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之人既已得救,齐钰倒是没再关注了,暗卫不多时便赶到,将他们的小船迅速开到岸边,仪安长公主已备好了房间和大夫,马上便让皇帝躺下来诊脉,大夫道幸好处理得及时,皇帝身体也好,只是略微受了些寒凉,江禾亲自去熬药,齐钰便在一边照料,端茶倒水。
等慕容骏睡着之后,江禾才告诉他,落水之人也已没事,且暗卫查到了落水之人的身份。
“是谁?”换以前齐钰可能还会八卦地问一句是为何,这会儿已没心情了。
江禾一言难尽地道:“是……冯如岚。”
齐钰:“……”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他他他竟然让皇上救了岚妃?
冯如岚躺在床上,得意地mo向自己的小腹,他自从入了福王府做了福王侍妾,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王府水太深,他深受福王宠爱,却为福王妃和另几位侧妃所不容,听说要联手给他颜色看,冯如岚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嫁祸之计,先出手为强。
他哄着福王带福王妃与他过来长公主府赴宴,趁着王妃与他一起在莲池边漫步时,假装被王妃推下了水。
他知道自己是极少数能够怀孕的男子,并且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来长公主府前,他事先服过安胎药,且他会游泳,只是在水里待一会儿应是无碍的……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福王妃的地位就不保了。
他的计策总体来说应当算是成功了,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竟是皇帝救了他!
冯如岚心里还是有皇帝的影子的,觉得皇帝对他并非无情。福王方才过来,当着他的面大骂王妃,要他只管好好养胎,等他把孩子生下来就晋他侧妃之位,毕竟是孩子的生父,冯如岚对福王与皇帝,自恋得有些难以取舍了。
此时,屋外有人踏着月光,推门而入,屋外原本守着的仆从,却像睡着了一样,没什么反应。
冯如岚只来及惊恐地叫了一声“谁”,便被来人扼住了颈项。
他睁大眼睛,看不见来人的样貌,因这人大半张脸都藏在斗篷之中,只露出一双冷厉冰寒的凤眸。
来人道:“你是福王侍妾?”
冯如岚瑟瑟点头,还未来及说别的,就被这人捏断了气,他最后一眼瞧见,对方一只眼珠充满仇恨地盯着他,另一只眼珠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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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红痣
冯如岚生前喜惹人注目, 可惜总不如意,死后却惊动了长公主、福王等人, 甚至惊动了皇帝。
因他死在仪安长公主府的客房,死相可怖,出了命案, 仪安长公主不得不中止了赏花会, 请来刑部尚书。慕容骏在长公主府暂做休息,这相当于在他眼皮底下出了命案, 得讯亦带了齐钰匆匆赶到。
刑部尚书没想到皇帝也来了赏花会,当着皇帝与长公主的面, 刑部处理迅速, 仵作很快便发现,这名姓冯的福王府侍妾是被生生捏破喉管而亡, 其腹内怀有一个月胎儿。给冯如岚诊过脉的大夫亦证实, 此人才刚遭遇过落水,但是诊脉时胎儿稳健。
怀有身孕的侍妾,先是落水, 后被捏破喉管, 很容易令人疑心这是福王府的内斗。原本冯如岚落水时, 福王妃就在附近徘徊,不少宾客都见到了, 数福王妃嫌疑最大,福王与福王妃还曾因此争吵过,不多时冯如岚就死了, 会不会是福王妃一计未能害死人,又另生一计?
刑部先将最有嫌疑的福王妃收押,准备进一步搜罗证据之后再行审问。福王在旁懊恼不已,亲自向皇帝、长公主及诸位宾客赔礼道歉,慕容骏略斥了两句便令其退下了。
他虽知福王居心叵测,可福王也是宗室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他的长辈,若非查出铁板钉钉的罪证,是不好直接发落的,故而慕容骏先留着福王,按兵不动。
其他人目睹福王遭了训斥,亦都放宽了心。御前出了命案,可大可小,福王肯先认下,将此归为福王府内斗,总比什么都查不到来得强。比起没命的福王侍妾,众人更担忧龙体安危,皇帝如今没出什么事便已是求神拜佛了,冯如岚之死后续自有刑部跟进,便是福王本人,过几日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不久,皇帝回銮,仪安长公主相送。
已升任太医院院首的段太医已得到消息在蕊珠宫候着了,再次为皇帝诊脉之后,段太医请求皇帝休朝数日,调养龙体。
慕容骏求之不得。
他的身体早无大碍,不过是为了多享受几日齐钰的照顾。自他下了水,少年对他言听计从,体贴入微,每日嘘寒问暖,喂水喂药,衣不解带倒不至于,慕容骏睡时也会硬拖着齐钰一起,免得他太过劳累。
只是齐钰偷偷藏了一段心事,这几日还是不可避免地消瘦下去。
冯如岚之死于大多数人而言都不算什么,齐钰却不一样。他甚至有些精神恍惚,时不时脑海中会浮现见到冯如岚时的场景。
其实什么都没有,被他念了很久的岚妃,终究只是个看不清脸孔的人影。
但是齐钰始终放不下,明明冯如岚才被慕容骏救下没多久,江禾告知他时,冯如岚也是无恙的,怎会突然就被杀了?
刑部未让他直接见到冯如岚的死状,光听描述就觉得很恐怖,还有无法言明的愧疚。
记得书中的岚妃还能活很久,如今他与慕容骏在一处,没冯如岚什么事了,按理来说不会再出现冯如岚因背叛慕容骏被杀这段剧情,冯如岚不是该活得更久吗?
大约因他的出现,冯如岚的命运已完全发生了改变,表面上看冯如岚是死于福王府内斗,实际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冯如岚归根究底是因他的插足而死……
齐钰本来对冯如岚的存在就很敏感,突然间进入了死胡同出不来,回宫之后仍在闷闷不乐,照顾慕容骏时,便露出了些许端倪。
慕容骏见他用银匙不住地舀起玉碗里的药汁,却迟迟忘了喂,慕容骏自诩对齐钰已很了解了,接过他手中的玉碗放下,捏了捏他消瘦下去的脸颊道:“不过是福王府区区侍妾,为何这般在意?”
冯如岚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齐钰想了想,道:“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他会成为你十分重要之人吗?”
慕容骏:“……”
慕容骏的确记得这话,对冯如岚的厌恶却也是实打实的。
他心里从不承认,反而觉得这个冯如岚对少年来说更为重要,醋意横生。
在长公主府,若非齐钰坚持,他是不会亲自赶过去救人的。当时并不知所救是谁,得知是冯如岚后,膈应难免,只是紧接着传出了这人的死讯,慕容骏对这人,实际已没有任何感觉了。
慕容骏道:“他再重要又如何,焉能与你相比。”
齐钰心里感动,脸颊紧贴着他的手掌,用力蹭了蹭道:“阿骏,按我原本的预知,你会封他为妃,你们会有一子,可是因为我要与你成婚,他却死了,我……我有些想不开。”
“……原来如此。”
慕容骏总算明白为何齐钰会说冯如岚十分重要了,他在预知里竟会看上冯如岚这种人,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慕容骏依旧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从帝王的角度,只是封妃就说明不过如此,比不上甜甜,他是一心想立甜甜为后的。
慕容骏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发顶,道:“一个我看不上的妃子罢了,为何你觉得他的死是因为你?他从前乃福王眼线,被福王派来接近我,为我识破,后来逃出太子府做了福王侍妾,不都是他自己所为,难道还是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的?”
齐钰:“……”
“再者,他是为人所杀,非你派人所为,与你何干?”
齐钰一震,仔细一想确是如此,他实际与冯如岚都没正式见过面,虽然冯如岚没能嫁给太子,多少有他的缘故,可冯如岚走到如今的地步,更多是自己的决定。
齐钰暗道一声惭愧,太子洞若观火,身为穿书者,竟反过来让太子开导了,他穿书至今,众多剧情已改得面目全非,若是连这都放不下,往后还要不要活了。
这个世界,他才是太子钟情之人,他们都与冯如岚没什么关系了。
“那身为男子能够怀孕,你觉得如何?”
齐钰小心翼翼看向慕容骏,不知道得知冯如岚怀有身孕时,太子有没有诧异过,毕竟冯如岚的设定是极少数能怀孕的男子之一。仵作报出来时,在场很多人的反应都很惊讶。
他心里也有疑问,错过岚妃可能对如今的慕容骏来说没什么,但是错过了子嗣,太子会后悔吗?
慕容骏对于看不上的人有没有孕是不感兴趣的,淡淡道:“那又如何,的确有极少数男子是能生养的。”
齐钰:“……”
齐钰没能探到口风,反被勾起了好奇心:“太子难道也听说过吗?”
慕容骏道:“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对于皇室来说,不算秘密,但凡能够孕育子嗣的男子,身上会长有一颗滴水状的红痣,本朝最早准许纳男妃也是因此缘故,不过如今已非必要了。”
齐钰:“……”
没想到原书这设定是如此圆过来的。
齐钰不由回想自己身上,还真没什么红痣。
生子是不可能随便生子的。
齐钰不死心,又问道:“具体是在何处?”
要是他也能生,就没这么多纠结了吧?
慕容骏见他有些痴迷,竟是想做能生育之人似地,心里爱怜不已,拉他入.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齐钰顿时从脸红到了脚后跟,没想到竟是长在那里,这他倒是不清楚的。
“钰儿自己看不到罢。”慕容骏轻笑,“不若孤为你看?”
“太子!还喝着药呢!”
齐钰连忙把药碗夺过来,虎视眈眈瞪着他。
玉碗里的药早凉透了,慕容骏命近前伺候的内侍过来,把药换了。
内侍托着玉碗而去,重新换了一碗热的,再折返时,芙蓉锦帐已放了下来,帐中传来求饶,不多时,便成了浅yin。
齐钰眼角透着微红,努力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包子,转过去不想理身边的人。
都说不要了,还非要看,果然什么都没有吧?
慕容骏隔着锦被亲了亲他,开口道:“别担心。”
慕容骏缓缓拍着他道:“我是这般想的,有就只要你的孩子,没有便没有,没什么大不了。”
齐钰闭着眼睛缩在被中,鼻子不住地发酸。他也隔着被子,拥抱住对方,虽然已弄清楚了自己没有红痣,可他得到了远比红痣更珍贵的东西,从此他心里,再没有一道叫做冯如岚的阴影了。
他只盼着大婚之日尽快到来。
冯如岚的案子,齐钰后来略微关心了一下。
因为福王妃在冯如岚死前,正与几个丫鬟婆子在一处,若说福王妃亲自动手是不可能的,只是有没有令其他人代为动手,刑部一直未能查到实证,福王妃只在刑部呆了两个时辰,便回到了福王府。
其他的消息,刑部却查出了不少,比如福王府冯如岚住处,发现了一只盛过安胎药的药碗;比如与赏花会之行,是冯如岚自己向福王求来的;以及冯如岚在来赏花会前,曾私下请教几位郎中,问过诸如怀孕一月,短时间内泡在水中会不会有影响之类的问题。
越来越多的细节表明,冯如岚落水不过是他自己的阴谋,为的就是让福王记恨福王妃,福王妃反而是受害者,刑部原本设想的福王妃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就更说不下去了。
齐钰生气起来,太子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冯如岚,竟是这人的阴谋诡计,实在太可恨了!
他不想再管了,彻底丢开了手,这案子刑部仍在查,后续未再有任何进展。
而仵作后来补充的一点小细节,冯如岚咽喉处的伤,齐整利落,似是习武之人所为,也暂时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被人遗忘。
大婚的日子将近,齐钰的婚服已修过了第二次,试穿之后堪称完美,婚服上镶嵌的玉石珠宝他不想用太多,便折中改成红宝石与水晶,与他极喜欢的一对耳坠相配,礼部官员不住地赞叹,再定了一些边边角角的饰纹,余下就没有太需要他操心的了。
慕容骏待他极好,有何好东西第一个便抬进蕊珠宫。从寸金寸锦的云锦,到拳头大小的鸽子血宝石,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也不管他用不用得上,蕊珠宫库房里没过多久便已塞不下,不得不挪了偏殿几间宫室来用。
反正这些地方以后也是不住人的。
齐钰心里暗爽,只是结个婚,他的小金库又扩大了数倍不止,而且还杜绝了以后别的妃嫔住过来的可能。
齐铭送进来许多祛疤灵药,齐钰用过,并没有显着的效果。慕容骏召整个太医院为齐钰看过,道是脸上这疤无法消除,齐钰本无所谓,慕容骏听说珍珠能够养颜,命人寻来最好的珠子,磨成粉末,供他日日敷用,如今疤痕已淡去不少,一张脸愈发水灵了。
转眼,五月过去,齐铭奉旨将齐钰接到唐国公府暂住,算是婚前住回娘家,次日,宫中皇帝便要正式进行纳采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