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少爷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悲伤,甚至有几分自嘲的意思。
“将军何必行此大礼,下官担不起。”
齐御风不等他再说,就着下跪的姿势,扑到他的怀里。张子初对他这举动毫无反应,也没有推拒,也没有接受,由着他抱着自己。
“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让你不喜欢了吗?若你不喜欢在下,那、那以后你来就是。”
他是怕少爷轻易离他而去,本以为这样的结合会把人抓得更紧,没想到会推得更远,顿时有些慌张。
张子初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又道:“昨天是谁说,若不是喜欢,事后杀了他便是。”
他的话音刚落,却见手上多了一瓶药,瞬间愣住了。
齐御风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这药无色无味,你只要倒入杯中递给我,我会全数饮下。到时候太医院也查不出所以然,只会以为我是无疾而终。霜降他们会将你送出京城,以后你便可隐居山林。若你想要做官,那也不怕,我已经交代乔东,他会帮你的。”
张子初莫名的挫败,自己为何和这个痴情种较真,但是不较真的话,难道真要继续做替身吗?
可是不管陈三月重生,还是他张子初穿越,都不是他们情愿的。
他又何必如此怪责一无所知的齐御风呢?
“起来吧,要是被初三他们看到你跪在我面前,不知道我背地里还要吃什么苦头呢。”
“你放心,他们都已经不在府上。从此以后,只有霜降他们陪在你身边,定会对你忠心耿耿。”
张子初闻言心下一惊,他知道原文里初三他们没少给自己下绊子,有一次原主差点死在他们手上。齐御风气狠了,这才把人撵跑了,弄得自己一光杆司令。虽然他留了一手,有一队备用的,但到底不顺手,险些栽了大跟头。
没想到原文挺后面的剧情被提到前面来,那看来剧情变动很大,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外来人会如何影响未来的发展。
齐御风见他不说话,连忙把初三这伙人的底交代了,又说霜降白露是自己培养的,现在指派给他,只会忠于他一人。
“原来上次我眼盲时,你就想好要动用他们了?”
“是。”
上次张子初眼睛受伤,江了了对他的敌意太大,这让齐御风起了疑心。尤其是张子初的眼睛,到底是秦太医事先下手,还是江了了故意使诈,推脱责任,都有可能。
他不敢派初三他们来照顾张子初,不顾提前暴露的风险直接找了霜降白露他们。
“你既然不信他们,那么初四初五呢?我在牢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派他们跟在我身边?”
“初四初五其实不过是骗初三的幌子,他们真正的身份,是大雪和大暑。”
张子初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心下却是慢慢的感动。陈三月对他的少爷果然十分在意,如果有一天知道自己是冒牌的,会怎么样呢?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好,给自己一点时间过点好日子,以后再说吧。
他拉着齐御风起身:“你这是把二十四节气都取遍了?”
“并非如此,还缺了几个。”齐御风见他展颜,当下放心,慢慢起身坐好。
“哦,那我可不可以讨个名头来?”
“你叫立秋,我叫夏至,你说好不好?”偷来的幸福,一个季节的时间就够了。张子初下定决心,等三个月一过,他就摊牌。
“这是为何?”
“我不告诉你。好了,我要吃饭了。”
他不理齐御风满脸好奇,开始埋头吃饭,而后者见他不想说,便也不追问。本来今日想要问他,何以知道裘华的底细,还有张名实的事,却也没有问出口。
齐御风决定耐心等待,等到哪一日少爷肯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他。
第35章
张子初虽然免于这场灾祸,但暂时也不能去礼部办事,干脆就每日赋闲。
他坐在院子里喂鱼,随手乱洒的饵食,却被一路哄抢。池面上的水晕一阵阵荡漾开来,看得他连连摇头。
“你笑什么?”齐御风坐在旁边,有些不解的看他。
“这群傻鱼,想来这里若能钓鱼,定是一钓一个准。”他笑得开心,依稀有几分少爷当年肆意妄为的模样。
齐御风趁此机会,说道:“以后就住在将军府,不要再回你那宅子可好?”
自从张子初从大理寺回来,就一直住在这里,这几天提了好几次说要回去,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他那宅子是林如晋送的,而那人抱着什么心思,齐御风自然一清二楚。若少爷这次落榜,只怕回到山北,就难以挣脱此人的掌握。
想到这里,他就满心发狠,可惜不好无故对那人出手,何况京城事多,他也没空派人料理这位身在远处的黑手。
“其实我也没打算怎么,只是回去一趟,取些东西便回来。”
张子初不能坦白告诉他自己回去要做什么,只能打个幌子,希望不会被看穿。
“若是如此,我陪你去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张子初在心里暗自叹气,不想让他揽上这件事才想支开人,这会儿要怎么办才好。
“不用了,你就好好在府里,若是跟我一起回府,我处理起事来,他们难保不会觉得我狐假虎威,拿你当靠山。我可不想被人戳着鼻梁骨说是吃软饭的。”
这阵子齐御风收敛了许多,不再散布张子初和自己的谣言,京城的事多,自然慢慢的也换了别的逸闻。
不过经过裘华案,满朝上下已经把两个人看做一对。张子初还被蒙在鼓里,但齐御风却是心知肚明。本来这种事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丑闻,众人一致认为齐御风的地位,玩弄朝廷命官虽不是对,但若你情我愿,那大家逢场作戏一般也无不可。
到时候等齐御风玩腻了,陛下赐婚也就揭过这一页。只不过这京中的大户人家待嫁的千金小姐,再也无人倾心这位名震天下的风将军。
“那你带着霜降回去,路上也好有人保护。”
“你不要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好吗?好好的,我青天白日回府,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还能在众人眼皮底下出什么事吗?”张子初可是怕了霜降,这几天观察下来,这人武功不低,耳力惊人,若跟了回去,事情怕是瞒不住。
齐御风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把人搂了过来,在脖颈之处亲了一口,这才笑道:“好,那我令人备马,你独自回去,但记得天黑之前定要回来,否则我就去找你。”
院子里远处还站着几个下人,张子初被他的动作弄得极为不自在,连忙将人推开。
自从那日以后,齐御风就安排他在厢房住下,每日夜里都去他房里,但都被赶了出来。
张子初知道自己别扭,但就是没有办法坦然接受。明明只有三个月的缓刑,这会儿却是可劲的浪费。
到后来,齐御风干脆就睡在隔壁的厢房,也不折腾也不闹他,只是每日与他平心静气的相处。
在回府的马车上,张子初一路闭目养神,想也知道齐御风派来的人定在左近。他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府的,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仿佛变成了惊弓之鸟。
他掀开轿帘,吩咐马车在一旁静候,便独自进门。这所宅子里的人大多也不过是老百姓罢了,拿了林如晋的银子,帮忙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要说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大罪过。
“常春他人呢?”张子初心中奇怪,照理他应该就在宅子里,听到自己回来本应该第一时间出来迎接,这会儿怎么没有动静。
下人们不敢说话,只是沉默不语,神态之间似乎很是畏惧。
“你们这个样子是怎么了?我还能吃了你们?”
“子初,你当然吃不了他们,但我可以啊。”调侃嘲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不似说笑,听起来并不令人感到半分轻松。
“林如晋!”张子初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此人。原文中的第二反派,也算是齐御风最大情敌了。
下人们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只留两人在此说话,气氛也显得有些特别。
“哎呦,我们好歹也算旧识,怎么你连名带姓的喊,我是哪里得罪你了?”林如晋自顾自坐下,又斟了两杯茶。
张子初记得原文里他不曾上京,是后来原主和齐御风去山北才见到他的,还惹出一堆事了。现在这祸害就在眼前,可怎么办好呢?早知道就让霜降跟着,虽然林如晋没有武功,但也是非常棘手的一个人。
“怎么不喝茶?怕我下药啊。”林如晋随手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叹道:“上好的毛尖,却这般牛饮,只为博得你的一点点信任,我可真是可怜。”
“你把常春怎么样了?”张子初也不想与他废话,开门见山的问。
“也没怎么,他办事不利,我当然小做惩处。以后你不会见到他了。”轻描淡写的口吻,显然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林如晋,你怎么可以草菅人命!”张子初想不起原文常春什么下场,只记得他好像被打了三十棍,随后作者再也没有提及。
“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这么糟糕的人吗?放心吧,我没有杀他。”林如晋直直的看着他:“你应该早就发现他是我的人,怎么还这么关心他?这三年的主仆,你是把他当了亲人吧。那我呢,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你就半点不念旧情,这般厌恶我?”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你故意买走我张府的一切,断我张家生意门路,你这竹马,我可不敢要啊。”他的意思竹马竹马,但却忘记古代只有青梅竹马一词。
林如晋果然笑了起来:“那你是我的小青梅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来是为了收拾一点东西,这宅子我不会收的,地契也在屋里,等会儿还给你。”张子初起身要走,果然被拦住了。
“如果你是怨这些,那我把东西都还你。可我知道,你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好歹说说,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如果不是你买通人,在先妻面前挑唆,她怎会好好的毒打三月,把我的计划彻底打乱。他的死,你也有责任。”张子初深吸一口气道:“你让开,我不想与你多说。总而言之,以后我们各走各路。”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林如晋惊讶至极,没想到这等事也会被他说破。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另外,我也知道你这次上京是为什么,八成是瑞王找你来的吧。醉风馆应该是梅贵妃卖给你了,此番你真不该进京。虽然我恨你至极,但也只想告诫一句话,你马上离开京城,隐姓埋名,不要再掺和瑞王的事。”
张子初说得认真,是因为原书中林如晋对原主可谓痴情至极,到最后被瑞王坑得惨死,也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他虽然对这个人很不屑,却还是为他的痴情感动,不想看他重蹈覆辙。
“子初,你在关心我吗?”
“无药可救!”
张子初推开他,自顾自回了房,把地契找出来,又来到桌前,拿起一个极旧的盒子,里面装着原主用的文房四宝,便走了出来。
他把地契递给了林如晋,转身要走,却见后面的人冷笑道:“你恨我害死了陈三月,但是你呢,回来要戴上他送你的盒子,却又依偎在另一个人身边。你想过他在九泉之下,会作何感受?”
张子初没有转身,只平静的回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怨我。”
他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心里却在想,若是齐御风知道张子初这具身体被鸠占鹊巢,不知道会发疯发怒到什么地步。
第36章
张子初不理他作何反应,也不在意刚才自己说的这番话,会对未来剧情产生什么影响。反正原文剧情他都记在脑子里了,现在已经全程跑偏,又何必想那么多?
他没有上马车,反而让车夫等着,说是要去街市上走走。本以为车夫会阻拦,没想到只是应声说在原地等他。
最近没事做,反正有齐御风养着他,没有俸禄也饿不死。他决定大手大脚一把,将来若身份暴露,和齐御风分道扬镳,没有依仗,想也不至于活活饿死。原主的字还是很好看的,卖字为生,或者拿着榜眼的名头教书也不差。
这么一想,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脚已经迈进一家书肆。他好奇这个书里的世界,会不会有话本之类的,问了店家几句,果然见满满三个货架的话本。
他先买了好几本,再拉着店家问道:“不知你这里可有寄卖字画?”
“客官说笑了,字画若是极好的,自然也不会放在这里卖。他们只要在街上摆个摊,不管好坏都能半日见底。要说好字嘛,历代字帖都有,何需今人的字画?”
张子初听了也不说话,只令将话本打包起来,便回了马车里,一路无话。
早前他初见蔺中则时反应过大,现在齐御风几乎把这人锁定目标,若自己私下去找他,怕是各种不妥。
他想了一会儿,想去找吴满求个便利,又怕上次的事情重演,害他挨打。
他决定去和齐御风好好谈谈,不能这么霸道的干涉他交友,若一直遂齐御风的愿,那他也不用做人。
马车到了将军府,小厮早已接过话本和旧笔盒,却不见齐御风的人影。想是出去了,张子初也不在意,便要往后院走。
他走到一半,忽然听到一阵女子的笑声,便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