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吗?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没人会强迫你。”
江遥深深呼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苦涩,但眼神十分温柔,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物,他轻轻说:“如果,你本身对于这个世界没有存在的意义,但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他让你明白你存在的意义就是和他相遇,你会看着他去死吗?”
孙先生似乎被江遥的话震撼住了,他身为医者,没人能比他明白,江遥接下来会经理怎样如地狱般的折磨,看着眼前这个不算健壮的青年,他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倾佩之情。
“难怪这么多年,只有你能进入主上的心,你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一定要坚持住!”,孙先生说完这番话,将手中那枚卷着人参的花瓣递到江遥嘴边。
江遥笑了笑,“我会的。”,他一口吞下递到嘴边的花瓣。
孙先生又拿起一条绸带对折了几圈送到江遥嘴边,“咬住他。”
江遥依言张嘴咬住,孙先生把绸带绕到他脑后打了个结,等做完这这些,孙先生拍了拍江遥的肩道:“我就等在门外,一个时辰后在进来。”,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密室。
江遥独自一人坐在密室中央,头轻轻的靠在椅背上,起初只是腹部有轻微的灼痛感,渐渐的,疼痛逐渐扩散,像是有一个壮汉在用拳头不停击打他的肚子,江遥开始闷哼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疼痛像是被用放大镜放大了无数倍,由腹部蔓延至全身,他忍不住仰起头,喉咙间不再是闷哼,反而转变成了嘶吼,疼痛还在加巨,就像碾压机从他脚趾开始,一寸一寸缓慢而又剧烈的碾压过来。
江遥再也无法忍受,他挣扎,他嘶吼,手脚使劲踢动,疼痛更加猛烈向他袭来,就仿佛他整个人被放在沸腾的开水中烹饪,他的头左右剧烈摇摆起来,脚趾不停弓起又张开,手指抠抓着石质扶手,指甲因为剧烈的动作,一片片被他抠翻起来,鲜血顺着指尖流出,染红石面。
什么是剥皮剔骨之痛?此刻江遥所忍受的正是比这种痛还要剧烈十倍的痛楚。
“唔!”,江遥口中死死咬住绸带,牙龈因为太过用力,被生生咬的崩裂开,鲜血染红绸缎,口水夹杂着血液从嘴角滑落,在被他左右疯狂摇摆的头颅甩的满脸都是,他像一尾缺水的鱼,不停扭动身子,踢打着石椅,眼泪不受控制的从泪腺中汹涌而来,眼白通红。
他整个身子剧烈颤抖,江遥此刻已经痛的快要失去意识,下一秒却又会被活生生拉扯回来,在剧烈疼痛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死!
只要死了就不用受这种折磨,只要死了就可以解脱,他不要救了,他后悔了,他不要救萧墨行,他甘愿和萧墨行一起去死,做一对孤魂野鬼,也不要在受这种痛苦,让他死吧。
江遥用头疯狂的向椅背砸去,却只能砸在柔软的棉絮间,他用舌头疯狂的想要吧口中绸带顶弄出去,在咬舌自尽,可绸带牢牢系在他脑间,让他怎么也弄不出去。
江遥一边疯狂的尖叫,一边想尽各种能让自己解脱的办法,可种种不过都是徒劳,他只能被动忍受,连晕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时辰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孙先生站在门外,听着江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心底发寒,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长,密室中叫声逐渐小了下来,孙先生知道是时候了,佛心莲中合后的药性挥发很快。
他推门进去,见到了此生难忘的场景,坐在石椅上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江染吗?
江遥坐在石椅上,头斜斜歪着耸拉在肩膀上,绑住手的绸带因为他奋力挣扎而被紧紧勒在手腕上,左右各有两根手指,角度奇异的扭曲着,是江遥在苦痛中挣扎不能时,自己在扶手上砸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口水从他嘴角一侧斜斜垂落下来,指甲一片片翻开、断掉。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瘫坐在石椅上,孙先生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像怕是吓到他,轻轻叫了一声,“江染。”
坐在石椅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气若游丝声音中却含着一丝喜悦,“救他!”,拉破嗓子的声音格外难听。
说完这两个字,江遥似乎失去一直支撑他的东西,就这样瘫坐在石椅上昏了过去。
孙先生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江遥没有性命之忧,他必须赶在药性挥发前将药熬出来,不然,江遥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
他赶忙走上前,取了江遥一滴指尖血做药引,在配上他早已准备好的药材。
等药煎好,孙先生一刻也不敢停,他的加紧时间将药送过去,再来处理江遥的伤。
将门拉开,有人背光站在门外,挡了他的去路,仔细一看,竟是叶秋寒。
他向里望了江遥一眼,随后伸手对孙先生微笑道:“我替你送过去吧。”
第49章 替代
云中阁内, 萧墨行躺在床上昏睡,萧云烟守了他几日,现下也是困乏的很, 得知药已经熬制好, 便准备回去休息一下。
她刚迈出门, 就看见叶秋寒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 会心一笑,随即错身而过。
叶秋寒走进屋内, 让下人们退下,他端着药走到萧墨行床前,将人扶坐起来,叶秋寒似乎身体不太舒服,脸色有些苍白, 拿着勺子的手颤抖的搅了搅药汁,他手腕处有一条深深的淤青, 五指指甲竟然是断裂的,指尖上还有崩裂的伤痕,左手小指骨不自然的扭曲着。
隐在暗处的七,眉头皱了皱。
叶秋寒舀起一勺药汁, 送到萧墨行唇边, 萧墨行浑浑噩噩,半梦半醒间,微睁开一丝眼帘,朦胧中看清面前有人, 以为是江遥, 送到嘴边的汤水自然而然的咽下,喝下后似乎缓解了一些不适, 他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密室中,孙先生将江遥从石椅上松开,把人抱到床上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从始至终,任孙先生如何折腾,江遥都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
把人处理好,又给他喂了一些回复气血调息身体的丹药,孙先生看着江遥苍白的脸叹了口气,喃喃道了句,“都是天意啊!”
楚天盟,严景宵房内,他正对着一桌糕点出神,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小枣推门走了进来。
“严盟主。”,至从严岂宽死后,楚天盟就由严景宵接手掌门位置。
“你找我有何事?”,严景宵问道。
小枣看了看桌子上放的糕点,当看到一碟云片糕时,眼神闪了闪,“严盟主,你曾答应过我会救大人回来。”
严景宵闻言脸上有一瞬间的阴狠一闪而逝,声音冰冷,“再过三个月就是云开程和白凌雪的喜宴,各路英豪汇聚剑门,商议如何对付云霄宫,一旦正邪两道开战,身处云霄宫的江染,恐怕会最先成为牺牲的对象,在此之前我会先带人去探探云霄宫虚实,再想办法救出江染。”,顿了顿,严景宵又接着说:“他是我的爱人,我一定会救出他,你放心吧。”
“既然如此,那小枣就放心了。”,说完,她又看了看桌上那碟云片糕,最后还是开口道:“大人除了云片糕其实是不喜欢吃这种糕点的。”
说完这句她便退了出去,独留严景宵对着那一碟云片糕出神。
密室中,江遥正斜倚在床头,伸手接过孙先生递来的一碗调息的汤药。
“好些了没?”
江遥仰头一口喝下,“好多了。”,将碗递回去,当日他所经历的事情,是他最不愿回想的事,那猛如潮水的疼痛,无休止的折磨,能宁最坚强的人闻风丧胆,现在他连看一看那石椅,浑身都会条件反射的抽痛。
当日痛苦不已时冒出来的疯狂念头,当他清醒后又会庆幸自己熬了过来。
“那走吧。”,孙先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愣神。
江遥浑身不受控制的抖了抖,随后把手递给孙先生,让他搀扶着自己下了床,向那石椅走去。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江遥只知道每一次都那么难熬,石质扶手上全是一道一道的抓痕,椅背上柔软的棉絮又换了一张新的。
至从孙先生将江遥扶坐到石椅上后,他就在不停的发抖,那是来自内心深处本能的恐惧。
“江染,你还好吗?”,孙先生拍了拍他的肩,有些担忧的问。
江遥坐在石椅上,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大口,仍有些哆嗦的道:“我、我能顶住。”
孙先生凝视了他片刻,随后不在说话,将他固定住,把佛心莲喂给他后,叹了一声出去了。
叶秋寒正等在门外,孙先生看着他,从未觉得此人如此陌生,他和叶秋寒从很早前就跟着萧墨行了,那时的叶秋寒还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应该是从那件事起,他才变成了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秋寒,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叶秋寒嗤笑一声反问道。
门内,江遥逐渐开始惨叫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声音尖利刺耳。
叶秋寒眼神往密室门上瞟了瞟,“你心疼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叶秋寒寸步不让。
“江染他是个可怜人,我们不能这么对他。”
“呵。”,叶秋寒像听见天地间最大的笑话般,“你还真是同情心泛滥,他可怜?那我呢?谁来可怜我?你孙秦澜吗?当初我求你别走,可你呢?你可怜我了吗?如果不是萧墨行,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了一堆白骨了吧。”
孙先生神情变得痛苦起来,他想解释,可是该如何解释?这么多年,他早已经解释了无数遍,可这并不能磨灭他当初因为害怕丢下叶秋寒独自跑了的事。
叶秋寒见他不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及时收敛好情绪,继续道:“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萧墨行,你已经答应帮我了,这是你欠我的。”
两人说话间,江遥惨叫的声音已经逐渐小了下去,孙先生回到房中取了指尖血熬药,再出来时,叶秋寒还等在门外,将手中那碗药汁递给叶秋寒。
他接了过来,看也不看孙先生,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云中阁内,萧墨行已经好了许多,黑线已经从脸颊退至手臂处,距离治疗也过了些时日,萧墨行也从最开始的半梦半醒状态恢复了过来。
叶秋寒进来时,他正椅在床头端详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走到近前,“主上喝药了。”
萧墨行像是才发现来人似得,不着痕迹的将戒指往袖袍内缩了缩。
“小,江染什么时候来看我?”,萧墨行问道。
叶秋寒闻言眼神闪了闪道:“江染他离开替你寻药去了。”
萧墨行闻言皱眉道:“不可能,他不会离开我。”
叶秋寒脸色阴寒,“孙秦澜告诉他你的病不能再拖,你也知道他是医仙,对这方面颇有建树,他说他一位老友哪里有这千年人参,便亲自去取了。”
萧墨行闻言看着叶秋寒手中那碗药汁,似无声的询问。
叶秋寒当然知道他会疑惑为何江遥没把那人参寻来,反而他的病情还好转了。
他早已准备好说辞道:“这药当然是中合而来的,只不过中和的人参,江染他刚离开,孙先生便寻得了。”
萧墨行还是不信,怎么会这么巧。
“不可能,江染到底在哪儿?”,萧墨行似乎还是不信,他一把抓住叶秋寒的手腕,药汁洒出来些许。
叶秋寒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萧墨行发觉不对,松手看去,只见叶秋寒端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五指指甲上全是裂痕,小手指骨上包着纱布,手腕处更是有一道深深的淤青,他正脸色苍白的盯着萧墨行抓住他的手。
这幅凄惨的模样,看起来分外可怜,一眼就能看出叶秋寒曾经历了什么。
“是你中合的药性?这几日来一直都是你?”,萧墨行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叶秋寒似乎很是委屈,他将手中药碗递给萧墨行,也不说是,只说了句,“多亏孙秦澜,我才能保住性命。”,似乎赌气般,他说完便颤巍巍的想要起身离开。
萧墨行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第50章 鸠占鹊巢
叶秋寒顺着力道停了下来, 萧墨行却像是被针扎过一般,立马松了手,叶秋寒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甘的神情。
萧墨行此时也颇为尴尬, 他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拉住叶秋寒, 可能是因为突然知晓他是为自己中合药性的人, 所以内心对他抱有歉疚。
两人都未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萧墨行轻咳了声, 轻轻道了声谢。
叶秋寒闻言也有些软化下来,像萧墨行这样冷傲的人,想从他口中听见谢这个字已是千难万难了,不过这至少是个好的开端。
他立马整理好表情,回身温柔的看向萧墨行道:“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主上不必道谢。”
他知道今日想要的效果已经达成,有了这个契机在, 他会一点一点蚕食占有萧墨行的全部。
离开云中阁后,叶秋寒独自行在长廊上,他回头向后瞟了瞟,空无一人, 随即他突然提速, 快速的向前方掠去。
进入一个转角,刚还空无一人的长廊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他想着叶秋寒离开的方向快速追去。
拐过前方那道弯,身形突然停了下来, 向他面前看去, 叶秋寒正微眯着双眼,他抬起的右手上, 绑着一张小巧的弩,箭尖直指着黑衣人的脖颈,丝毫没有在萧墨行面前孱弱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