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尴尬地“哈哈”两声,硬着头皮道“是啊早上见到一只走失的大狗,我就嗯,带回家了。”
“狗呢”
“在还给主人了。”元霄说着说着,头就低下去了,他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什么品种的”
“是拉布拉多。”元霄因为撒谎,心脏跳得特别快,面对年长的白问霖,他不由自主感觉到了压力。
白问霖看着他“这只拉布拉多得了狂犬病”
“我不知道。”元霄赶紧蹲下,“我现在收拾,问霖,你别生气。”
“等下有人来打扫,别收拾了。”白问霖站起来,朝他走去,低头注视着蹲在地上捡卷纸的元霄,“下次还捡狗回家吗”
元霄仰头小声地道“不捡了”
白问霖伸出手去,示意他起来。元霄望了他几秒,把手递给他,白问霖刚拉着他的手,就说“元霄,你不会撒谎,下次不要替他遮掩,我都知道了。”
元霄羞愧地“哦”了声。白问霖作出一副冷漠的面孔“你看看他的所作所为,不是狂犬病是什么下次他这样,就带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元霄沉默了,心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如果阿尔被狗咬过、得了狂犬病,那你肯定也携带了狂犬病毒,跑不掉的。
他看白问霖真的很生气,加上自己没有把阿尔管住,心里很内疚,便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元霄提前给家里人说了,今年寒假他回呼伦贝尔,不回家过年了。
他往常几乎每年都会回去一次,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去。元霄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他喜欢独自坐火车的感觉,慢节奏,几十个小时走走停停,好像回到旧时代。尤其是从齐齐哈尔过后的那一段幅员辽阔的风景,对于他这样搞创作、搞音乐的人而言,能激发大量的灵感。
不过,从魔都过去路途太过遥远,为了方便白问霖,元霄提议“我们早上先飞到齐齐哈尔,然后从火车站坐火车,大约八个小时能到海拉尔。”
白问霖没有意见,这对他而言是种新奇的体验,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经历元霄曾经的生活痕迹,去他喜欢的地方,用他喜爱的方式。
很久以前,元霄说想回家,回草原,那时候白问霖就想带他去了,可是天意难测,谁也没有意料到,元霄会在去治疗心脏的飞机上便停止呼吸分明他离活下去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元霄收拾了点东西,和白问霖先到齐齐哈尔。
上午十一点,飞机落地,他要去拿行李,白问霖制止了他“我们坐火车走,行李不用管,会送到海拉尔的。”
元霄“你的意思是就我们俩去坐火车,你们家的私人飞机还是会飞到海拉尔”
白问霖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他还有钢琴,他每天练琴的习惯,除了因为元霄破例过,从未被打破。
元霄“”因为身上没有行李,加上火车票买的是下午三点出发,元霄打了个车,带白问霖去扎龙湿地看了丹顶鹤,随后上了火车。
一个小车厢,四个床位,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问霖进去后,皱了下眉,不过没有说什么。
元霄打开耽美文库,拿出两个水杯、照相机和音响,最后用一张干净整洁的浴巾,整个搭在床上“八个小时说长不长,但难免要休息。”
白问霖坐下了,看他拿东西出来,不时问他“这是什么”
元霄“呕吐袋。”
白问霖“”
“坐火车和高铁、飞机不太一样,有的人会晕这个。”
“你晕”
元霄摇头,看了白问霖一眼“我怕你”
白问霖板着一张脸“我不会。”他又问,“你带音响来做什么”
元霄“这个音响不是智能的、会说话吗我用了一年多了,打算带回老家给我爷爷奶奶他们听歌用。”他当初买这个音响,主要是为了他的智能,能说话。那对元霄而言是很远的记忆了,不过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的性格,白天基本不跟人说话,长时间下来,他感觉非常孤独。
人工智能音响能回答他的问题,也能对他说晚安。
但现在,元霄感觉自己好多了,或许是因为穿越到过去的那段时光有很多人陪伴的缘故所以现在也不需要这个音响了。
火车发动,在铁轨上行驶时,有别于其他交通工具,慢慢摇晃着,窗外不快不慢地流走着齐齐哈尔独特的风景地貌。
元霄打开相机,贴着玻璃窗照相,那些风景于他,都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元霄照相的时候,感到心旷神怡,立刻坐下来写一些小调子,用手机软件试了试效果。
晚上七点,元霄有点饿了,正打算问白问霖要不要吃点什么,就看见他脸色不太好。
“你是不是”元霄的手蠢蠢欲动,准备去拿呕吐袋。
白问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旁边坐着,摆了摆手,冷着一张男神脸“没必要,我没事。”
哪怕有事,他也要先装睡,再醒来装成那个狂犬病,然后再吐。
第22章 《降B小调夜曲》
火车上售卖盒饭的推车走过, 元霄闻到味道的那瞬间饿得更厉害了
列车员叫卖道“盒饭有需要的吗木耳肉片炒肉有需要的吗煮玉米”
可随着味道越来越大, 元霄发现白问霖似乎很闻不得这种盒饭气味, 皱着眉别过头去。
白问霖也发现了元霄在吞口水, 他强忍身体上的不适“你是不是饿了”
元霄说没有“我中午吃了很多,不饿, 你饿了吗”
白问霖从没想过自己会遭这样的罪, 胃里翻江倒海, 闻到那股味道就难受, 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可为了元霄不饿着, 他还是说“我也饿了,你买两份盒饭,我吃一点。”
元霄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不烫、没有发烧。
“都怪我, 我不该带你来坐火车的”元霄内疚极了,他包里只有阿莫西林和感冒药, 他买了呕吐袋、却忘了带晕车药。
白问霖看着他没说话, 默默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
元霄拧开水杯给他“喝点热水。”接着, 他开始收拾耽美文库。
白问霖问“不是还有四个多小时吗”
元霄把相机装好“马上到博克图了,要停留几分钟,我们下车吧。”
白问霖看着他。元霄拉上耽美文库拉链,抬头道“你身体不舒服, 再坐下去会更难受的,我们下车找个地方住一晚、吃点东西, 明天再出发。”
白问霖手动了动,正想抱他,忽然传来广播“前方到站、博克图。”
元霄把耽美文库背上,一只手把他架起来,白问霖太高,一站起来,头仿佛就要触到车厢顶部了,他微微垂首,感觉元霄搂着自己,两人下车了。
博克图地处兴安岭山脉峰顶南麓,在冬天,整个村庄被冰雪覆盖,刚从车站出去,那呼啸而来的飞雪就把元霄给冻得一个寒颤。
博克图并不发达,城区小,总共也就一万的人口。而元霄乘坐的这条火车线上,每一站风光都是绝美,博克图也同样,可是太冷了,冷得元霄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冲动之下就把白问霖拐下车了但他舍不得看白问霖继续那么难受下去。
元霄问他“怎么样还想吐吗”
白问霖刚一下车,那种晕头转向的感觉就好了许多,可他见元霄体贴自己的模样,就把他的耽美文库拿过来背上,白着一张脸说“我很好。”
元霄果然认为他在逞强,很心疼“等下找个医院,先给你开点药,然后我们去吃饭,再找个住的地方。”
白问霖低头问他冷不冷,元霄说还好,白问霖便用手臂,将他勾入怀里,一只手放进元霄的衣兜,跟他的手揣在一起。
元霄抬头去看他,白问霖就笑了笑,衬着苍白的脸色、冷色调的眉眼,格外惹人心疼。
随即,元霄用蒙语问了一个当地人“附近哪里有诊所和旅馆吗”
问到后,元霄说“有一个地区医院,旅馆也有,就在那附近,但是我怕条件很不好,怎么办”肯定还不如火车车厢。
“没那么多讲究。”白问霖将他搂得很紧,踩着大雪往医院的方向走。
“那我们将就一晚吧。”元霄说。
去医院开了点白问霖症状的药,元霄就在旁边找了家餐厅,随便吃了点。小地方,又有很多俄罗斯人,白问霖的长相在这里不算奇怪,他连帽子都没戴,全程把元霄锁在怀里。
到了旅馆,果然不出元霄所料,条件非常糟糕,恐怕白问霖这辈子都没住过这样的房子、吃过这样的苦。
元霄问他“我们订一个房间还是两个”
“一个,我不舒服。”
元霄订了一个标间,把东西放下,替他忙前忙后,喂他吃药,给他打来热水洗脸。白问霖很少能体会到这种只有装成阿尔撒娇才能得到的待遇。
原来“生病”还有这样的好处。
他现在一点也不计较环境不好的问题了,因为他眼里只有元霄,别的事情,都不再重要。
元霄忙完了,把手机充上电,准备睡觉。房间很小,他关了最亮的灯,留下卫生间的那盏灯,朦胧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门照在地上。
只是他刚一躺下,就听见白问霖说“你冷不冷”
元霄说不冷。房间有空调,但是非常老旧,发出很大的噪音。
白问霖说“我有点冷。”
“那我把空调温度再调高一点我怕你明天早上起来不舒服。”
白问霖坐起来了“不用调温度,我能跟你睡一张床吗”
大概也是习惯了,元霄也没有犹豫太久,便点头道“你过来吧。”
白问霖只脱了外套和鞋。如他所言,这么糟糕的环境,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他用自己的黑色大衣当做床单,又把元霄的羽绒服当做被子盖在身上。两人钻在小小的羽绒服底下,拥作一团。
他的脸就贴着元霄的脸庞,两人隔得非常近,近到自己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奶香气元霄说过,他是喝羊奶长大的。
他不禁深深地埋下头去,凑近元霄的脖子,高挺的鼻尖微微蹭着他的脖颈。
元霄仰着头,有点痒,而且没有多少睡意,他眨了下眼睛,感觉白问霖也没有睡觉,就低声问他“困么”
白问霖哑着声音说“不太困。”他太高了,床窄小,他的脚有些露在床尾外面。
“头还晕吗”
白问霖沉醉他在皮肤香气里“有点。”
“明天走之前,我们再去医院看看。”
“睡一觉就好了。”白问霖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元霄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白问霖不太爱这样做,相反,只有阿尔才会这样。是生病的缘故吗
元霄轻声道“既然你睡不着,我们就来聊天吧。你知道博克图,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在蒙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白问霖配合地问“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鹿的地方,我每年回家,都坐这条线,总会经过这里,可是从来没有停下来看过。”
白问霖低低地“嗯”了声,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元霄特别痒,忍了一下忍不住了“问霖,别吹气,我痒。”
白问霖就把头抬起来了,眼睛很暗,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出掠夺性,把手臂从被窝里拿出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道“元霄”
元霄困惑地“嗯”了声。
“我能不能”他喉结微动,非常、非常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压下去,亲吻他,进入他。
可是自己这样做,会吓到他的吧
元霄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克制地把五指捋进元霄的发间,将他按入自己的胸膛“很晚了,睡觉吧。”
次日,又是大半天的火车,中途他们在牙克石下了,休息了几个小时再继续坐车,在日落前终于抵达海拉尔。
元霄说“我爸那边,祖辈世世代代都是牧民,我爸不想放牧,就离家出走了。”
“我爷爷奶奶对他这种行为非常不满,认为我爸爸是家里的长子,不该这样后来我出生了,他们说好,把我送回草原,但是等到了读书的年纪,就让我回汉族去读书。”他做过一段时间的放羊娃,不过后来响应国家政策,全部都圈养。
白问霖低头看着他“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些。”
元霄笑笑“这些事我以前怎么敢说”他想到了自己穿越后的的家人,犹豫了下,忍不住问,“他们怎么样了”
白问霖听懂了他的问话,却是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你父母过得很好,你弟弟现在在美国读高中,他很出色,以后能继承骆董事长的公司。”
元霄点点头,白问霖继续说“元霄,他们跟我不一样,他们不可能接受人死而复生的,所以你”
“我知道,我不会去打扰他们生活的,知道他们现在很好就够了。”他现在穿回来了,有自己的家人,自然不会去寻求旧事,事实上一开始,他都没打算认白问霖,他一直以为这是两个平行时空,不然为什么他穿越后的时候,没有他自己的存在
可是白问霖突如其来出现,打破了他这个认知,元霄不是科幻迷,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不合理。
白问霖揉了下他的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们到达的时间比原本预计的晚,元霄来之前买了很多羽绒服,而且白问霖有个大家伙钢琴,一辆卡车载着他的钢琴,拉着两个人,在红色的日暮中驶向草原。
元霄他家距离海拉尔市区不算特别远,坐车去只要两个小时。提前打过电话,家里人知道他要回来,也知道他带了个朋友。
在车上,元霄昏昏欲睡,忍不住靠在白问霖身上。
抵达后,白问霖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元霄介绍说“这是我爷爷奶奶,这是我三伯和三婶,堂弟和堂妹。我还有个姑姑,已经嫁人了。他们只会说一点点简单的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