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楞了一下,他还以为是白亦陵给陆屿烤肉吃,没想到竟是倒过来了,陆屿居然会亲自动手做这样的事。
他心思百转千回,乱成一团,眼睁睁看着陆屿将最底下一串烤焦了的肉抽出来,又往上面洒了不少的辣椒面,冲着陆启递了过去,殷勤地说:“皇叔,快来尝尝,味道如何。”
黑色的焦肉带着红色的辣椒面递到面前,辛辣之气直冲鼻翼,再搭配着陆屿这幅笑靥如花的欠揍模样,简直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恨不得抢过肉串扔到他的脸上。
陆启瞥了白亦陵一眼,只见他的脸上竟也隐隐带着一丝浅笑。
他顿了顿,忽然也是一笑,从从容容地将陆屿手里的肉串接过去,真的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片刻,这才笑着说道:“阿屿,不是叔叔说你,你这个手艺可真是够呛。堂堂一国亲王,这种事本来也不是应该你做的,凡事啊,总得分个擅长不擅长。”
陆屿漫不经心地从旁边捡了根树枝,扔进火堆里,火堆上小小地爆出来了一片火星,他似笑非笑地说道:“皇叔说话可真深奥,侄子都听不大懂。什么擅长不擅长的,我只知道我乐意做就做了,端着身份,端着臭架子,也不能当饭吃,您说是不是?”
他翻动着火堆上其他没有烤焦的肉串,闻起来倒是鲜香诱人:“就譬如说皇叔不喜欢我烤的野鸡,那您就自己骑着马去打嘛,硬凑来有什么意思。还是说……”
陆屿抬起头,笑着扫了扫另一头的刘勃:“还是说皇叔年纪大了,平时操劳过甚,所以身手没有以前那样灵活呀?”
他眉眼含笑,眼中满满的都是讽刺,竟还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什么人都不在乎。
陆启的脸色微微一变,扬手将那串肉扔进了面前的火堆里,烈火遇上油,顿时爆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正如两人之间此刻的气氛。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不远处一直临漳王府带来的随从们立刻训练有素地站了起来,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威慑。
陆屿脸上的神情变都没变,那一边尚骁也立刻跟着一挥手,同样带着其他人同临漳王府的随从对峙,双方两不相让,气氛紧张。
白亦陵在旁边根本就插不上话,看看那串扔到火堆里的肉,又看看远处的两队人马,简直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一幅红了眼要干仗的架势。
他想了想,觉得这是他们陆家人之间的事情,还是做壁上观比较好。
好在两人也没有在这种场合下血拼,陆启最终只是看了看白亦陵,淡淡说道:“本王看重刘公子的才学才会把他带在身边。你自己行事荒唐,却莫要以同样的想法来揣度叔父。”
陆屿笑着点头:“皇叔教训的是,以己心照人心,观佛是佛,观魔是魔,怪不得你看我行事荒唐呢!”
他这张嘴简直能把圣人气成暴徒,幸好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在悠闲玩乐的场合上,这种声音总是容易给人一种紧张不祥的感觉,白亦陵循声望去,只见几匹骏马转眼间已经冲到近前,马上的人本来是一脸焦急神色,结果发现两位殿下都坐在此处,忙不迭地勒紧缰绳,下马请安。
陆屿看了看这些人的服色,一挥手说道:“行了,起身吧。你是镇国公府上的人,什么事?”
他眼力极佳,那几个人正是盛府的家丁,眼看着淮王问话,连忙躬身回道:“殿下,我家小姐不知道去了哪里,大公子担心出什么事,正派府上的人到处寻找,不料惊扰了您,请殿下恕罪。”
陆屿道:“盛小姐,盛栎?”
盛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盛杨已经出嫁,今日没有参加游猎,家丁闻言,答了声“是”。
陆屿道:“那快去找吧。齐骥,你也带人帮忙寻一寻。”
盛家乃是一等望族,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辈分上算起来盛小姐还算是陆启的外甥女,陆屿的表妹,她的失踪实在是一件大事。不光陆屿陆启派人帮忙,其余的人家听闻了这件事,也纷纷都行动起来。
这时有人说道:“咦,谢三公子、王大人、程公子和周小姐也都不见了,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啊?”
另一边有人高声接道:“他们之前确实是在一起追野鹿来着!我依稀记得好像看见那些人从这边的树林子里穿过去了!”
“快走快走,去看看!”
白亦陵也不想在这里围观陆家人掐架了,索性也站起身来,扬声对着不远处神色焦急的盛铎喊道:“盛兄,我帮你们找人吧!”
盛铎找不到妹妹,正是着急的时候,闻言也不和白亦陵客气,遥遥地高声答道:“有劳了!”
白亦陵起身道:“二位殿下,臣去帮忙找一找盛小姐。”
18" 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17" > 上一页20 页, 陆屿本来舒舒服服地在火堆边上坐着,听见白亦陵的话立刻站起身来,说道:“好啊,我陪你。”
白亦陵觉得陆屿很有意思,虽然变成了人,仍然保持着小狐狸时期喜欢自己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习惯。虽说鸭子破壳时会把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成娘,但他捡狐狸的事情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几个月之前,看陆屿在别人面前也是架子十足的,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这样?
——总不能是真的想在自己身上寻找母爱吧。
白亦陵道:“……那走吧。”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给人留下把柄,说完之后礼数周到地向陆启行礼告辞,陆屿皱眉,在白亦陵肩膀上轻轻一带,两人便肩并肩地走了。
正如其他人看见的那样,谢樊和盛栎一行人确实在一起。
在这次行猎之前,谢樊就已经受到了母亲的叮嘱,让他尽量低调,不要强调自己立下的功劳,更不要往四皇子或者白亦陵这两个人面前凑。
她虽然溺爱孩子,但总体上来说,看事情却是十分明白,知道自己的小儿子素来不稳重,肚子里装上半两油就忍不住出来咣当,这才重点提醒他这些。
可惜,谢樊在家中答应的好好地,出了门见到了心仪的美人,就把母亲的话全都忘到脑后去了。
他急于在盛小姐面前表现自己,见到猎物之后一马当先,扬鞭追赶,身后隐约有人喊道:“三郎,不要再往林子深处去了!”
谢樊连发好几箭都没有射中前方的梅花鹿,正是焦躁的时候,闻言也不回头,扬声道:“哪有来打猎不进林子的,你要是害怕,就在外头等吧!”
刚才叫他的程公子眼睁睁看着谢樊的身影消失,不由气道:“这个谢三郎,干什么都要掐尖,这里又没人跟他比,较什么劲呢!”
另有别人说道:“那咱们还跟不跟?”
他们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前来打猎,部分是为了图个乐,部分是因为这是淮王牵头,说什么也不能驳了这位殿下的面子,没有人乐意为了头野鹿当真去闯一闯深山老林。
可是大伙跟着谢樊一起出来,又不好将他一个人抛下,踌躇一番之后,盛栎说道:“要不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长得漂亮,又对谁都是若即若离,似有意似无情,弄得人人都众星拱月一样围在盛栎身边,听到她这样说也没有异议,纷纷跟着谢樊进了林子。
结果这一进去,就出了事。
谢樊所骑的马匹是千里挑一的名驹,即将追上梅花鹿的时候,他弯弓搭箭去射,奈何从小没下苦工,骑射之术实在不精,几次都差了那么一点,他也就跟着越跑越远。
正是觉得心浮气躁的时候,却忽闻一声鹿鸣,谢樊猛地一抬头,赫然发现那头鹿竟是反向冲着自己重新跑了回来。
他心中大喜,也顾不得细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弯弓搭箭,向着惊慌的小鹿射去。
只是箭尚未离弦,忽然又是一道黄影倏地从同一个方向闪了出来!
就在此时此刻,谢樊猛然感觉到危险,情急之下竟然超常发挥,脱手松开箭,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去,摔在地上。
他的马发出一声哀鸣,紧接着就是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端。
谢樊差点被摔得浑身散架,在剧痛当中惊骇地抬起头来,赫然发现自己面前竟然蹲踞着一头成年豹子,正将死马按在爪下大嚼,鲜血顺着豹子的嘴巴溢出来,一滴滴落到地上。
谢樊惊恐地瞪大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在这个瞬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维能力。
这、这下该怎么办?
不要动,不出声……它随时会扑上来的!得想办法逃跑啊!
怎么办怎么办!
谢樊心里乱成一团,不放声尖叫已经是耗尽了全身的毅力,此时再也想不出来其他任何的办法,只能暗暗祈祷这豹子把马肉啃完之后吃饱了,能够放过自己。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侧的不远处传来了轻快的声音:“这箭是谢三郎的,他肯定就在前面,咱们去找找!”
好巧不巧,这些同伴找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谢樊心里明明知道,自己这时应该提醒大家不要来到这片危险之地,可是他一出声就要冒着生命危险,于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几个少年少女们骑着马奔了过来。
嚼东西的豹子耳朵一竖抬头,跟着猛地拱起腰来,发出一声低吼,又向着人群扑出,顿时惊叫声响成一片。
谢樊趁机就地一滚,躲得远了一些,同时本能地狂喊道:“救我——”
此时人人惊慌失措,当然不会有人搭理他,而且更糟糕的还在后面——真是见了鬼了,这里居然还不是只有一头豹子!
腥风又起,另一头猎豹被同伴的吼叫声惊动,同样扑了出来,现场乱作一团,哭泣的,逃命的,吓得愣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几乎全都没了章程,非但不能互相帮忙,反倒还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
刚才那头豹子的目标只有谢樊一个,此时此刻,身边却又多了一堆这些愚蠢的人类,一时也有些无所适从,逐着人群胡乱扑咬,反倒大大降低了谢樊的危险。
谢樊的胳膊破了,血流了一地,又疼、又慌,他何曾吃过这种苦头,简直都要哭了出来,脚下却一点也不敢慢,连滚带爬地向着树林外围狂奔。
他的腿直发软,跑了几步,撞上一个人,一跤摔倒在地,那个人也惊呼一声,却是同样在试图逃命的盛栎。
豹子从身后扑了上来,此时此刻,谢樊再也顾不上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揪着盛栎的半边肩膀用力一扯,拽着她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40章 淮王发怒
那边盛铎和白亦陵在最前面, 盛知和陆屿等人落后了一点,盛铎一眼看见妹妹遇险,当时就急了, 要冲过去已经来不及,急中生智,顺手摘下马侧挂着的一条鹿腿扔了出去。
他的准头极好, 鹿腿顺着豹爪和盛栎身体之间飞过去,豹子一按, 就稍微缓了片刻的功夫。但也只是这片刻, 豹子嘶吼一声, 甩脱鹿腿, 再次向着面前的两个人咬了下去。
眼看就要闹出人命,白亦陵踩着马鞍子站起来,向前一扑, 手中长刀还来不及拔, 直接回手连鞘便是一招“义无反顾”,刀势劲急,分风劈流,半空当中铮然鸣响, 如虹乍现,当当正正架住了迎面扑来的猎豹。
盛栎和谢樊死里逃生,同时抬头, 却只看到对方衣袂扬起, 背影单薄清瘦, 只是腰背挺直,气势逼人,仅仅是立在那里,便使人有一种被霜刀雪剑映照的炫目之感。
随后,盛铎也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揪起两人的后领子,一路向后拖出去,一方面使他们脱离野兽的袭击范围,另一方面也是以免拖累白亦陵的行动。
成年的豹子纵身扑来,力道非同小可,白亦陵架住它那一下,手臂上的青筋几乎都爆了起来,显然已经用尽全力。
一切不过都发生在几个弹指当中,别人根本来不及过去,他随即侧身弯腰,借势卸力,手上真力震出,同时翻身而起,飞起一脚,将豹子逼得向后退了出去。
趁着这个空档,清光耀目,刀已出鞘。
此时,另一头豹子也已经被比白亦陵稍后而来的陆屿和盛知挡住了,侍卫们比他们两个稍微慢了一步,随后赶来的时候只见众人乱成一团,也不好放箭远程攻击,连忙纷纷下马,各自拿着兵器冲这边围拢。
“快!保护淮王殿下!”
“你们几个,去白指挥使那边帮忙!”
“等一下,天呐!这边还有一头,这豹子的脖子上系着东西,是不是有人养?”
豹子刚刚被白亦陵那一脚踢得晕头转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勃然大怒,喉咙里发出威慑的呜呜声,再次向他扑了过来。
白亦陵用刀在地上一拄,借力翻身而起,身上袍袖在半空中乍然扬起,宛如一朵蓦然开放的奇花,身形优美之极,又带着五分杀气,竟然精准地踩在了那头豹子背上。
他跟着弯腰在豹子的脖颈上一搂,另一只手持刀,干脆利落地抹过,眼看就要将这头猛兽割喉。
就在此时,却有一个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景一般,突然惨叫一声:“杀不得啊!”
危急之际,根本来不及多想,最怕这种能搅乱心神的话。白亦陵听对方喊得焦急,还以为关系着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手下稍微一迟疑,豹子已经发狂般地摆动身体,将他甩了下去,跟着反身扑上。
盛铎刚刚把小妹和谢樊扯到一边,见状大惊,连忙抬起手中的弓箭,想要射中豹子不算要害的部位,帮白亦陵解围。
而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陆屿眼角的余光看见这一幕,来不及多想,脱口喊道:“阿陵!”
他身形鬼魅般地一闪,在那一瞬间竟快的像是一道残影,飞扑过去抱住白亦陵就地滚开,豹子一爪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