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云跟着商清月在商家后宅这么多年,早就变得十分警惕,闻言立马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秦洛川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你确认没弄错吗?”
“肯定不会弄错,”珠云道,“我们村跟隔壁村有好几个伤残兵,大家领到的救济钱都比往年要少一半,衙门说是去年东南几省发生严重水灾,朝廷的钱要先紧着那边。”
珠云说完后,便期待的看着秦洛川,以为他知道一些什么隐秘的事情,哪知秦洛川只笑了笑道;“以前我只听人说,朝廷对曾经跟着先皇以及当今圣上征战的人十分优待,每年都会发十分可观的救济金,没想到居然也减半了。”
珠云总觉得不止如此,只是她不晓得秦洛川的身份,也就不敢多问。
商清月却是十分的了解自家夫君,他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有问题,便又问珠云现在住的地方。
珠云说了地址后,两人都默默的在心里记下。
然后商清月掏了一块约二两的碎银给到珠云道:“这个你拿去添件好些的衣裳吧。”
珠云见状眼眶又红了,梗咽道:“我现在已经没伺候少爷了,不能要少爷的赏赐。”
商清月想到几年前自己随着商家被流放离京时,珠云跟其他几个丫鬟偷偷的跑来送自己,也是这样红着眼眶,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给你就拿着,以后若是有事,就去城南的白鹿楼,跟掌柜的说找我就好。”
珠云接过后抽了抽鼻子道:“好。”
又说了些别的话后,商清月便跟秦洛川一同离开。
两人到家后,先是去看了被撇下的小团子,然后才坐下来讨论珠云的事情。
素雪跟听雨都被遣去做别的了,屋里只夫夫二人,秦洛川这才道:“今年朝廷给伤残兵发救济钱的时候,文书是翰林院李大人起草的,有一回我听他无意中提了一句,说今年给的救济钱比往年少了两成。”
“……珠云说他们那里的伤残兵,都比往年少拿了一半。”商清月怔了怔,接着又问,“夫君当时为什么不告诉珠云?”
秦洛川道:“因为不确定只有她家那里的人少拿到一半,还是别的地方也是这样,若只是她那里的话就还好,要是其他地方也少了,怕她知道后,闹起来会出事。”
商清月想了想,觉得夫君有道理,便又问道:“那我们要帮她吗?”
秦洛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我帮她吗?”
商清月也知道,如果不止是珠云老家那边少了的话,必定牵扯的人不会少,因此顿了顿道:“我希望夫君能够帮到这些人,但又不想夫君陷入危险的境地。”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秦洛川道。
事情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就不可能装聋作哑,这样不符合他的性格。
但他也不会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捅出来,事情的大小尚不知晓,最主要的是,一个几年未曾见过的人,说的话未必可信,虽然他观察珠云说话时的神态,不像是在说谎。
秦洛川叹了口气,暗自希望珠云不要别有用心,辜负了自家夫郎的关心跟好意才好。
见时间还早,秦洛川便道:“等会儿我们去趟宁王府。”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把小团子也带上吧。”
说完秦洛川默默的在心里给小团子道了个歉:父亲要去求人办事,没别的可以讨好宁王的,只好带上你去卖萌了。
果然如秦洛川预料的那般,一听说他们带了小团子求见,宁王妃立马让人把他们迎了进去。
几人在花厅坐了会儿后,见宁王妃逗小团子玩得开心,秦洛川这才问道:“不知王爷是否在家?”
“在呢,今天不知道起了什么性子,这会儿正在书房习字。”宁王妃笑着道,“你可是找他有事?”
“嗯,”秦洛川恭敬的应道:“下官有一事想求王爷帮忙。”
宁王妃也没问是何事,就找了个小厮过来道:“你带秦大人去王爷书房。”
秦洛川迟疑道:“不会打扰到王爷吗?”
宁王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故怪道:“不会打扰的,你尽管去吧。”
秦洛川被传唤进书房的时候,宁王正皱着眉,在纸上写着什么,秦洛川在距离桌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微垂着头抬眼看过去。
还没等他看到些什么,宁王就放下了笔,然后手一抄,把自己写过的那张纸团吧团吧团成一团扔在旁边的竹筐里,问道:“你找本王何事。”
秦洛川看了眼那满满的一筐废纸,才恍然刚才宁王妃为何会是那幅神情,顿了下才缓缓的把今日在城外遇到珠云的事情说了出来。
宁王听完后又惊又怒,“此事可当真?”
当年征战的时候,宁王虽然不如当今皇上那么有勇有谋,但也骁勇善战,大炎朝西南那边的兵权如今抖还在他手里,若是真有人贪了这份钱,他比谁都要气愤。
秦洛川无奈道:“下官也不确定她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宁王冷静下来后道:“这事我会立即让人去查,你先别声张。”
秦洛川道:“下官知道。”
“你先出去吧,本王还有事要做。”宁王对秦洛川挥了挥手道,一副不把做出这些事的人一网打尽不罢休的表情。
事情既然已经跟宁王说了,相信就算是真的,也肯定得到一个好的处理。
秦洛川便按照原路回到花厅,只是原本应该在花厅闲聊的宁王妃跟商清月都不见了,秦洛川问过丫鬟才知道,宁王妃带着商清月还有小团子去了世子的院子。
那边是后院,秦洛川一个男子也不适合去找,便一个人坐在花厅等着。
茶都换了两盏,又吃了许多点心,商清月才抱着小团子回来。
秦洛川估摸了一下时间,差不多都有半个时辰了,便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商清月道:“小团子喜欢在那里玩,等他睡了我才离开。”
秦洛川一看,见小团子脸靠在商清月的身上,果然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于是伸手道:“我来抱着吧,你歇会儿。”
商清月失笑,才四个月大的小团子抱起来能有多累,但还是依言把儿子给到了夫君。
宁王府后花园跟他们家后院只有一墙之隔,即使绕一圈从大门走,隔得也不远,到家后小团子还没睡醒,秦洛川抱了一路,便打算把他放摇篮里。
放下之后,刚要给小团子取下脖子上的长命锁,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拿起来仔细看过后便问道:“我记得之前这个锁不小心磕了下,怎么印记没了,你找人修过吗?”
“没有,”商清月懵了一下,才道:“世子家的小公子也有个一样的,估计是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世子妃看到的时候,是有取下来看过,还说怎么会这么巧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小团子跟宁王府的小双儿也挺合适的,竹马变天降什么的。
第六十五章
中秋后的这天出游, 虽然遇到了一些小情况, 但是对秦洛川来说, 还是十分满意的一天,因此第二日到翰林院后,脸上都洋溢着放松后的愉悦。
杨曦见他一脸满足, 忍不住好奇道:“时宴家的庄子有那么好玩吗?”
当时秦洛川问温时宴有没有带果林的庄子时,他也在旁边, 只是听说就那几样街上都有卖的果子后, 便失了兴致。
现在看秦洛川这副满意的表情, 却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秦洛川笑了笑道:“是挺好玩的,但是不适合你。”
“为什么?”杨曦这就不服气了。
秦洛川道:“你那天也听到了吧, 我让温兄准备的都是生的肉类,拿给你你知道怎么弄熟吗?”
杨曦道:“大不了我自己带吃食过去,不在那里弄。”
这一条被否定,秦洛川又道:“那里距离也不近, 马车一日来回的话时间太赶了,我们是骑马过去的,你骑马的话敢带人吗?”
杨曦闻言彻底焉了,他是会骑马, 但要他带个人一起, 还真不敢。
秦洛川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便道:“下回休沐的时候, 在我家花园里一起聚吧。”
本来计划的是中秋晚上两家一起聚一下,只是他跟杨曦进宫参加中秋宴, 计划搁浅,下回倒是可以聚聚,一起热闹下。
杨曦这才点头道:“好。”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到了平时做事的时间,只是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温时宴应该是跟他们差不多时间到翰林院,今天却迟迟没来。
怕他有什么事情,两人也放不下心,杨曦起身道:“我去问问看是否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没来。”
“好。”秦洛川应道,坐在自己平日里坐的地方,拿了本书边翻边等。
片刻后杨曦回来,皱着眉头道:“孔大人说今天一大早,温兄就来找他告过假了。”
秦洛川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温时宴急成这样,连等一会儿他们到翰林院后知会一声都等不了。
但既然告过假,就不是什么意外,于是秦洛川道:“先做事吧,要是下午他还没来的话,散值了我们就去趟他家。”
一直等到午后,温时宴才来,进屋的时候,他脚步轻快的像是在飘,神情更是春风得意,仿佛比几月前中了探花时还要开心几分。
杨曦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一跃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告……假了……”
等看清温时宴的神情时,杨曦关心的表情彻底裂了,改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秦洛川同样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向温时宴。
“抱歉让两位兄长担心了,”温时宴先是拱手朝两人道歉,之后才笑着道,“我今日去提亲了。”
秦洛川跟杨曦同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问道:“哪家姑娘?”
温时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们见过的。”
“真的是明欣公主?”秦洛川问道。
温时宴点了点头,“嗯。”
杨曦走过去围着温时宴转了一圈,才缓缓地问道:“所以你真是中秋宴那日对明欣公主一见钟情了?”
“肯定不是那日,”温时宴还没说话,秦洛川就先道,“难道是琼林宴那天?”
说完之后,秦洛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应该也不是,要比这更早一些才是。”
温时宴一点也不意外他会猜到,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是上元节那日遇到的。”
杨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秦洛川身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从最开始为会试努力,到进入翰林院后一起修史籍,大部分时候都是三人在一块,怎么偏偏就他什么都不知道。
秦洛川道:“中秋宴那日,从他表情便能看出,肯定跟明欣公主早就认识,而公主深居后宫,我们能见到的机会便只有之前的琼林宴,但那回我们一直待在一处,除了我被皇上召见走的那段时间,你在原地等我,他独自去看牡丹。”
说完秦洛川又看向温时宴,问道:“你当时是在那里遇到了公主吧?”
“对。”温时宴点头应道。
杨曦不服气,“你怎么就知道他就不是那时候对公主一见钟情了?”
“表现,”秦洛川解释道,“跟遇到一见钟情人相比,他当时的表现更像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解释完后,秦洛川又朝温时宴拱手道:“恭喜贤弟心想事成。”
这个不用多问,因为看温时宴的表情,就知道提亲肯定被答应了。
杨曦也恭贺了一番,等温时宴说了去提亲的经过后,才又对秦洛川道:“以秦兄的观察能力,即使现在去为官查案也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秦洛川失笑,“不过是因为我们关系较好,又时常在一块儿,不然哪能猜到这些。”
而且他虽然观察能力强,但是对查案却没多大的兴趣。
杨曦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问温时宴,“你之前来跟我们一起修编史籍,也是跟公主有关?”
温时宴沉吟了片刻,道:“有这方面的原因。”
本朝虽然不禁止驸马为官,但会让他们担任的也都是些虚职,且品阶不会太高,如果按照最开始孔大人给温时宴安排的事情,肯定是冲着进内阁去的。
那时候温时宴便对明欣公主有意,所以才会选择跟秦洛川他们一起来修编前朝史。
而且按现在的情况来看,等明年史书修完,秦洛川跟杨曦两人肯定会被提拔到别处,温时宴就算不止步于此,得到的也肯定是虚职罢了。
不过既然几月前他就已经有了决断,想来也不会后悔就是了。
而且他一直以来,对为官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执念。
之后的日子,温时宴忙着做成亲前的准备,明欣公主是皇族,温时宴的家世也摆在那里,成亲肯定不会像秦洛川当时那样六礼简化。
从纳采到亲迎,中间一个程序也不能少。
他忙起来后,来翰林院的日子自然就相应的减少,修编前朝史又不是件迫不及待的事情,而且他要娶的是公主,孔大人自然不会不给他告假。
少了一个人,秦洛川跟杨曦又不想耽误进度,便只能两人多分担一些事情。
因此比以往更忙了,每日除了在翰林院外没得歇外,还会把一些能带出翰林院的书籍,带回家里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