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还没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 脸一黑, 就要令左右将三皇子请走。慕容骢忙道:“你们着急赶人, 是不是全被我说中了?”
慕容骢决定豁出去脸面不要, 若是有人胆敢碰他, 他就咬定是太子要杀他了!
三皇子真闹起来的确不好处置, 毕竟此时慕容骢还是皇帝儿子, 轻了赶不走,重了易给太子招黑,江禾谨慎起见, 还是去请示了太子。
慕容骏嫌三皇子太吵,都影响到下棋了,太子决定亲自会一会三皇子,叫他闭嘴。
齐钰听说三皇子在外头撒泼,也要跟着太子出来看热闹。
原因无他,这位三皇子也是个能作的,原书在太子登基时曾摆了太子一道,被太子反杀。
就是很早以前,他误以为自己中了毒不久于人世,曾无意提醒过太子一句,若是三皇子邀太子看什么异族舞姬,千万不要去。
因为这些异族舞姬会武,乃是三皇子精心准备的刺客,原书中的子修那时已因重伤离开了太子,太子与这些舞姬交锋,虽后来杀了三皇子,自己亦不慎伤了一只眼睛,为个别朝臣所质疑,太子血腥镇压了反对他的朝臣,这才顺利登基。
书中情节如此,而今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首先,皇帝并没有死,在皇帝强烈表示要传位于太子的前提下,太子即位乃是正统,敢与皇帝、太子唱反调的没几个,三皇子未必还敢动手。
其次,子修并没有负伤,更没有离开太子。有子修率领的暗卫在,就算三皇子有何阴谋诡计,恐怕也是伤害不到太子的。
危险应当已不大了,齐钰决定见机行事,戒备一二。
他随着太子出殿,就见到三皇子在殿外叫嚣,这倒是书里不曾见过的。
慕容骢义正辞严道:“太子殿下,我对于父皇传位一事仍有些疑问,恳请太子为我解惑。”
慕容骏点头。
慕容骢先道:“听说父皇身上的伤是为杀手所害,可有抓到贼人?”
慕容骏道:“都已被孤擒获,送去了刑部,交由刑部尚书处置。”
太子既然说皇帝是被杀手害的,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皇帝派去太子府的第二波杀手就派上了用场,慕容骏用这批人填了刑部大牢,这批人已在太子府吃尽了苦头,没死的也成了哑巴,招不出什么来,且刑部尚书此时已对太子效忠了,慕容骏并不担心三皇子会去查证。
倒是慕容骢,以为杀手不过是太子的谎言,可是没想到真有杀手,太子还专门提到刑部尚书,看来应是没问题的。
慕容骢不甘心,又接着问道:“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并不得帝心,为何父皇忽然要传位于太子?”
慕容骏一笑,还未说什么,齐钰已先被三皇子气得不行,三皇子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帝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太子没人疼吗?
齐钰抢在前头大声道:“三殿下这是何意,什么叫太子殿下不得帝心,太子乃国之储君,皇上传位太子乃是天经地义,何时轮到你说三道四,还是三殿下觉得,你比太子殿下受宠,皇上应当传位于你?”
他仍穿着外出时的女服,来不及更换,慕容骢本就没怎么见过齐贵人,这会儿更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太子侍妾。
被个侍妾指着鼻子骂,已经够丢人的了,这侍妾还直接指出了慕容骢的私心,慕容骢就是想自己坐皇位,可他总不能当众承认,就算人人都知道,这种事情也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慕容骏矢口否认。
齐钰立刻道:“那便是说,三殿下本来也不反对太子殿下登基了?”
“这……”慕容骢为难起来。
慕容骏莞尔,抬手抚了抚齐钰的后背,免得齐钰太过生气,少年在外人面前这般维护他,太子反而有些暗喜。
太子懒得与三皇子争辩,环顾左右,道:“负责父皇起居注的内侍何在?”
一名内侍话音刚落便出列行礼。
太子道:“将父皇最近对孤的评价,都念给三皇子听。”
内侍应了一声,从随身的几本册子里,找出最近的一本,当着三皇子的面大声诵读,越念下去,三皇子的脸色就越糟。
皇帝之前因要洗刷民间关于他的不利流言,对太子格外和颜悦色,经常大肆称赞太子,却被太子拿来做了挡箭牌,想抓住太子不受帝宠这条不放也不行了,有起居注为证,皇帝明面上可是对太子赞赏有加的!
齐钰得意地瞥了一眼三皇子,敢质疑太子,看,马上就被打脸了吧!
他一会儿要炸毛一会儿又得意,生动机灵的样子令太子勾起了唇。
大仇得报,就要登基,又有喜欢之人陪伴,太子心情大好,还真不想大开杀戒,难得对三皇子和气了一回:“三皇弟还有何要问?”
慕容骢:“……”
慕容骢咬了咬牙,看来不得不动用杀手锏了。
慕容骢尽力缓和了下情绪,笑着道:“多谢太子坦言相告,我已没什么要问的了。方才是我态度不佳,失礼了,必须得向太子殿下道歉,我府上有几名不错的异族舞姬,想将她们献于太子,向太子赔个礼,还请太子殿下赏脸。”
慕容骢语气诚恳,低下头掩去眼中最后的疯狂,这些舞姬就是他的杀手锏,刺杀算不得什么新鲜法子,但只要能刺成就是最有效的,皇帝身子显然已不行了,二皇子磕五石散磕得连亲娘都不认得,四皇子五皇子不顶用,只要太子死了,能继承帝位的就是他了!
只是万一失手……
慕容骢眸色沉了沉,那就不成功,便成仁!
三皇子要献异族舞姬,齐钰连忙向太子使眼色,他真是没想到都这般局势了,三皇子依然要螳臂当车!
太子以前就听齐钰提过一嘴,再加上这个眼神递过来,太子就知道这些舞姬必有不妥。
他虽不想大开杀戒,有人上赶着送死,太子还是要成全的,微笑着道:“可。”
慕容骢自以为计划已成功了一半,心中得意,退下去精心准备了。
太子思忖,凭三皇子的本事,应只是几个刺客,有子修在,没什么好说的。
齐钰却不放心道:“殿下,您还是多带一些暗卫傍身。”
三皇子的舞姬中有一名擅用药粉,离太子近了突然撒出去,书中太子躲闪不及,眼睛就是为药粉灼伤,虽然作者为了男主颜值,硬掰成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来,可是一只眼睛真的会看不见。
太子一双凤眸清亮有神,独眼还是不要了!
太子问道:“你这般担忧,可是这群舞姬有何特别之处?”
齐钰将舞姬行刺之事详细说了,得知自己极有可能要瞎眼,太子罕见地沉默了。
慕容骏收拾皇帝,是抱着死志而去,连死都不怕,只是瞎眼,太子本身无所畏惧,自信会让三皇子付出相应的代价,可是他怎么瞧怎么觉得少年咬牙切齿。
若真瞎了,怕是会遭嫌弃……
慕容骏从善如流道:“那便按你之言,多带些人手。”
齐钰原地转了两个圈,还是不大放心:“我与殿下一起去,可以吗?”
慕容骏笑着应道:“嗯……”
礼部已定下来次日登基,三皇子为了赶时间,不得不连夜就带着异族舞姬入宫。
入宫之前,他给他的母妃永寿宫舒妃传了口信,舒妃心知她与三皇子已到了紧要关头,可是富贵险中求,为了以后能做人上人,舒妃放下了对儿子的不舍,让三皇子放手一搏。
宫中如今都已是太子的人,母子二人这口信却传得异常顺畅。三皇子就以为,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齐钰换了身浅金色锦袍,腰间绣着云纹暗绣,他能一键换装,只他与太子知道,若是突然自己就换了衣,会惹人怀疑,齐钰就请江禾帮忙找了些衣裳更换,江禾私下为他制了不少,但都是亮色,齐钰微微蹙眉,他已习惯了低调,并不想穿得如此显眼。
太子道:“往后想如何穿都可以,不会有人为难。”
齐钰一想可不是,太子都要登基了,的确没必要再装下去了,于是大大方方挑了中意的颜色来穿。
江禾在旁小心伺候着,一边记下齐钰的喜好,重新换衣束发之后,又体贴地为他拿来了一双鞋,齐钰原来的鞋已不能穿了,太子特意命人为齐钰赶制了一双,因他脚上受伤缠了纱布,两只鞋都往大了做,齐钰把受伤的脚塞进去刚合适,这鞋拢共穿不了几日,但是刺绣精美,鞋面上还用滚圆的白玉珠攒成了一朵梅花,红珊瑚为蕊,很是漂亮。
总觉得有些奢侈了……齐钰虽这般想着,仍不住地往脚上看,他从没穿过这么好看的鞋,男妃的鞋顶多是以锦缎所制,通常没什么额外的装饰。
慕容骏道:“若是喜欢,等脚好了再做一双一样的。”
太子这么久也发现了,虽然少年自己能变衣裳出来,但是饰品、鞋帽这些似乎不行,太子以前就经常以江禾的名义送些好看的发簪首饰,能瞧出来少年是喜欢的,往后这些都可以敞开送,想怎么宠就怎么宠。
穿戴好之后,三皇子已在绮月阁等着了,这个见面之地是太子所选,与清风殿较远,依旧先让三皇子过去候着,让三皇子以为,太子毫无防备,胜券在握,其实太子只是不想把清风殿的地弄脏了。
太子带着齐钰缓缓步入绮月阁,暗卫已暗中将绮月阁围,子修就藏身在高处一根房梁上。慕容骏在正位坐了,指了指身边的空座,亦让齐钰坐下。
三皇子拿出生平所有的理智,强迫自己镇定,向太子行礼。
三皇子身后空无一人,慕容骏玩味地道:“你的舞姬呢?”
慕容骢击了击掌,立刻有一行共八名女子鱼贯入内,领头的是一位浓妆艳抹的高挑女子,这眉这眼,确是有几分姿色。
三皇子道:“不慎冒犯太子,连夜献上这些舞姬,还请太子殿下见谅。这些舞姬每个都是我精心挑选,希望能合太子心意。”
慕容骏扫了舞姬们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有心。”
慕容骢干笑了几声,紧张地搓了搓手:“不瞒您说,金厥人善舞,这些舞姬都来自金厥,尤其我身后这位,号称金厥第一美人,这长相便是放到皇城来也不逊色。”
一边的齐钰喜欢看美人,听说有个第一美人,忍不住往舞姬的方向多瞧了几眼,令慕容骏有些不悦。
太子冷声道:“既已送上,便退下吧。”
慕容骢一愣,他身后的美人,便是特意为行刺准备,本来他要让这貌美的舞姬接近太子,诱使太子放松戒备,一击而中,可是慕容骏似乎对绝色不感兴趣??
该不会早就看穿他了吧?
慕容骢不觉想从慕容骏冰冷的神情中推敲一二,可并未看出来什么。
他已没有退路,只能直接动手了!
慕容骢咬牙,恭敬地垂首,眼里却透出一道冷光,拱手告退时,原来套在他腕上的一串翠玉玛瑙手串不慎扯断了丝线,一时间珠玉洒落了一地。
“太子殿下,请恕我无状……”
慕容骢假意道歉,后退几步,身后八名舞姬一跃而出,齐齐冲向坐在正座的太子。
“太子殿下!”
齐钰脱口而出,哪怕提前知晓三皇子动手的暗号,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待太子发号施令,子修从房梁上坠下,殿外同时涌入几十条黑影,攻向杀手。
一时间,绮月阁陷入了刀光剑影。
齐钰紧张得不行,记得原书中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刺客扮成舞姬,趁着太子不察,甩出了一包毒粉……
那几个舞姬中,称得上高挑的就是所谓的金厥第一美人了!
齐钰死死盯住此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此人手一探入胸口,似要取物,齐钰立即指着这个人,不顾一切大声唤道:“太子殿下当心,他要使毒了!”
杀手、慕容骢:“……”
这一打岔,杀手明显迟疑了一下,毒粉甩出去时,距离慕容骏最近的子修飞身相护,那毒粉尽数被子修的掌风挡回,有不少反溅到杀手自己身上,杀手随即发出凄厉的惨叫,来不及服用解药,便为暗卫所擒。
“眼睛,我的眼睛!”
慕容骢捂住眼睛疼得满地打滚,原来毒粉也飞了一些进到他眼睛里。
刺客尽数被暗卫治服。
慕容骏来到慕容骢面前,冷冷望着满地打滚的三皇子。
“你、你竟然早有准备!”
慕容骢声嘶力竭,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慕容骏从容一笑,登云靴踩住三皇子一条手臂。
“孤可不就是在等着你自投罗网。”
“来人。”慕容骏吩咐临近暗卫,“废了他,将他抬到舒妃面前。孤想,舒妃也该给孤一个交代了。”
暗卫领命,不消一个时辰来报,舒妃见到三皇子的惨状,明白自己走投无路,竟用白绫勒死了三皇子,然后用同一条白绫上吊自尽。
舒妃母子的死,并未在宫中激起什么波澜,皇帝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连一滴眼泪都未流给曾经很合他心的三皇子。
绮月阁外天光大亮,内侍、宫人跪了满满一地。
“殿下,六部尚书还有阁老们,都在太和殿等着您呢。”
江禾跪下来,呈上明黄色的龙袍。
慕容骏踏过一地血痕,回首看了一眼晨光中的少年,江禾带着内侍奔过来,服侍他换上龙袍。
这一去,便是成为真正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