而他又害怕问出口,以至于芥蒂越来越深。然而如果真的在乎他,就应该尽力挽救才对,一昧地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等到孟承家的时候,暮色四合,陈溱站在门口踌躇两秒,上前摁响了门铃。然而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他担心孟承出事,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地,一会儿脑补他病得起不了床了一会儿脑补他下楼开门摔倒了,于是更加焦急。犯傻地拿着手机打了电话,把耳朵贴在门上企图听见一点声音。却忘记这是座别墅。
他有点后悔自己在夏家待了这么久,却没学到什么真正的本事,如果他有夏初一成的能力,就不会急得团团转了。
终于,隔壁的别墅里出来个带着孙女遛弯的老太太,见陈溱蹲在门口,她警惕地问:“你找谁?”
“奶奶,我找孟承,他好像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老太太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你是他朋友?孟家很久没人回来住了,都搬出去了。”
陈溱惊讶,孟承并未有对他说过这件事:“不会吧,他没跟我说啊!”
“怎么不会在,这家里当爹的不着家,你还想着当儿子的天天守着这儿?都这样好几年了。”
陈溱想着孟承爸大忙人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是在出差和出差的路上度过的,也就不奇怪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只能无功而返。然而刚走几步,就听见手机响了。
陈溱一看,是孟承,他一脸惊喜地接起电话:“喂?孟承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