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沥很慌。
但是他不敢拦着陆启,只能拱手道:“王爷,此事不容耽搁……”
陆启淡淡道:“用不了多久。”
他回答戴沥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在了白亦陵的脸上,片刻后笃定地说道:“你没有刺伤高归烈。你不会那么冲动。”
陆启一顿,又问:“为何要认罪?”
白亦陵不能跟他解释,也没必要跟他解释,于是耸耸肩,倒是系统突然滴答响了一下。
白亦陵略微意外,陆启却会错了他的意思,眯起眼睛,声音中几乎冒着寒气:“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陆屿害怕被你牵连,派人来让你认罪的吧?他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做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这一转头,还不是头一个就把你给当做弃子了?哼,真是个成得了大事的人。”
白亦陵一笑:“王爷别羡慕,你也一样。”
陆启的脸色一僵,见他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却是更加恼怒:“这是你说的,我们一样,那既然一样,为何选他不选我?!”
这逻辑能力太优秀了,就算反应敏捷如同白亦陵,也不由一时语塞。
陆启也没指着他能答话,深吸口气,压着嗓子问道:“他负了你,你还要为了他认罪?”
白亦陵只能说:“不是他让我认的,是我自己要认的。”
这话就算他说了也没人相信,陆启看着对方这张倔强的、让人爱恨交加的脸,简直又气又心疼。
他愤怒白亦陵的不公平,明明陆屿也犯错,自己也犯错,结果他不但没有怪罪对方,还甘愿为了陆屿做出牺牲,但是到了自己这里,就死活不肯原谅。
陆启笼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岁月无痕,人心却终究是血肉做的,在这个时候,他不合时宜地感到惆怅和伤感。
曾经他有绝对的自信,去认为自己在白亦陵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不管自己对他如何,这孩子总是会忠心不二,天真地依赖他、信任他。
可是现在,白亦陵变成了这样,他们之间的裂隙再也无法挽回,那个位置也永远都不再属于自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根本无力改变任何。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陆启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终于只能面对这个事实。
系统悄悄道:
白亦陵承认:“反正他每回看见我都不高兴就对了。”
系统担忧道:
白亦陵道:“那应该不难吧。”
系统精神一振,准备围观。
只听白亦陵问道:“王爷,我只问一句,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所筹划?”
陆启冷声道:“就算我说是,你也不信吧。”
白亦陵道:“那还真不信。”
陆启知道他就是这个话,呼吸微窒,冷笑一声,却听见白亦陵又半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要不然,让我为王爷算一卦吧,若是算出来你跟这件事无关,我就信了。不知道王爷敢是不敢?”
白亦陵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还真是转折的幅度有些过大。陆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重新看了对方一眼,白亦陵还确实是一脸认真。
他觉得可笑,并想起来之前白亦陵帮着桑弘蕊看园子的事情,说的也头头是道。虽然陆启认为以这小子的狡猾,所谓的看风水有异象肯定有一大半是利用别的什么把戏做了假,不过听着倒也很有趣。
在这种情况下,显然并不是开玩笑的场合,在陆启的认知当中白亦陵也并非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倒真有些好奇对方想做什么了,于是道:“你想怎么算?”
白亦陵想了想,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草草画出了一个卦象图,然后冲陆启说道:“请王爷随便写一个字吧。”
陆启看了他一眼,写了个“白”。
白亦陵道:“王爷这个字写在了坎位,‘来之坎坎,终无功也。习坎入坎,失道凶也’。所谓是‘前生天外不相逢,雷开蛰月入天宫。采薪不知蛇在草,丝纶在手水未通’。这……”
他照着系统所给出的判词念了一遍,正要解释,自己先是怔了怔。
白亦陵幼时也曾读过《?9" 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68" > 上一页71 页, 芤住罚偌由虾罄醇虻シ低掣乃忝榧δ咳局拢源说酪膊皇且磺喜煌āO衷诳凑馐资囊馑迹谝痪渚谷痪透泄叵怠?br /> 陆启故意写了这个“白”字,偏偏还写在了代表水的坎位,从人际关系方面来讲便代表着人事流水,有缘无分。这第一句“前生天外不相逢”说的分明是白亦陵的遭遇。
再搭配上后一句一起解释,就是说在原著剧情中,白亦陵和穿越者并没有交集,一切都按照书中安排好的轨迹运行。
在那种情况下,陆启的命运是“雷开蛰月入天宫”,时机一到惊雷作响,飞黄腾达,将“白”放于此句当中解题,便有月白天青之意,正是标准的主角待遇。
但这句话白亦陵没有办法解释,想了想说道:“王爷出身高贵,生来不凡,只要遇到春雷震响的合适时机,风云际会,自有可能直入天宫,一跃成龙,不过这个时机却关联着前世今生的宿命,会出现,但如何把握,端看君意。凡事变化则吉。”
陆启笑了笑,不置可否,白亦陵又道:“重点还要放在第二句上。‘采薪不知蛇在草,丝纶在手水未通’。‘采薪’,欲取柴火来燃烧,‘丝纶’,手握鱼竿在河边垂钓,这两句都暗示王爷心中有所希求,可惜卦象却带有安分守己,小心谨防之相。捡柴的时候有毒蛇潜伏在草中,垂钓的时候水上却是白雾茫茫,四面不通,你若有求,一定碰壁,最后恐怕反伤于己。”
白亦陵一开始提出算命的时候,陆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本来也只是随便听听,心里并未当真,但随着白亦陵的话,他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沉沉道:“你继续说。”
白亦陵道:“上下两句合在一起,暗示福报不佳,求谋难成,一要行善积德,而要摒弃过往执念,力求变化,才有可能逆转乾坤,另辟蹊径。”
他用树枝将地面上的卦象搅乱了,手指不经意触碰到陆启的衣袖,牵动幽凉起落的影子。
白亦陵缓缓地说:“这次的幕后主使确实不是王爷,但你的运道似乎不佳。可要与我合作吗?”
陆启被白亦陵那一番话说的心神不宁,他以往素来不是很相信这种东西,尤其是面前站着的又不是什么国师圣手,白亦陵家里祖宗八代都找不出来一个算命的,他觉得这些话有九成的可能是在胡扯。
但是偏偏句句都说中了他如今的境况,陆启隐约觉得似乎一年之前,他的处境还没有落得如此步履维艰的地步,正应了那句“雷开蛰月入天宫”,但似乎自从白亦陵离开他的身边,很多事情就已经静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前生天外不相逢,难道今世就要再也无缘了吗?
随着地面上的卦象被搅乱,陆启的心里也是一空,好像他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在白亦陵说到“福报不佳”四个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仿佛感到了一阵彻骨的怨恨冲着自己袭来,然而周围除了他们两个,又再没有别的人了。
陆启的表情很凝重,白亦陵的模样很认真。
系统幽幽说道:
那是它送的礼物!要它免费送一次礼物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呀,宿主却给别人用了。
白亦陵道:“高归烈不是我阉的,你知道吧。”
系统:
白亦陵道:“我想知道是谁让我背这口黑锅,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他们又不让我查,你不是说这怨气能让鬼魂找到害自己的人讨命吗?现在高归烈死了,如果临漳王接触了他的尸体,他就会诈尸,如果他诈尸了,自己去找凶手,咱们的事不就办完了?”
系统:
这个办案子的方法真是简单粗暴——但或许真的很有效啊!
白亦陵道:“正好,我看那凶手多半也在宫中。”
系统:
它突然有点期待看见皇宫里面闹鬼的场景了。
第123章 金殿怒怼
陆启心中惊疑, 这种忧虑疑惑,却又无法找到具体症结的感觉如鲠在喉,十分让人泛堵, 虽然脸上并不表现出来, 但声音到底是沉下去了:“你现在这副模样, 还想合作什么?”
白亦陵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镣铐, 微微一笑:“身份不是我的筹码, 是指挥使还是阶下囚, 也不会影响我要做的事。我现在可以给王爷提供两个讯息,一、陛下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二、我现在威吓住了戴沥, 逼迫他带我入宫面圣。”
陆启倏然心惊。
他明白白亦陵的话代表着什么,将声音压得几近于无:“你的意识是,有人控制了皇上, 想谋朝篡位?”
这句话一出, 两人的心中都有一种荒谬感。一天十二个时辰被别人怀疑要造反, 自己也真的很想造反的临漳王,竟然会有朝一日震惊地听说有其他人抢在他面前当了反贼,这件事也真是有点可笑了。
白亦陵说:“是。”
陆启沉吟了片刻,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他用不着问白亦陵怎么敢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现在他手上的部分兵权已经分给了陆屿,最大的依仗幽州王就算在这个时候挥师赶往京都, 也绝对不可能比陆屿和镇国公回撤的速度快, 既然整件事都不是陆启设计的, 那么这回他就不可能趁机再做什么。
于是陆启没有想太久, 干脆地说:“你想让我怎么样?”
白亦陵道:“先进宫了解一下高归烈的情况。如果宫中情况有变,那么背后的主使者一定不会容许我父母和淮王殿下轻易进城,还请王爷接应。”
说白了还是让他帮陆屿,陆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眼看着不远处的戴沥神色焦灼,欲言又止,也实在不是耽搁的时候,他的脸色虽然难看,还是没多说,应了一声好。
他态度不错,白亦陵也不介意说句好话:“王爷办事还是这样干脆,让人痛快。”
他这句话又勾起了两人过往共事时的回忆,陆启道:“也就你一个人能指使的动本王了,不过是仗着本王喜欢你。”
白亦陵哈哈一笑,拍了拍陆启的肩膀,说道:“可别这样讲,你愿意与我合作,是因为这事成不了咱们一起完蛋,是为了你自己,跟我没关系。王爷往我脸上贴金,我会受不了的。”
他收回手,招呼了戴沥一声,就要离开,语气中几分揶揄几分认真:“总之,话我就说这些,事情你爱干不干,自己掂量吧。”
戴沥不小心听见了白亦陵这最后一句话,没想到他冲着自己耍狠不说,面对陆启的时候也这样大胆,吓得脚步一绊,生怕陆启发怒,冲过来将人揪住,那他们就又走不了了。
但陆启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白亦陵的背影离去,目极处是残荷微雨。
心中有隐约的恍惚,忽然想起,年少时有多少次,也是这样将他派出去。不过当时尚有归期,如今种种,却只剩前尘一梦。
白亦陵抽空回了下头,只见陆启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方向,这样远远看来,他的身影显得那样萧瑟,那样凄凉,仿佛全身上下都笼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他很满意,系统出品的纯怨气效果还是挺好的。
只不过就算没有出事,此时的议事殿之内,也已经乱成了一团。
虽然刚刚从昏迷当中醒来,此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气色倒还算不错,只是下面的一干臣子们却都在议论纷纷,中心内容正是关于刚刚传来的战报。
这也算是近日以来一个难得的好消息,淮王和镇国公成功突围,并联合幽州王逼退赫赫追兵,放火烧了两国交界之处的草场。
最后一招才是最狠的,此刻正是秋叶干燥枯黄之际,又刮西风,大火一起就再难熄灭,一路借着风势席卷了整片草原,赫赫的将士们为了躲避火焰,不得不反向朝着晋国军队一头奔来,正好被陆屿他们来了个围炉,元气大伤,重创败退。
镇国公等人率领着军队暂时驻扎下来,处理后面的一系列事宜,淮王则带着他封地的士兵先一步折返京都。但因为日前皇上病重,城门已关,军队却被堵在了外面。
“陛下,赫赫大皇子之死及赫赫的突然进宫都十分蹊跷,目前流言纷乱,人心惶惶,想必其他各位同僚亦是有所体会。”
九门提督郑皓报告了这个消息之后,率先向皇上建言道:“臣并非对淮王有所怀疑,但凡事谨慎总没有错处,城门不能轻易打开。臣以为应令淮王将兵马留在城外,独自入宫觐见。”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乍一听起来丝毫要求也并不过分。但是在场的都是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人精,又如何听不出来他这个主意当中暗藏的玄机?
郑皓的观点是,淮王如果没有不臣之心,独自进宫也不是什么为难的要求,所以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危险发生,只让他一个人进城的要求并不过分。但是从淮王的角度想,并不是这样。
明明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他又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无缘无故的就被要求不能领着手下的人进去,只怕是个人就会多心,淮王怎么可能同意?结果照郑皓的说法,不同意,就是他要造反。
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其他的大臣们立刻就都乱了。不知是有意无意,这一次的召见当中各位亲王都没有在场,而他们应该如何表态,也是个问题。
聂太师首先不赞同道:“郑都督此言差矣,淮王此行凶险,却能够反败为胜,击败赫赫,这是莫大的功劳,将士们九死一生回来,你却要将人拒之门外,因为一点流言生出猜忌之心,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