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快乐少了,压抑多了,但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封冉并不以为然。
封允坐进车子里,闭着眼睛把身体陷进了座椅里,车窗大开,秋日的风涤荡着空气里的污浊,让他的呼吸顺畅了些。
模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甚至记不清那人的长相,却还记得烟头炽烈的亮光下那一点尖尖的下颌。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幻象,低头拨了一个电话,声音沉沉地道:“卢卓,你帮我查个人。”
直到电话挂断,他仍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映着他的脸,冷淡而疲倦。
就算查了又能怎样?全他妈无用功!
婚期很快定了下来,一个半月后,11月16日,也是宁安忙完大部分工作,空闲下来的时候。
这期间宁安一直忙着彩排,走秀,转场,最忙的时候,连最起码的睡眠都无法保证。
熬不下去的时候,大家在候场大厅或走廊里,随地一躺凑活几个小时,是很常见的事情。
连轴转了一个月,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极限。
十月底最后一场大秀走完,覃闻语问宁安和田晓辞有没有兴趣去参加一个酒的暖场活动。
酒夜店一般都会请一些漂亮年轻的男孩女孩做暖场宝贝,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炒热现场气氛。
对于专职模特来说,这样的活动有点掉份儿了。
但对于部分爱玩的人来说,空闲时间既可以玩耍还可以赚一些外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无可厚非!
宁安刚要拒绝,就听田晓辞问了句:“哪个?”
覃闻语收拾着桌面的工具:“SOSO!”
宁安正在摘耳环的手顿了下。
他听到田晓辞的语气欢快起来:“SOSO啊?听说过,算我一个!”
他说完又来问宁安:“小宁哥,一起,壮胆。”
宁安忍不住笑了,他将亮片耳环摘下:“好,那也算我一个。”
宁安知道“SOSO”,是封允工作的酒。
封允的资料并不难查,宁安在网上输入了几个关键词,其中就包括“SOSO”。
在SOSO,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封允的真名,但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的花名“YY。”
封允大一时就在SOSO驻唱了,在那个圈子里他很红。
大二时,国内最大的唱片公司看中了他,可封允没有签约。
之后的音乐总监在一次访谈中谈起过这件事情,他十分遗憾地表示,并不是提供的条件不好,而是对方无意在这个圈子里发展。
这件事让封允在圈里受到了一些争议,有些人更喜欢他,认为他有自己的原则。
有些人则认为他过于傲气,这样的公司,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他却不懂把握机会。
也有人眼红他,明明自己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他却弃之如敝履,让人十分不爽。
当然也有人为他可惜……
关于这件事情,封允从未回应过。
也有好奇的客人向封允求证过,他只是笑了一笑,未置可否。
一年前,封允大学毕业。
恰逢酒老板陆友出国定居,将酒托付给他暂行管理,自那以后,他便再不登台了。
他在里露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每晚还是会习惯性地从三楼的办公区下来喝两杯。
网上甚至有粉丝为他盖起的高楼,舞台上的,台中的,靠着台擎着着酒杯的,灿笑的,高冷的,抱着吉他微微垂首的,坐在琴前微微抬眸的,灯光打在身上,明亮的,多彩的,阴暗的,高冷的,形形色色的……
很多很多张照片,组成一个属于封允的小世界,里面包含着许许多多其他人的喜爱。
那张脸,宁安记得,且印象深刻!
宁安花了一个晚上来了解他,但能了解到的也只有这些。
全是表象,全是别人眼中的封允,至于封允自己,他几乎从未向别人表达过自己。
他将东西规整整齐,SOSO……
还有半个多月,他们就要成为夫夫了,是时候该见见面,认识一下彼此了!
第6章 Chapter 6
酒的光线是柔和暧昧的,也是放肆直白的。
恰到好处地打在人的心窝里,慵懒且痒痒的,让人轻易就会变得颓废也让人轻易就陷入兴奋。
覃闻语和田晓辞早已到了,正陷在一方卡座中央。
那方卡座呈圆形,一张台被几个女孩子团团围住。
他们正在掷骰子。
覃闻语玩起这些来花样繁多,直逗的女孩子们又好奇又兴奋,叽叽喳喳,欲罢不能。
笑声如烟花般,一蓬一蓬地在他们那桌炸开,升上高空,漾着快乐。
田晓辞很少到这种场合来玩,他和那些女孩子一样,托着腮笑的眉眼弯弯,新奇又兴奋的样子。
他太打眼了,不止同桌的女孩们,就连邻桌的几个女孩也在偷偷瞄他。
他全然未觉,一双眼始终盯在覃闻语手上,看的目不转睛。
几杯酒下去,邻桌几个女孩子头挨着头小声交流了几句,随后便是压抑不住的笑声与起哄声。
其中一个穿着大胆长相美艳的女孩,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挨到田晓辞身边,半边身子脱力般靠在了他的手臂上:“小弟弟,面生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田晓辞经历过最严苛的面试,即便只穿着三角内裤在主考官面前走秀亦可做到丝毫不惧。
可此刻,他局促又慌乱地扶住半软在身上的女孩,让人不由地想起林间的幼鹿。
单纯懵懂,没经过世事一般。
笑声在他耳边响起,最初低低的,后来发展成哄堂大笑。
有个女孩笑弯了腰,趴在同伴腿上直揉肚子……
田晓辞抿着唇角红透了脸,漂亮的桃花眼强作镇定地望向覃闻语。
覃闻语好笑地把他往身边拉了拉:“不好意思各位姐姐,我弟弟第一次出来玩儿,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哟!哟!”
起哄声响起来,女孩们都很懂,暧昧地看着他们笑:“弟弟?真是弟弟吗?什么样的弟弟?”
覃闻语脸皮厚,俊脸上笑意融融,面不改色:“你们觉得是什么样的弟弟就是什么样的弟弟!”
宁安隔着老远看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向他们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
暖场的几个女孩子也已经到了,正嘻嘻哈哈地和人玩着游戏。
夜晚才刚刚开始,里的气氛正悄然升温。
宁安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他把窗子推开些,敲了一支烟出来低头点上。
心里的紧张在烟草清凉的薄荷气息袭入心窝时,略略松弛了些。
如果今天能够顺利见到封允的话,那么这将是他与他第一次以未婚夫夫的身份见面。
事实上,也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见面。
他陷在卡座里,低垂眸子,安静沉默。
烟没抽几口,夹在指间,缭绕出一缕细薄的烟雾,由指尖缠绕着漫逸出去。
表情是清冷淡漠的,透着禁欲的气息。
有不少人在侧目,也有人跃跃欲试,可他那份生人勿近的气场,着实有点令人望而却步。
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满溢着难言的忐忑与不安。
宁安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封允,准确来说是封家的心态。
最初提出代嫁时,他并不确定封家是否会答应。
只是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无论他们是否答应,他都必须去尝试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封家不仅同意了,还迅速订好了婚期。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
真的进行到了这一步,这件事才在宁安心里变得真切起来。
之前未来得及想的那些疑惑与忐忑也相继涌出
即便当年两家长辈并未明确定下的是哪个孩子,但多年后再见,双方默认的娃娃亲对象都是宁好。
宁家换人,只是钻了漏子,就算封家不同意,也没人能说出一个字儿的不是来。
尤其宁安的人品风评都颇为不佳,无论对谁来说,都算不得良配,更何况封允呢?
以封允的人才相貌,又何必来低配宁安?
宁安想不明白。
婚期越来越近,家里并没人特别催他。
一是宁安的确太忙了,前阵子的秀一场连着一场,每场正式开场前,还有各种不同等级的彩排。
更不要说有些秀还在外地,宁安赶得瘦了一圈。
二是,孙兰芯本身也很心虚。
毕竟这桩婚事本就默认了小儿子的,原本并不关大儿子的事儿,她心里对宁安是有着些愧疚的。
所以,从头到尾,她也只略点了宁安几句。
宁安没有丝毫抗拒,只笑着说忙完最近一阵,便和封允商量着筹备,让她放了心。
他这边的情况很简单,至于封允那边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他没有联系过封允,封允也从未联系过他。
从封允的表现来看,宁安基本可以确定,他对这门亲事是抗拒的。
婚姻乃人生大事,明明抗拒,却还是答应下来,封允的态度,是耐人寻味的。
宁安能理解封允的抗拒,他自己当然也不会幼稚到,以为真的能借此收获一段感情。
一切都是权宜之计,他是,最好封允也是。
这样,将来他们之间的相处说不定会简单的多。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指尖轻弹,露出了里面猩红的火星来。
最后一口被狠狠吸进肺里,烟圈打着转向窗口逸去时,他将烟蒂按进了烟灰缸里。
似乎是掐着点,侍者放了一杯鸡尾酒到他面前。
橙色通透的液体盛在高脚香槟杯里,灯光闪动间,波光涟涟,慢悠悠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侍者笑着偏头:“是那位先生为您点的。”
宁安侧头看去,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正注视着他微笑,那人看上去优雅大气,既有青年人的潇洒,又透着轻熟男特有的魅力。
他迎着宁安的目光起身,捏着手中的酒杯走了过来,径自坐到他对面:“方便认识一下吗?我是方衿。”
宁安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杯,那是一杯Mimosa,口味清雅,甜里带着微微的酸,很好喝。
在他的印象中,这应该是女孩子比较爱喝的酒才对。
他礼貌道谢:“谢谢。”
然后又补充道:“我叫宁安。”
方衿笑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这款酒很适合你。”
宁安怔了怔,有些疑惑,他望着手中橙色的液体,极浅地笑了笑,并没有追问。
方衿有些意外:“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会这样认为?”
宁安摇了摇头,也不是不好奇,只是他怎么想,跟他没有关系而已。
而且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不是他能关心的过来的。
他低头喝了一口,评价道:“很清爽。”
方衿道:“准确来说,是清冷,但清冷中又透着酸甜,虽清新却又够味。”
宁安不确定他说的是人是酒,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再回应。
八点钟,乐队准时登台表演,覃闻语终于脱围而出,过来一搭宁安的肩头。
宁安向方衿道了声抱歉,起身随他到了台下。
暖场的女孩子们反而比男孩子放的开,口哨,欢呼,身体随着音乐疯狂舞动,很快将气氛挑到高点。
灯红酒绿中,激情的音乐拉开序幕,人与人的面容都变得模糊暧昧,从身体到灵魂,难得地放松着飞起。
喧嚣中时间过得特别快,宁安在舞池中跳过两场舞,已经到了十一点钟。
他退出舞池坐到一角休息,又有人过来邀舞,是方衿。
宁安含笑起身,想借此答谢他那杯酒,身体尚未站直,眼角的余光里闯入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宁安的笑容消失了,他转头认真看了片刻,随即抱歉地对方衿说:“对不起,我等的人来了。”
方衿有些遗憾:“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很喜欢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宁安轻轻一笑:“不好意思,我们的缘分好像还不太够。”
方衿点点头,没再勉强,这种场合要联系方式,本就有点唐突了。
音乐太响,宁安看到那抹身影靠着台坐了下来,一手托腮,一手举起酒杯放到唇边。
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唇齿,他漫不经心地往舞池里扫了一眼。
宁安走了过去,在距离封允五六步的时候,与他四目相接。
那一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
封允没动,微微眯眼,抬着头看他一步步靠近。
宁安穿着泛白的牛仔裤,裤型恰到好处地拉出他修长的腿,复古风的咖色皮带,覆着细细一圈金属链条,闪着幽暗的光。
墨绿色的丝质衬衣下摆,松松束进细窄的腰里,在灯光下闪着衣料特有的柔润光泽。
衬的那把腰越发的不堪一握。
衬衫上面的纽扣是松开的,领口微微敞着,露出锁骨凹陷处纹着的火红缠枝玫瑰。
犹似以那墨绿色的衬衣化枝化叶,吸取了这个人身上的精华灵气,灌溉出了火红的花,妖娆热烈。
与耳朵上的红宝石耳钉相互呼应,光华璀璨。
他慢慢走来,姿态优雅,服装与配饰让他看起来身材修长,气质高贵,隐隐还带点不羁与叛逆。
可气质依然清冷,将妖娆尽数压了下去,让它们如那腰链,耳钉,腕上的皮绳银镯一般,成为了他的专属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