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足够魄力将那些修士性命当做赌注的,非当世“权纵天下”之辈莫不能也。
听完席地的话,新人们都有种很糟糕的感觉。他们望向席地的目光带着畏惧,望向皱眉的目光却带着敬佩。毕竟席地是玩弄他们的那类人,而皱眉却跟他们一样——不,还不一样,他是在了解情况下还主动请缨,而不是一无所知的被迫参加。
在大家要离开的时候,席地又叫住了风满:“阿满,你是他外孙,既然你来了我这里,我总不能叫你空手离开。”他将那颗明珠赠给风满,“这颗北海鲛人珠给你,一定要活着离开星海宿。”
风满没有收。他将明珠还给席地,“多谢您的好意。不过,就算没这颗鲛人珠,我照样能活着出来。”
不错,星海宿混战不比其他的,就比各势力活下来的人数——这才是硬实力的标杆!
一行人离开西部,来到北部,接皱眉的徒弟,血女。
当时血女早已得到消息,她一早就做了好准备。手臂缠上喷花血珠儿铃,乘着坐骑血蟾蜍“小乖乖”在珍珠岛的港口等了。
接了血女,一行人乘船来到星海宿。
在船上时,宋墨发现四周还有许许多多的船只,抬头看天,时不时飞过巨大驮人的鸟。他喃喃道:“各势力……”
“各势力”这个词,席地并没有用错。参加星海宿的人选除了官方特定的,还有其他鱼龙混杂的势力派来的人选。
突然,四周的雾浓了起来。
白茫茫的雾像白纱一样笼罩了一切,使得四周可见度变低,不断有船只触礁,或者无端消失,但是由皱眉驱使的船还稳稳地向星海宿前进。
船在海上行了几天后,皱眉让绣花宗的人暂代他掌船,绣花宗宗主贾章菲报恩心切,自然无所不从。
一群人挤在船上,怀着各样的心思,对坐。
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
沫萝“嗯…啊……”了一阵子,终于鼓起勇气了。她第一个开口说:“我们要在星海宿待十年,一开始要不先躲着增进修为,最后再杀出去?”
石光撇了撇嘴,并不赞同:“早打晚打都得打,有什么分别?况且,就十年的时间全用于修炼,又能升的了多少修为?还不如别人几天探得宝物,大赚一笔来的实在!”
风满也道:“夺宝时,大部分人就会打起来了,根本等不到十年之后。况且等到后期,留下来的必然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杀出去,说的轻巧,做来却难。”他望向宋墨,“宋墨,你有什么想法?”开头那两个字,从口中吐出,太轻、太小心翼翼了,仿佛那是一件被捧在心口的易碎珍宝。
宋墨差点没听清风满是在喊他。他见风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支持师姐。”
谁料风满闻言,立即改口道:“其实我觉得坐山观虎斗,也不失为良策。等大部分人都满身宝物、互相杀的精疲力尽了,再将其一举歼灭,岂非省了许多功夫!”
方白道:“十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并非今日我们三言两句就可以决定。但无论如何,我都会跟随宗主——至死,不渝。”
血女道:“我建议大杀一方!”
皱眉道:“其实这次星海宿混战,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魔族派来的那三个人。”他一开口,众人皆静。
皱眉从香囊里拿出三幅画,看样子那香囊应该是他的储物袋。他将三幅画一一展开,道:“魔族派来的是魔君现在最小的三个孩子,秦广、秦林、秦鬼。”
第一个人看起来十几岁,是一个模样俊美妖孽的少年,眉宇间带着一股邪气;第二个看起来十岁出头,是一个容貌可爱,嘴角携着一抹俏笑的少女;第三个看个子七八岁,身材瘦小,披着头发,没有正脸。
宋墨对比了一下,秦远和这三人长的并不像。或者也可以说,画上的三人没有一处相似,若非身上都有那股邪异的气质,真没人会把他们联想到一起——而这三人全都是魔君的孩子。
血女道:“魔族之辈向来残忍血腥,此番来的竟是魔君子孙,我等必共戮之!”她以大欺小不说,竟然还想以多欺少,当真是脸皮极厚。
秦远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就是魔君的子孙,而自己的母亲则是魔君的二女儿秦越玉。听血女那番话,他颇为不服气,道:“人有好有坏,魔族中的魔修也未必全是恶人。况且那三人虽然是魔君的子孙,却没得罪过你!你有什么资格去杀他们?”
血女听秦远帮着魔族之辈说话,冷笑一声:“资格?”她侧目望着手掌中翻转的喷花血珠儿铃,狂傲无比,“我想杀谁就杀谁,根本不需要资格!”
秦远本想怼回去,奈何嘴笨,想不到该用什么话怼回去,只好咬着牙暗暗生气。
宋墨抬手摸了摸秦远的脑袋,笑道:“可笑。”
血女甩了宋墨一眼:“你说什么?”
宋墨道:“我说你,可笑。”经过这些时间相处,他早已将秦远当亲徒弟看待。骨子里护犊子,表里却不自知的他,嗤笑道,“呵,你口出狂言,跟本没资格去杀那三个魔修,却说自己杀人不需要资格,还可以想杀谁就杀谁……能听到这样荒诞无稽的话、见到如此愚蠢自大的人,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秦远睁大猫瞳,望着宋墨,呢喃道:“师父……”
血女心生杀意,道:“你!”
就在血女即将动手之际,船身剧烈的摇晃起来。
所有的一切,在瞬间毕现真相、真情。
放慢了看,只见沫萝惊恐地睁大了双眼,长大了嘴巴,似乎想叫喊出声,却发现自己浑身颤抖不已,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宋墨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放开秦远,伸手去捞沫萝。
方白神色镇定,身躯随着船身缓缓倾斜,丝毫不抵抗。
秦远一愣,见宋墨放开自己去捞沫萝,心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他仿佛想去抓住点什么当做此刻的中心,下意识伸手,却意外牵住了宋墨的手……
皱眉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血女拉进怀里。
血女依偎在皱眉怀里,笑容娇媚,看不出半分慌张。
风满打开幻伞,本想去拉宋墨,但是打开伞耽误了功夫,没抓住人,自己就先沉进海里了。
石光暗骂绣花宗的人废物,接着又利索地躲进了风满伞底。
现在,放回正常时速。
船,顷刻间沉浸海里。
秦远睁不开眼睛,却能感受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他身躯承受着剧痛,口鼻内是腥咸的海水,虽然无法呼吸,却还一息尚存。沉浮中,他感觉心跳声却在耳边愈渐清晰,伴随着耳边那那一下接着一下的“噗通”声,他混沌的脑子逐渐清明——师父呢?
秦远想伸手去抓住什么,想睁眼看看四周的环境,却做不到。他感受到的只有禁锢、束缚、压力,对其他感觉已经麻木。眼皮仿佛黏在一起似了,完全打不开——此刻,世界黑暗而喧嚣。
秦远并不觉得惊慌、也没有恐惧,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孤独和黑暗,并不可怕。因为只有临近死亡边缘时,我才更加觉得此刻的我,真实的活着”。可是不怕死的他却怕宋墨消失,他在心里不停地叫唤着“师父……”,不安极了。
突然,所有的压力全部都消失了,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绝了般。秦远睁开双眼,发现浑身湿透的自己身上覆盖着一层网状物质。那网状物质像水一样流动着,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住。呼吸间,他口中像鱼一样吐出泡泡。
“秦远,上岸。”宋墨的声音随着水流漂到秦远耳中,但是秦远并没有听宋墨的话,他心中一动,传音问,“师父,你现在在哪儿?”
宋墨久久没有回复。
秦远传念道:“师父,我来找你!”
片刻后,秦远看见水中走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仿佛一颗落入海中的墨汁,将海水渲染开丝丝墨色。他步伐凌厉,极快地走到秦远身边,仿佛海底那些水阻、压力都不足为虑。
秦远紧紧抓住那人的手,问道:“师父,真是的是你么?”
宋墨没有回答,他望了眼秦远,像提猫儿那样提起秦远的后颈,道:“此地离星海宿海岸线不远,你先上去。”他踩着水,仿佛踩着有形的路,往上走。
秦远道:“师父,我不上去,我要陪着你!”
宋墨道:“不用。”
秦远问:“为什么?”
宋墨道:“我不需要任何人陪。你若真想为我好,就别给我添麻烦——知道了吗?”他的自称从“为师”变成了“我”。最后那句反问,他又瞥了秦远一眼。
秦远“我”了一声,刚想反驳,却察觉宋墨指尖传来的颤抖。他微微一愣,望向宋墨,只见宋墨额上的修为印记忽明忽暗,有些不稳定。他惊叫一声,“师父!”
宋墨咬舌,舌尖沁出一滴血。他拔出臧剑,将舌尖一滴血吐到剑上,挥刀劈开海面那层阻碍。
平静的海绵裂开口子,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走了出来。他一手执刀,一手提人,走到海岸边。
当见斯人——黑衣如墨,肤白如纸,泼水如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学,这是存稿的最后一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森林有蛇妖
海岸边有许多白色的小沙粒,它们虽然不起眼,但聚集在一起却可以形一条闪闪发光的银带。
银带围绕着海岸,看似模糊了海与岸的界限,实际上却划分了两边的界限。
星海宿,不知道内含,光听名字,大部分人都不会把它想象成一个危险可怖的地方。然而实际上,星海宿本身十分大,仅观赏的话,也确实如众人所想一般,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宋墨大致扫了眼海岸,时间已到傍晚,无人、兽之类的活物,白沙地里长了许多树,高大的树木,最小的也有两米高、三人合抱粗。茂密、带着丰沛雨水的树叶,挡住了人的视线,使人看不清树林里的情况。
上岸,宋墨将秦远放下,说:“待在这。”
“不”,秦远道,“这里也不一定安全。师父,我要跟着你。”
“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宋墨望着白雾中那片海,“你跟着为师,也未必安全。”话音未落,就转身朝海里走去。
秦远追了上去,他喊道:“师父,别离开我!”
宋墨仿若未闻,仍自顾自走着,海水已经漫过了腰间。
秦远跑着跑着,突然眼一闭,晕倒了。
一个正常人,若窥见了太多人的七情六欲,轻则发疯痴傻,重则人格扭曲、人格分裂。而秦远修炼《九莲诀》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虽然平时看不出来,的实际上早已病入膏肓,而他却还不自知。
如今情绪不稳,引得病端初现。
当然,如果能把那些七情六欲都看破、放下一切,修得太上忘情的境界,这些隐患将“化敌为友”,不再对修炼者构成威胁。
宋墨听到秦远倒下的声音,下意识地转头,就看到秦远倒下的一幕。
宋墨的心里有一杆天平,在“秦远”和“沫萝”之间左右摇摆着。然而世上只有一个他,不可能同时顾全不在一起的两人。虽然他更偏向去救沫萝,可“舍近求远”,指不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他还是留下来了。
宋墨回到岸上,查看秦远的状况,发现秦远体内情况异常。法力像受惊的孩子一样,胡乱蹿着。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七情六欲在秦远体内肆意乱窜,仿佛一群粗鄙野蛮的强盗,蛮横地破坏着他的以内的经脉。
宋墨双手摁住秦远的脉搏,将法力输入进去,一寸寸斩灭那些“念”,他的法力并不似他为人一般冷漠古板,透着润物无声的柔和。
秦远体内的“念”,在宋墨的清除下消失了许多。
夜晚,一轮银月高悬,照彻星海宿。
宋墨盘腿打坐,修炼。秦远上半身躺在他膝盖上,熟睡中。
睡梦中,秦远梦到自己从万丈红尘里出来,摔倒时宋墨对他说得话“我就算会嫌你麻烦,也不会不管你”,朦胧间,他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宋墨,那时候,一种温暖了四肢百骸的感情涌上他心头——师父果然没有骗我。
“修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提上去的,你也不必急于求成。”宋墨见秦远醒来,说道,“你阅历不广、见识不多,却见识过如此多的杂念,只会有碍修行。”
秦远应付地哦了一声,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又没有听清去。他心想:“又是这个话题,师父快变成一个只知道修炼的呆子了……”
宋墨心想:“秦远这孩子,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他叹了口气。
正在宋墨叹气之时,海面上又逢新的动静。
一个浑身湿透,身材纤瘦,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子从海里钻了出来。月光下,他异色的双眸带着诡异的质感,仿佛有了纹理。波光粼粼的海面,明暗交错的光线打在他身上,使其仿佛一朵顾影自怜的水仙花。
方白缓缓走到岸边,见到了宋墨,仿佛顾及仪容般,将身上的海水全部引回海里。淡蓝色的海水随着他纤长的手指,蜿蜒着流回海里。
(因9" 宗主难当[女穿男]0 ">首页11 页, 为宋墨是隔海水,方白是引走海水,两人并非蒸干身上的水分,所以身上并没有留下盐粒)
方白的衣袍飘逸如白云,宽松的随风鼓动着。他笑道:“宗主竟是第一个上岸之人。”一贯“礼貌性”微笑,正是他面对宋墨时最好的表情、最好的伪装。
宋墨没有回应,不出片刻,海面上升起新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