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摸着珠儿的脑袋,说:“谢谢啦。”接着,他的目光移向秦广,笑意盈盈地说,“你手上有两柄锤子,而我可是两手空空,没什么武器啊!”话音刚落,他手种多出许多符纸,而那些符纸一看就知道品阶不低。
方白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些符纸上奇怪的文字放光,飞了出去。符纸如利剑,空破而去。他喝着酒,说:“区区几张符纸,不成敬意。”他看着被符纸团团围住的秦广,“还请您笑纳。”
方白现在虽然只有青莲一瓣修为,但是耐不住他符纸品阶高、数量多,秦广被困在中间,身上陆续出现伤痕。
秦广怒了,他道:“你躲在一个小女孩身后寻求保护,还败家的用这些符纸来对付我,这就是你的本事!有本事,一对一,手底下见真章!”
方白承认说:“我的确没本事。不过死在我这个没本事的人手里,可见秦广殿下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他拢指,符纸化作一柄白剑,高高悬于上空,“你我修为上的差距,可以用其他方面替补。比如说,武器……”
秦广双手持锤,道:“怎么可能?”他现在神情狼狈,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狂傲的姿态来。
“对已经发生在眼前的事说‘不可能’——您何必让自己显得那样愚蠢?”方白嘴角含笑,用温柔的讽刺道。
剑,随手落下。
血,溅开。
身躯,倒下。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方白话音落下的刹那。
阿月望着方白,深感不可思议。
方白望着秦广的身躯,说:“还没死,只是暂时昏过去而已。”他收起符纸,望着满目疮痍的梅山村,神情淡淡。
阿月问:“你为什么要要让我当你的坐骑?”
方白说:“宗主平日看的民间杂谈上有你的出现。上面说你是‘美丽’、‘圣洁’、‘高贵’、‘灵性’的代表,所以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坐骑。”
阿月道:“难当你以为我成为你的坐骑,你就可以变成我这样么?”
方白说:“不是。”他的手覆上圆镜,“我只想让其他人以为我具备你的品质。”
阿月缄默。
萧寒抱着沫萝,将身上的衣服披在沫萝身上,血肉模糊的手颤抖不已。沫萝躲在萧寒怀里,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渐渐的她也没力气胡思乱想,睡了过去。
阿月鹿角上的圆镜旋转,眨眼的功夫,秦广的身体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两个不沾污垢的锤子。它说:“你展现了你的本事,我愿意奉你为主,你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方白说:“我劝你最好不要对我抱有什么希望。”他话音刚落,地面就震颤起来。那两个锤子失去主人,胡乱飞着,砸在地面上山石飞溅、落入海里浪涛涌动,这梅山村不过片刻功夫,便被夷为平地了,村民中近乎没有活口留下。
方白抬手,一股透明入水的法力从他手中涌出,紧紧缠绕住两柄锤子。锤子挣扎了一刻钟,最后还是被制服了。它们的主人已死,法力不再,于是它们的本能告诉它们“我该找新主人了”。
方白收起锤子,并不使用。他道:“离开掷杯界。”
浪起,拍打在岛屿上,似乎要将这个岛拍烂。
方白坐在阿月背上,珠儿跳了上来,他将萧寒和沫萝也拽了上来。
望着被海水淹没、沉陷海底的梅山村,萧寒感到无比悲哀。他问:“你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早点出来,非得要等到这时候?”
方白的声音幽幽,“我早出来与晚出来并无分别,这地方注定会以这样的形式消失。如果它不消失,某些人就不会离开。”
阿月攀上月亮,跃出掷杯界。
重新出来,大家都有一种恍然大悟和陌生的感觉。
方白拿出新的一叠符纸,那符纸透明,上面纹着金色的字。他捻诀,那些符纸自主有序的贴在杯子上,将杯子围住,字体放出耀眼的光。只见刹那间,那杯子就缩小成正常杯子大小,被方白握在手中把玩。
雕龙刻雀的白玉杯在方白指尖悠然转动,那场景煞是养眼。
方白笑了笑,说:“是个不错的酒器呢。”
阿月深感奇怪,“你为什么如此爱喝酒?”
方白说:“不瞒你说,我正是一个性情中人。”
……
秦远和方白那行人分别后,孤身一人来到森林。他不认识方向,路线也记不大清了。他在森林里走着,因为不是普通人,渴了饿了都能忍。一天晚上,他发现身上有点痒,伸手去抓,抓到了蠕动着的、肥大充血的虫子,他并不惧怕,只是将那些虫子从身上赶下去,然后每次睡觉前都要在身体周围布上一层防护。
三天后,秦远见到了蛇妖。他正饿得难受,准备找点吃的,就在一条溪水边遇到了正在洗澡的蛇妖。
溪水清澈,一个蛇尾人身的女子在洗澡,场面清新诱人:她白嫩的肌肤泛着油亮的光泽,卷曲的头发贴在后背,勾勒出曼妙的腰身,绿鳞闪烁的尾巴拍打着溪水,口中分叉的舌头吐出阵阵愉悦的嘶鸣。
秦远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跑出来,喝问:“你把我师父弄哪儿去了!”
如果宋墨知道秦远这么做的话,估计会大骂一声“蠢货”!
蛇妖回头,看见了形容狼狈的秦远。她眯起眼眸,道:“你是谁?”她身无寸缕,却没有阻挡重要部位,似乎并不在乎自己被人看了去。
秦远手中握着银剑,他的眼睛很明亮,像是猫眼,漆黑浑圆的眼瞳闪着让人心悸的幽光。他厉声喝问道:“我师父是被你吃了么?”
蛇妖眼珠子一转,“哦”了一声,那声音拖得长长的,略带几分玩味儿。她道:“你师父是那个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黑刀的男人?”她没等秦远回答,勾唇笑了笑,“确实被我吃了——滋味还不错呢!”她大笑起来。
秦远一遇到宋墨的事情,就脑子不够用,他将蛇妖的话信以为真了。他心想:“鹊姑说我和师父相处的时间不多,难道她早知道师父这时候会死?”
失望、伤心、难过、懊悔,种种情绪席卷而来,使秦远精神崩溃。眼泪顺着他眼眶溢出,划过他脏兮兮的脸颊,在下巴上汇聚,最后滴在了银剑上。
银剑,颤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原本想写一个伪君子这样的人,但是我写不出,只能写一个性格温柔的性情中人了——我不温柔,但我确实是个诚实直白的性情中人。
第23章 第三十二章 大家都是什么动物
“我看你挺在乎你师父,想必他也一样在乎你吧!”那蛇妖扭动着身躯,缓缓来到秦远面前,舔舔嘴唇,“要不我让你们师徒两个来我肚子团聚?”
秦远闻言,彻底丧失了斗志。他原本怀抱要杀死蛇妖的想法,就算不能杀死蛇妖,死也要剜下对方一块肉来。然而亲耳听到宋墨的死讯,他觉得无法接受,甚至觉得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就在蛇妖奸计得逞,准备杀了秦远的时候,秦远手中那把刻有“不思量自难忘”小字的银剑飞了起来,颇有灵性的挡在秦远面前。
蛇妖眼角一抽,心想:“那家伙有一把锋芒外露、不可近身的黑刀,没想到他徒弟竟也有如此秀雅飘逸、通灵知心的银剑,到底是师徒……”她正想之际,还未来及动身出手,一道金光打来,直接在她胸口穿了个洞。
蛇妖惊叫一声:“啊!”她目眦欲裂,捂着胸口的伤,环顾四周,只见一个踩着金莲的孩子出现。那人穿着金色的袈裟,脖子上黑色檀木佛珠颗颗圆润,小脑瓜上烫了戒疤,宝象庄严,犹如一尊幼佛。
“你说,你把他吃了?”无果开口,尤稚嫩的声音充满超脱世外之感。
蛇妖看见那小孩子,只觉得惊恐。她粗喘着气,身躯止不住颤抖,说:“那…那其实是假话。”她咽了口唾沫,“那个男人被我抓回去…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兀自逃走了。”
无果哦了一声,走到蛇妖面前,五指呈爪压下,“你这蛇妖,今生害人无数,业障深重,贫僧今日便为你消除业障。”他的手肉鼓鼓的,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压下去却带着宛如天灾般的威力。那蛇妖瞬间便化作了齑粉,消失无踪。
转身,无果换了张可爱的笑脸。他一幅长辈的态度,对秦远说:“你是浪子的徒弟啊?”
秦远刚得到宋墨并没有被吃,还活着的消息,还没从崩溃中缓过神来,就被无果这么一问。他一脸懵地望着无果,道:“敢问…您是?”
无果摸着脑袋,说:“你师父没跟你提起过我吗?”
秦远沉默片刻,似是回忆。回忆完,他说:“没有。”接着,他补充道,“师父几乎不怎么跟我讲关于修炼之外的事情。”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宋墨其他方面的事情,可是宋墨却从来不说,因此他只知道宋墨爱看民间杂谈、爱吃鱼,其他几乎是一概不知。
无果捂着心口,一幅“扎心了”的样子。
秦远充满好奇地望着无果,想从无果身上套出关于宋墨的消息。他道:“那么您究竟是?”
无果说:“我是你师父的好朋友,无果。当然,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秦远心里在狂呼着,“好想知道关于师父的事情啊”,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无果摸摸鼻子,回忆着,说:“那时候我刚从南部的富饶之地回来,结果半路花光了盘缠,正准备在咕噜城里找份工作,就看见浪子在寻找去西部沙海之地的向导。于是我向他自荐,我们就初步认识了。”
秦远这才意识到无果的称呼不对,他问道:“浪子?”
无果道:“每个修士,在金莲修为以后都会有个外号。我的外号挺多的,比如恒沙、佛子、混子这些,你师父呢我给他取了个外号——就是浪子啦!当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取臧剑’为号。我看臧剑这个号也未必有我取的浪子好……”
秦远没有接话。
无果精辟的总结说:“你师父呢,还太年轻。你别看他总是一幅冷漠刻薄的样子,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
关于这一点,秦远表示赞同。
秦远和无果聊了许久,天逐渐黑了。无果将秦远带出这森林,外面另一片森林树木稀疏了不少,蛇虫之类的玩意儿也少了许多,地面不再是泥泞,而是比较干燥的土地。无果就在树下打坐,秦远亦坐在树下休息。
“你师父因为你的缘故,在几年前突然离开西部,连声招呼都没跟我们打。”沉默中,无果突然开口。
秦远道:“这个我不知道。”不知为何,听无果的口吻,他总觉得这家伙跟宋墨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便忍不了的嫉妒。
无果望向秦远,说:“你是怎么认识你师父的?这些年他过的可好?”他似有满腹不满,语气颇为哀怨,“要知道他在西部的那段时间里,每过一段时间就给你那边寄信。你这徒弟寄去的那些‘废话信’他可是一张没丢,看完后都放的好好的。然而他回去了,这几年来,却没给我寄过哪怕一封信!”
秦远在知道宋墨并不像表面那样嫌弃他,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珍视他,他心情就说不出的好,心里的满足多的都快溢出来了。于是,他不假思索地说:“就算师父他不给你写信,你也可以给师父写啊。”
无果锤了锤树,“我写的信都被那个叫方白的家伙拦截了。那家伙还称我为‘闲杂人等’,要是让我见到他,哼!”他这充满愤恨的小拳头砸下去,那棵树就悲催的倒了。
说出心中的不快,无果心里好受了些。他道:“从接下来开始,我们就一起去找浪子吧!”
秦远先说好,然后又问:“话说你怎么会来星海宿?”
无果很随意地说:“我是西部神君席地派来的,除了我以外,还有不少其他寺庙的和尚。因为我不喜欢那群家伙,就自己独立出来了。”
于是,无果和秦远结伴在星海宿里寻找宋墨。
……
宋墨一从海里出来,神识里就传来了秦远的呼唤。他顺着那呼唤声牵引,朝星海宿内部走去,一路上因为有黑蝶开道,他本身御风、水能力极强,速度只快不慢,不一会就到了那呼唤声所在地。
那是一个与之前所有地方风格迥异的地方:蓝蓝的天空飘着悠闲的白云,清新的空气夹杂着甜美的花香,入眼是田园风的小花田。花田里种了各种各样的花,有浅粉的玫瑰、鹅黄的牡丹、水蓝的兰花、纯白的康乃馨、鲜红的山茶花、稚嫩的雏菊、可爱的向日葵……它们似乎不为花期和季节所束缚,自由自在的肆意生长着。
仔细看,还能发现花田间的草叶上滚动着细微的露珠、泥土间穿梭着一群黑蚂蚁、花蕊间飞舞着粉蝶紫蜂。
“喵。”
宋墨低头一看,一只手掌大小,浑身雪白,毛发蓬松,萌力十足,杀伤力爆表的小猫此刻正仰着脑袋,望着自己。那只猫的眼睛是少见的漆黑,湿润明亮,宛如两颗黑珍珠。
换在平时,宋墨不介意捡只小猫回家养,但是现在他心系秦远,对那只萌物也就无动于衷了。他心想:“秦远的声音怎么到这里就消失了?”他往里走,寻找着徒弟的踪迹。
猫儿跟着宋墨,喵喵叫唤着。
就在宋墨看见一群动物的时候,那只小猫就抓着宋墨的衣服,跳到宋墨肩上,用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宋墨的脸。它仿佛满足般,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宋墨将那只猫从肩上甩了出去。他戒备地望着眼前的动物:一只金色幼狮、一只紫色幼豹、一只蓝色的狼、一只白色狐狸、一条红色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