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妄之冷冷一挑眉,但还是无辜地摇头,同样不解:我什么都没干,别看我。
一旁的余笙哼着歌,悄悄注意到身后的气氛,心下‘耶’了一声。
看啊!他们两个人果然在自己的感召下削弱了针锋相对的气氛,都开始私下里眉目传神了!
我的努力方向果然没错,这样好有效!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余笙倍受鼓舞,收拾完自己,就去给睡了一晚上的展笑天换纱布换药。
一边做事,还一边在识海里翻书,正是那本《感化逆徒的正确方式》,那本徒弟人设与殷妄之4" 你究竟有几个好徒儿[穿书]0 ">首页6 页, 很像的书,里面的主角师父也和自己一样苦命,每天担心徒弟黑化过头死翘翘,也担心自己感化失败后掉马、被徒弟杀掉死翘翘。
相比之下,余笙觉得自己的情况还挺好的,至少如果他掉马……
应该不会死翘翘。
嗯……
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余笙看向重点段落,学习感化徒弟的手法。
首先,在徒弟心情差的时候,要转移徒弟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动不动钻牛角尖,避免心魔被反复激活。
余笙坐在床边,小心检查着展笑天的断骨,正做到一半,突然抬头看向一旁杵着不动的殷妄之,微微一笑。
殷妄之愣了一下,下意识调整了站姿,背脊更加挺拔。
余笙指了指他身侧,“可以帮我拿一下东西吗?”
殷妄之看了看展笑天,又看看余笙,沉着张脸,然后在余笙微笑的注视下,竟然真的伸出了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小碗,碗里是捣碎了的外伤药。
那架势,不像是要帮忙递过来的,更像是下一刻就要朝着反方向摔在地上,或者冷笑着一把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脸色僵硬的展笑天头上。
毕竟相比之下,这两种画面都比什么‘鬼王亲切地守在床边为死敌盟主递药’来得更加符合人设,也现实多了,想象起来也丝毫不困难,很容易就能勾勒出画面感。
展笑天:“前辈……我没事的,要不我自己来……”
很显然,鬼王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这个仙盟盟主备受震撼,感动地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精气神都足了几分。
某种名为宿命友谊的神奇力量支撑着他,让展笑天愣是挣扎着自行坐起来了。这个可怜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变得倔强又自立,不肯再依靠任何人,坚持自己拿碗,自己换药,自己重新包扎伤口,以此回报关爱自己的长辈与师弟。
看,多好的进展啊。余笙欣慰地想到,这就是对自己这些努力最大的肯定。
余笙决定见好就收,感化也要一步步慢慢来,没再难为两人,主动将药碗接到手里,安抚着展笑天让他重新靠回软垫上,不要逞强。
然后体贴地嘱咐殷妄之,“累不累?如果觉得闷得话,不必特意留下来帮忙。”
殷妄之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用格外少见的语调复读他的话,“我?特意留下来帮忙?”
余笙点点头,明白鬼王这是第一次对敌人示好,一定又是脸皮薄了,要不就是还不适应兄友弟恭般的气氛,端着人设不想放下,“没事的,我都懂。”
殷妄之莫名其妙看着他,“你都懂?”懂什么了?
看,你又装傻,脸皮还真是一如以往的薄啊,可惜我真实身份是你的师尊,一下就看穿了真相。
余笙笑得春风满面,没再戳穿他,担心殷妄之万一觉得丢了面子,又和展笑天闹僵了就前功尽弃,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意拿了些需要扔掉的东西交给他,找理由将人送出门去。
真是贴心极了。
木门轻轻关上,殷妄之站在门口,正好与走来的温久正面碰上,四目相对。
温久眼盲,但能依靠天目辨人识物,在发觉殷妄之和其手中明显沾着另一人血迹和药渣的垃圾时,震惊地愣在了原地,嘴巴都微微张开,“你……”
而后猛然露出警惕的神色,一手探向自己的识海,检查天目是否有损,或者是否有被幻境干扰的痕迹。
不对啊……?
温久迅速思索,以自己聪明的才智硬生生找出最合理的解释,而后询问道,“殷鬼王,你是打算用这种东西下咒吗?我怎从未听闻过有这种咒术?”
一定是没法直接动手,打算用阴损招式了,毕竟实力如鬼王,总不能一夜之间就被人下了降头,突然善良到帮展盟主疗伤换药,还亲手拿这些用过的纱布出去扔掉吧。
殷妄之:“呵,孤陋寡闻。”
鬼王向来不喜欢废话,以招牌式地嘲讽回了一句,便动作潇洒地转身离开,并在转角处一个用力,将手里的东西尽数化作灰烬,没留下丁点痕迹。
温久忧心忡忡地敲门进去,随后在见到里面的余笙和展笑天时,又顿觉柳暗花明了——展笑天会不会被下咒干他何事?便恢复了温和平淡的笑容,将花瓶和里面新鲜的花枝摆在室内,淡淡花香散开,让屋内多了一丝生气。
余笙心情看起来很好,热情地与温久打了招呼。只是展笑天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苍白中透着一丝迷茫,迷茫里夹杂着担忧与警惕。
最可怕的是他今日竟然没什么虚弱之态,不喊疼不装病不示弱求关爱了,尤其在余笙和温久打招呼后,变得格外地自强自立,“前辈,我真的好很多了!”
温久眼睛一眯,感觉事情不简单,皱眉审视地看向展笑天,似乎想辨认清楚,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然后便听到余笙反驳,“不行,你虽然体质更强、自愈能力比常人要好,但伤还没彻底复原。学什么不好,学你殷妄之师弟逞强要面子?”
温久听了这话,险些被呛到,连嘲带笑地看展笑天,仿佛抓到了什么足以嘲讽对方一百年的黑料。
展笑天凌乱到了极点,反而福至心灵,突然坚定地摇摇头道,“不,我是要向温师弟学习,不能仗着自己是晚辈就任性,要学会为他人着想,回报对我好的人。”
温久:……???
余笙还真的信了,欣慰又赞赏地摸了摸展笑天的头,为他的懂事给予肯定,觉得这个大徒弟真是有慧根,这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开始主动与师弟搞好关系了。
然后转向温久,语重心长道,“温公子啊,今天你就休息一天吧,不要亲自下厨了。”
温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若不是手里的花瓶已经放下,此时恐怕已经落地摔碎,“为……为什么?”
是他做的不好吗?是自己的厨艺后退了吗?还是师尊的口味变了?他一直引以为豪的优点,最享受做的亲近之事……竟然要被叫停?!
难道是殷妄之背着自己,偷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视线一飘,展笑天果然知道内情,正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仿佛在享受敌人失败的美景。
余笙已经处理好了展笑天的伤口,背对着玉床,自然没有发现,只是自顾自地‘安抚’温久道,“是啊,今天的饭食之类的,就交给我来做吧,难得你们三师兄弟都在,大家伙一起在餐桌上好好聚聚,痛饮一杯。”
失宠的打击来得太快,太过猝不及防,让温久头脑一片空白,只隐约听明白了,亲自准备伙食,是为了让另外两人也能吃好喝好……
他越发肯定起来,这一切的突变,一定是因为鬼王的到来,不然为何在今天之前,师尊都从未提议要给展笑天下厨做吃的?鬼和人比起来,分明是肉体凡胎的展笑天更需要进食!
温久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大睁的眼眸里一片雾蒙蒙的。
余笙见他这个模样,更是心疼了,瞧瞧,平日里一定很少被人照顾,更没体会过兄弟情谊,这才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再次翻开识海中的小说,看了看相似的情节,无非就是师父给徒弟送法宝,师父在徒弟受伤或低落时给关爱,看了两页,觉得小说里只有一个徒弟,但他有三个,也不是完全一样。
要是有师徒四人作为主角的小说能提供参考就好了。
德高望重的师父,头铁又皮得一比的大徒弟,总是吓到无辜群众、贪图七情六欲的反派二徒弟,稳重细心、踏实肯干的后勤必备三徒弟,大家一开始是敌人,后来不打不相识、和睦一家亲……
诶,这不是西游记吗。
余笙被自己的联想惊到,默默低头捂脸,遮掩因竭力忍笑而扭曲涨红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余笙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心大,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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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吃个团圆饭
说起来还真是很有道理,西天取经的那四人也是这样,和谐友爱靠师父,师父一诈死,徒弟三人就树倒猢狲散,不再团结……
……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罢了罢了。
余笙跟系统要西游记看,然后被拒绝了,无论是书本形式存在识海,还是电视剧的都不给。
他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宿主,不能再对不起主角们了。
余笙觉得系统对自己误会很大,多说无益,他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
比如对徒弟们更好一些,努力让徒弟三人之间再和谐友爱一些。
餐桌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在觥筹交错间,大家吃吃喝喝,关系自然就拉近了。
准备吃食的时候,余笙倒是没敢让其他人打下手,在他的印象里,餐桌上的人能有多和谐,厨房里的人就能有多么的硝烟弥漫。
场景他都预想好了:温久要把葱花切成段,因为到时候不吃葱了容易挑出来,展笑天要把葱花切碎,因为那样才最符合强迫症的审美,香味还浓郁,于是两个人甩着葱开打。
打完以后殷妄之讲究面子,不肯暴露自己不会切菜的事实,冷冰冰地在一旁洗盘子洗菜,最后不小心阴气太重,把菜给冻住了,于是展笑天嫌他浪费食材,不准他碍手碍脚,又打了起来……
果然,还是自己做吧。
折腾了一早上,余笙摆好了四方桌,将自己准备好的饭菜酒水端上桌,一半是人界的食物,剩下则是鬼界的阴食和对灵界灵体有益的特殊食材。
餐桌之上,唯有酒水是大家都能饮用的。
所以,为了促进徒弟之间的和谐相处,酒类也成了准备最多的东西。
没过多久,一桌子都摆好了,展笑天坚持自己走路,也来到了饭桌旁。
余笙:“坐吧。”
展笑天抢先坐在了他的左手边。
温久自然而然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因为觉得这样太傻而不肯一起吃饭错过机会的殷妄之:“……”
余笙抬头,看向脸色一年四季都很阴沉的鬼王,“怎么不坐?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束。”
殷妄之一言不发,来到了余笙对面的位置坐下,自顾自拿起了一个酒壶,准备倒酒。
作为鬼王,哪怕是阴食,他也没太多兴趣,也就是酒还好些。
余笙眼睛一亮,好机会,于是起身,等殷妄之倒满了一杯,眼疾手快就拿了起来,放在了温久面前。
温久受宠若惊,没说话,睁着眼睛看余笙。
余笙小声跟展笑天嘟囔,胳膊肘戳人,“还不快谢过鬼王。”
殷妄之:“……”
温久表情有点不自然,仿佛是经历了什么奇幻的事情一般,“……谢……过?”
罢了。殷妄之举着酒壶的手停顿片刻,又重新倒了一杯。
刚想伸手去拿,一旁的展笑天很是灵活机动,嗖地一下抢走了。
然后还冲他狡黠一笑,“谢过鬼王了。”
殷妄之周身气息一冷,刚想发怒摔东西,就撞见对面余笙一脸欣慰满意的笑容,硬生生地又将怒气噎了回去。
‘咔嚓’,酒壶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一滴又一滴的酒液漏了出来,没办法,殷妄之只好动作利落,将酒又倒了两杯出来,剩下的都倒在自己大大的瓷碗里。
他拿起其中一杯,看向余笙,“前辈也饮这等烈酒?”
余笙点头,心说酒可是化干戈为玉帛的良器,还能让人更容易说出心里话,他当然要喝,今日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灌醉。
接过酒杯时,俩人都起身,分别伸出手臂,越过了半边桌子,指尖对指尖,中间隔着个酒杯,杯中酒液已满,轻轻晃动。
余笙一捏杯子,便发觉殷妄之忘了松手,抬头一分神看人,酒液就洒出两滴,顺着杯沿润湿鬼王苍白的指尖。
似乎是不想被酒水沾湿,殷妄之手指轻碾,冰凉湿润的触感便染到了余笙手上,这才松手,仿若无事般坐了回去。
不想再洒出更多,余笙两手拿稳酒杯,还未坐下便抬嘴去接,喝下半杯,放下后又下意识舔了手指,小动作一如从前吃点心时,也会最后舔去指尖的碎屑。
殷妄之无声轻笑,脸色转好,嘴角勾起,一口干了手里的一杯,“好酒。”
‘嘭’地一声,展笑天将自己的空杯砸在桌上,力道大了些,几乎能看到碗盘齐齐一跳。
余笙眨眼,本着要细心贴心尽心关爱徒儿的原则,给展笑天夹了一大块子肉,小碗堆得满满冒出个尖来,“来,多吃点,你身上有伤,需要营养。”
展笑天撇撇嘴,看着那一块鱼肉,叹气道,“看到红烧鱼,我就想起我师尊在的时候,那时我还小,不会挑刺,师尊便总是为我挑好了刺喂我吃,还专门把最好的鱼肚、鱼眼留给我……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