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7根本不想看见萝卜,立刻下线。
它再上线时,杜云停已经吃完了饭,正在心里讲故事。系统听了一会儿,讲的是一个人吃面,那面上还卧着一根香肠和两个摊的滚圆的荷包蛋,那个人把荷包蛋整个儿含进嘴里,慢慢咬着吃。
7777:【嗯……】
怎么觉着有点不对味儿?
睡觉前,杜云停随手翻开一本杂志,杂志社刊登的照片是一只正从树干里找虫子的啄木鸟。杜云停盯着那鸟,在心里感叹:【啄木鸟真不容易。树那么坚硬,它得一下一下把自己的嘴全塞进树干里,说不定里头还会流出树汁。二十八,你见过树汁吗?乳白色、半透明的那种?】
7777不说话了。半晌后,它忍不住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杜云停无辜道:【和你分享图片啊。】
可我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啊!
7777纳闷地心想。
虽然的确是在看图说话,说的内容也符合实际,可就是有哪里让它不舒服——是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因为杜云停的浪太难以收敛,以至于字里行间都染上了?
杜云停伸手擦擦脸侧,显得很茫然,【看张图片而已,你怎么这么激动啊?】
系统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你继续。】
杜云停哦了一声,开始反反复复往杯子上套杯套。
抽出来,塞回去。抽出来,塞回去,抽出来,塞回去……
系统看得两眼发直,欲言又止。
后面的几天,杜云停的行为变本加厉,没事就将一只手的手指环成一个圆圈,另一只手伸进去,拿出来,伸进去,拿出来……
7777的忍耐慢慢到达了极限。在有一天杜云停和它朗诵“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大爆发,一向都警告自己要铭记爱与道德的系统这会儿几乎是在抓狂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它好想掐住宿主的脖子,带宿主一块儿去跳河啊!
7777到底是在人类无穷无尽的想象力之下溃不成军。明明都是这世上的正常事务,可配上杜云停的别有意味的表情,就好像带了点不和谐的意味——它经过这几番熏陶,迫不及待想用马克思给自己洗洗脑,净化一下数据库。
系统简直要哭了。
【我给你,给你行吗?你完成任务后记得把积分还回来就行。】
杜云停笑眯眯,【早这么简单不就好了嘛,二十八。】
7777:【……】
它心不甘情不愿把东西拿了出来,小小一罐,装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圆盒里,带着种淡淡的清香,闻多了好像连腿都软了。
【和谐膏,】7777解释,【就抹指甲盖大小一点就足够了。】
杜云停大喜,这是个好东西。他把小盒子珍而重之放进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眼珠一转,又伸开手。
7777:【……还干什么?】
【那一盒怎么够?】杜怂怂理直气壮,【起码得给我一打吧?】
系统不可置信。
【那一盒已经够你用两月了,你还准备从我这儿赊够一辈子的量不成?】
杜云停回答的干脆,【是呀。】
7777:【……】
【给不给?】杜云停活像个恶霸,【不给我就剁萝卜了。】
系统嚎啕大哭,把自己库存里的那一打全都赊给了杜云停,如同被恶霸拦路打劫的小可怜。
救命,它好想回家啊!
它想主神,它想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7777:杜云停不仅赊账,还赊一打!
杜云停是个恶霸!!!
杜怂怂:东西到手,天下我有,哎嘿嘿。
第25章 我拒绝你的套路(二十五)
十二个小罐子全落入了杜云停掌心, 7777一贫如洗,嚎啕下线。
杜云停把剩余的全都藏在了柜子深处, 只有一罐在口袋里,走路的时候随着步伐晃荡,一下下碰着他的大腿,像在提醒着什么。
杜云停没敢主动往外拿。
日子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末尾, 陈母原先还催促几次,要杜云停搬回老宅住, 后来见儿子自己似乎不怎么乐意, 也就暂时不提这事。只是过年仍然要提前回来过,依她所说, 什么事儿也不能耽误团聚。
在老宅住了几天,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齐达也过来了, 很热情地喊陈母:“林姨。”
“哎,”陈母应了声, 喊儿子过来坐,“宝宝帮忙招呼下客人。”
齐达笑道:“我算什么客人?我都是林姨看着长大的。”
他那天见了陈家这认回来的儿子, 怎么看怎么顺眼。同性圈里乱, 他见识过不少乌七八糟的, 可陈远青却还保有着少见的干净通透, 从长相到性格, 全都符合他心意。
齐达回去就和父母通了气,想和陈远青多点接触。这回提过来的年礼都比往常丰厚,知道陈母平日里喜欢小提琴, 还特意高价收回来了一把名家制作的绝版琴,音色浑厚圆滑,高音清亮柔婉。
陈母犯难,频频去看儿子,心动却不好收。
“这……”
一句话没完,顾黎已经将方才剥开了的奶糖塞进了嘴里,淡淡道:“这太贵重,还是请拿回去。”
齐达说:“这怎么算贵重?我还想带远青出去玩一玩,林姨也知道,我对这一带可熟了,我——”
杜云停汗毛倒竖,连忙打断:“不用了,我对这城市也熟。我原来送过外卖,大街小巷都跑过。”
大胸甜心微微蹙眉,许是看出了杜云停的不乐意,不再说话,后头走的时候明显蔫巴了不少。
杜怂怂也蔫,他被拎进屋里头好好地教育了一顿,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对种地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简直都能顶上农学专家的名称。
家中过年,习惯在大年三十这天再去长辈坟前烧一烧纸,洒两杯酒。杜云停跟着陈母于陈家的墓园之中磕了三个头,再站起身时,才发现顾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问陈母:“舅舅呢?”
陈母倒是见怪不怪,看了眼表,说:“去那边的墓地了吧……唉。”
她伸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
“多少年了……阿黎也是个苦命孩子。”
杜云停怔了怔。
“我记得,市里头有统一划分墓园,舅舅是去市里了吗?”
陈母笑了笑,说:“去什么市里——那儿就是一块碑,底下是空的。”
“是啊,”陈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拄着拐杖也道,“像那种缉毒警,就怕那些人起了坏心,人死了都不放过。哪儿能埋在那种地方?”
否则,死了之后也可能会被人刨尸,再受一通屈辱。
死已经是为国捐躯,又何必之后再遭这种罪?
杜云停沉默了一会儿,问:“妈,真正的墓地在哪儿?”
顾黎拨开了脚边的杂草。这座不怎么高的山离陈家老宅并不远,因为只是个小丘陵,也没经过什么开发,甚至找不出条像样的路。他踩过瑟瑟作响的草叶,熟门熟路往山的背面去。
就在那边的树荫下,有一座孤零零的坟,没有碑。顾黎把上面掉落的树叶拨弄下来,从袋子中掏出香。
他今天带了打火机,火星在空中冒出头,把几根香都点燃了,随后被男人工工整整插在坟头。
“这一次带了好酒。伯父说,你喜欢喝这一种。”
他在两个杯中倒了大半杯,酒杯碰了碰。
“过年了,多喝一点。”
后头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因为地上树叶多,踩着尤为明显,想隐藏踪迹都没法隐藏。顾黎一回头,就看见小外甥从那边走过来,白白的鞋上都沾了不少泥,这路走着费劲,还有点气喘吁吁。
顾黎眉梢平了平,“怎么过来了?”
“想看看舅舅。”
杜云停跳过最后一丛有点扎人的杂草,走的近了点。他到了坟前,和顾黎并肩站着,看顾黎把酒泼洒到坟头上。
半晌后,顾黎跪下磕了几个头,这才看向小外甥。
“走吧。”
杜云停不走,“我也该磕头。”
男人终于有了点平常的模样,伸手去拉他。杜云停相当固执,在地上一动不动,愣是没让顾黎把他拉起来。
顾黎好似无奈,叹息着说:“你磕什么?”
“我怎么不该磕?”杜云停说,“我和舅舅是一样的,这也是我的家人。”
他还是跪了下来,丝毫没顾及自己被尘土弄脏了的衣服,认认真真磕了三下。顾黎站在一旁看着他,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这还是杜云停头一次瞧见男人脸上出现这种像是脆弱的神情,在杜云停认识顾先生的这么多年里,男人好像一直都是冷静自持、淡定从容的代表,这样的表情,好像与这个人半点也不沾边。等这会儿杜云停亲眼看见了,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一直待在神坛上的,也有像平常人一样难过的时候。
杜云停心脏都瑟缩起来了,手握住男人的手。
他在心里说:【二十八,我好心疼顾先生啊……】
7777:【……你可以选择陪他种地。】
萝卜种进去的那种种。
杜云停闻言沉默,随即干巴巴道:【这不太好吧,我觉得这种严肃的时候,不应该干这种事。】
7777简直要冷笑,杜云停居然还有知道不该干这种事的时候?
【你昨天梦里都在谈大生意!】
早上起来一卷纸巾少了很多,以为我不知道?
杜怂怂眼神飘忽,讪讪解释:【这不是没跟顾先生一起睡,不习惯嘛……】
他们这几天暂时住在顾家老宅,陈母脑子很正常,自然不可能在房间充足的情况下把宝贝儿子和弟弟塞到一间屋子里去。杜云停因此不得不和朝思暮想的顾先生俩房间分居,明明口袋里就塞着种萝卜准备的营养液,可愣是找不到个合适的时候亲身实战一下,只能望洋兴叹。
【这样下去不行。】
杜怂怂下定决心。
【是时候谈成功了,顾先生的大生意。】
大年三十的晚上,纵使是家里相当有钱的陈家也免不了全家人坐在一块儿看看春晚,吃吃团圆饭。杜云停就坐在男人旁边,偷偷往顾先生碗里塞胡萝卜,一片一片橙黄橙黄的。顾黎一抬眼看他,他就理直气壮,“舅舅,这对身体好。”
对面的陈母忍笑,“宝宝别捉弄阿黎了,他从小就不吃胡萝卜。吃一片跟要他命一样。”
顾黎看了身旁眼睛弯弯的小外甥一会儿,沉默着把胡萝卜片夹起来,塞进了嘴里。
这回,陈母倒真的愣了。
这可是稀奇事,真吃?
杜云停一直眼巴巴盯着呢,能看出来男人压根儿就没怎么嚼,粗略地咬了两下就匆匆咽下了肚。他又是想笑又是觉得可爱,支着下巴看。等男人蹙着眉头彻底咽完了,他就奖励性地夹了一筷子男人喜欢吃的拔丝红薯,扯出长长黏黏的糖丝儿,稳稳落进男人碗里。
顾黎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桌上的其他人言笑晏晏,推杯换盏,都不怎么在意,只有陈母注意力都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儿子身上,这会儿怎么看舅甥两人怎么觉得亲密。
也并不是亲密不好,毕竟顾黎能力出众,人品也相当靠得住,是陈远青应当依赖的长辈;可这样的亲密,又好像有点超出陈母的想象。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塞进嘴里的菜都没怎么品出味道,直到旁边陈父撞撞她的胳膊肘,她才回过神,忙张罗着给陈老爷子敬酒。
顾黎也抬头,看了姐姐一眼,没有说话。
饭后,陈母坐在了儿子旁边。
电视里热热闹闹播着小品,杜云停就喜欢看这种,喜气洋洋的。他嚼着糖,听见陈母试探着问:“什么时候和舅舅关系这么好了?”
杜云停的心里一秃噜,脸上仍旧若无其事,“住在一起当然关系好,我跟舅舅也学习了很多。”
陈母沉默了片刻,又问:“那,准备什么时候搬回来?”
杜云停含糊道:“再说。”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搬回来——你见过有人离梦想就差临门一脚,结果突然掉头狂奔的吗?
杜云停虽然怂,但是他又不傻。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脑子出了问题,才会不想要二人世界。
小白花于是将长长的睫毛耷下来,垂着眼低声说:“我在舅舅那里住的很习惯,暂时不想搬走。可以再多住一段时间吗?——会不会给舅舅添麻烦?”
【……】
7777心想,太狡诈了,这是利用陈母的愧疚给自己的浪铺路啊!
这招果然有效,陈母几乎立马心就软了,刚才的疑问也顾不上再问,心疼地连拍小白花的头。
“那是你舅舅啊,哪儿需要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
杜云停情真意切地叫:“妈!”
他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您可真是我亲妈!
过年的一大好处就是收红包,虽然杜云停已经二十多了,可仍然是家里头的小辈,更何况这小辈是走丢了好多年才找回来的,这一回红包就大有把之前的都补上来的意思,毛爷爷一沓一沓地给。
顾黎是最后一个给的,他的红包里沉甸甸,倒出来是一个金灿灿的平安锁,祥云边,串着细细的璎珞。
“保佑扬扬身体平安。”
他简短道,手摸了摸小外甥的头。
杜云停美滋滋,当即就把几沓钱往桌上随手一搁,将平安锁挂上了。他晃了晃,还能听到细碎的铃铛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