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中俱是满满期待,仿若这事情真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发展,这端王成为了西未的救世主,便可理所应当,在皇帝死后,继位为帝。
端王与她对视一眼,不由竟是感觉好似有些许无处着力,只淡淡道:“好,不过我今日将西北王府围起来时,却觉得那处有些太过安静了,他会不会……”
“不会!”
皇后立刻便将他这个想法否决了,只道:“救丞相的不过是一波流民而已,我今日曾派人去探查过,并未见过西北王府有任何异动,快些回去罢,你莫要自乱阵脚。”
她此话说出来,两人不由对望一眼,皆是情意依依,但就在此时,那黑漆漆的帐子中忽而传出了一阵沙哑嗓音。
“……什么,自乱阵脚?”
皇帝醒了。
两人在帐子外头不由僵了僵,良久,皇后才道:“没什么,只是同这锦衣卫交代几句,让他将西北王府照看严实些,莫要被那西北王的一脸凶相吓得自乱阵脚而已……”
她如此说着,便匆匆对着端王挥了挥手,向着皇帝那处行去,端王亦是蹑手蹑脚往外走去。
“回来。”
皇帝在帐子里头听着,忽而唤了一声。
皇后不由心中一凛,忙道:“臣妾便在此处呢,皇上想做什么?”
“让那锦衣卫回来……”
他本想将那厚重帐子拉起来,扯了一下发觉有人在外头按着,又听皇后道:“皇上如今不能吹风,有甚事想交代的便如此说罢。”
他这才放弃了拉扯那床帐,只是看着眼前一片黑,缓缓道:“去,将罪臣西北王捉拿了,劫持朝廷罪臣,理当同罪。”
皇后在外头勾了勾唇角,不由转而看向了一旁的端王,却见他亦是压低了嗓音应道:“是!属下领命!”
遂,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大批的兵马本已经将西北王府围绕起来,如今再得了皇帝的口谕,便强势地很,三遍喊话无果之后,便由着端王下令,众人扛了木桩,将那西北王府的大门砸开。
却不料,这西北王府的大门虽看上去紧实的很,但着实是豆腐渣工程,无力得很,三五下之后,便只听得哐当一声,那大门便应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而众锦衣卫一脸警惕冲进去,却在真正踏入到西北王府之时,不由愣怔在原地。
这西北王府怕是被洗劫了罢!
只见四处皆是一副山匪过境的模样,地上重重的大坑,竟也不知是怎的出来的……
端王缓缓走进这西北王府,看着此间情境,不由皱眉长叹一口气,心中亦知晓,自个儿大概自一开始便算的晚了一步。
与此同时,洛城之中。
白三公子此时正托着腮看众副将种树,没错,正是种树。
一群人光着膀子,正将那相思树的坑挖的极大,试探着将相思树栽下去。
“你以往,亦是走到哪儿,都要将它带到哪儿吗?”
他转头看向一旁看得极认真的玄烈。
玄烈不由挑了挑眉头,只道是:“也并未将它带来带去,加上这次,左右也就挪动过两次地方。”
一次是在南国皇宫之中,一次便就是在西北王府。
“唔,你竟如此喜爱这棵相思树……”
实则他倒没怎的看出来,这树被来来回回挪移,岂不亦是受伤许多?若真心喜爱这棵树,便让它在那西北王府又如何,左右这西未士兵总不会砍树来泄愤。
玄烈垂了垂眸,却并未言语,他方说过,让自个儿莫要滥杀,恐这棵树,他听来会有些许不适罢。
“此次之事,当真是多谢王爷了。”
袅袅婷婷一身影在此款款一福,再加上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和黄鹂鸟般的声音,便正是这西未皇宫之中的淇贵妃了。
亦是这次在动乱中受牵连的白熠长姐,丞相府中嫡长女白桑淇。
玄烈转而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道:“本家之事,不必言谢。”
白桑淇不由面露古怪之色,不过也得亏她自小教养良好,并未有什么失态之地。
而白熠却是不由将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听到玄烈此言,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倒是不知该庆幸他没唤丞相一家为岳父岳母,还是该责怪他竟厚着脸皮说本家了。
白桑淇转而又看向了白熠,口中只道:“小三,你且来一下,我们有事与你商谈。”
说完,便冲着玄烈盈盈一拜,转而退下了,她是个极有气度的女子,哪怕曾经到了极绝望的境地,她亦不会将一身的尊贵落下。
白熠应了一声,又看了看那树,心中暗啧一声,便跟着自个儿长姐转而离开了此处。
丞相一家被安置在常安殿中,看起来还是极为宽阔大气的,两人顺着抄手游廊缓缓行去,只见满眼的姹紫嫣红,羡煞人也。
白熠乍见到这处府邸时,只觉得大约玄烈早已做好了反的打算,并无需自个儿再推波助澜。
因为,并没有什么人能将一整个城池收买了,且,还能在此建造一个皇宫般的府邸,竟是未曾泄露半点风声出去。
只除了,此处并没有皇宫这样金光闪烁。
两人一路默然无语,行了有一刻时光,却见白桑淇忽而一拐,又叉到了小路里边,眼前便正是那处常安殿了。
殿门甫一打开,白熠却不由微微一怔,只见常安殿中丞相与白夫人正襟危坐,一副三堂会审的严谨模样。
他不由转而看向自个儿长姐,却见白桑淇亦是寻了把椅子直接落了座。
“且说说罢,这究竟是何处,你与西北王是什么关系?你们究竟想作甚?”
她一句话抛出了数个问句,直直砸了下来。
白熠左右看看,见此处并没有白征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看来如今这个二哥,是不想背这个锅了,不然方才他亦没在前边种树……
啧!
“父亲,母亲,长姐,此事呢,说来话长……”
白熠如此说着,便也要寻个座,但还未落座之时,便听着丞相砰的一拍桌,只道是:“哼,说来话长,你便长话短说!说不清楚,你便一直站着讲清楚!”
白熠只好皱着眉头站起来,心中却想着,不知该如何说服这种顽固派。
“皇帝要将你们斩杀了,你们难道还想一心为他效力?不说别人,长姐,你当真愿意同旁人共侍一夫吗?这种暴君,不是人人得而诛之吗?”
见众人被他一串问句给问的愣怔了,他并未等着丞相说什么,反倒继续道:“父亲,便说你前几年提出的税赋,当时虽是被沿用了,如今,你应知晓,已然翻了几番吧?”
丞相不由瞪了瞪眼,却始终没说出来什么,他并没想到,不成器的三子会关心此等事情,这事却是让他焦心之事,税赋乃是民生,过重则会民不聊生。
白桑淇却忽而道:“若要跟随玄烈,谁都可以反,但我们却不可以……”
曾经,父亲便站在让玄烈驻扎边关一党,还曾试图推翻西北王,这种子一旦曾经种下,此时便不可能西北王心中毫无芥蒂。
白熠又看向白桑淇,不由问道:“为何?哪怕皇后将你的子息俱断了,你还仍旧想待在皇宫之中?!”
白桑淇不由缓缓看了白熠一眼,子息之事,却是她的痛处,但今日的小三却亦是戳心得很。
“我并不想待在皇宫,白家虽被西北王救了,却并不一定要为他效力,西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并不知晓,你若是盲从于他,说不得今后比如今的丞相府还要凄惨!”
她微微喘息着,看模样却是颇为气急,但见白熠一副茫然模样,不由又道:“你可知那棵相思树?他曾追随那南国皇帝,但后来,却引了西未军入南国,且在相思树下,一刀刀将他凌迟了!你追随他,说不得,直到最后,便落得个一朝相思染的结果!”
白熠不由皱了皱眉,只道:“我知晓此事,并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顿一顿又道:“且,并不是让你们追随他,玄烈以后作为本公子之内人,你们作为家人,总要帮衬帮衬不是?”
第31章 争执与妥协
白大人与白夫人尚且还未反应过来,白桑淇便轰然一声,拍桌而起。
“你说什么?!”
她平生还未有过如此的失态,但听着这句话,却实在控制不住自个儿的情绪。
白熠微微抬了抬眼眸,却只轻描淡写道:“长姐,你这样很是狰狞……”
白桑淇瞪大了一双杏眼,被这个三弟一句话气的几乎要厥过去。
“我比那西北王狰狞?你是眼睛盲了罢?放着好好的王家姑娘不娶,你竟与那西北王生了断袖情!”
白大人与白夫人听着断袖情,这才缓缓回过味来,白夫人想着自个儿本来给他寻了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如今不只是成了逃犯,儿子还一举变作了个断袖……
如此想着,不由悲从中来。
而白大人向来看不得自个儿夫人受委屈,口中喊着小兔崽子,当下便要抄了椅子去砸白熠。
一时间,这常安殿中便乱成了一团,虽站在外头看不见里头是什么模样,不过单凭手指头想一想,便也能差不多知晓里头的混乱程度了。
白征额头上不由落下了一滴汗水,干巴巴地冲着西北王笑了一声,只道是:“他们平日,不怎的反对断袖的……”
话未说完,却只想给自个儿一巴掌,干嘛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咳,属下进去瞧瞧……”
玄烈哼笑一声,倒是觉得今日这个墙角听得有趣得很,微微抬了抬手,缓缓道:“你便在此处待着。”
他还要听一听,方才称呼他为内人的白三公子要怎样应对呢,且,这王家姑娘究竟是哪个?他竟也未曾听白熠提起。
而白熠从来没有过什么家,如今有了家,有了家人,不免感觉奇妙的很,但如今却也不会为了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眼睁睁看着自个儿被丞相大人开瓢,遂,便跳着脚左躲又躲。
口中亦略有些着急道:“我并不曾认识过什么王家姑娘,俱是你们硬要带我去那花宴,我便都告诉你们罢,那皇后同端王在假山中偷情,哼,我终其一生,亦不想再碰什么女人了!”
这话落了尾,丞相手中的椅子亦哐当哐当滚出了屋子,他楞在原地,不由问道:“你说甚?皇后同端王……怎会?”
这于他来说,简直是个惊天的消息。
白熠向屋子一侧站了站,微微挑了眉道:“怎的不会?”
白桑淇听见此事却不怎的惊讶,只啧啧两声,想起在宫中她偶去请安时,有三两次均能碰到这端王在御花园溜达,平日且算了,但算算她请安的时辰,可是早的很,这端王若不是一早摸黑来皇宫内赏花,便是昨晚便宿在此处了。
但是,她却也不敢想,亦想不到,这端王玩赏的那花儿,竟是这西未皇后莫芮清。
“在那暴君眼皮子底下,皇后竟是胆量非凡,真心让人赞叹啊……”
白桑淇也不怎的看的中皇帝,可惜选秀入宫之后,她便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本以为能将家人与自个儿护的妥当,却不成想,在那暴君眼中,并没有什么深情之说。
皇后只是略略使了个小小计谋,便令丞相府家破人亡。
“父亲,反罢,事到如今,我也想为我那可怜的孩子,将那女人挂在祭台上了。”
白桑淇一双杏眸微微寒了三分,她抚着自个儿的小腹,口中缓缓说着。
她曾被太医诊出喜脉,后来苦苦藏了三个月,最终却在五个月的时候,被皇后一碗药落了胎,后来太医把那成型的死婴抱给她,说是个女儿,这好似是结了疤的伤口,但如今说起来,却仍是让她心中鲜血淋漓。
白彦面色不由苍白了几分,他转而看向自个儿的妻子,却见白夫人亦是双眼含泪看着他。
他咬了咬牙,口中只道:“你们要反,可以。”
白熠不由看向了他,总觉得他好似一句话并未说完,果然,只见这白大人长叹一口气,而后沉沉看向了自个儿,口中接着道:“你需得同那西北王分开。”
见白熠要说什么,他皱皱眉只道:“你先听为父将此事说完!当初西北王被压制大权,便也是我一手促成的,如今,如今我们可在他的手下苟延残喘,只求将皇帝与皇后推翻,但事后,我们便举家归隐,决不可再与他,与这皇宫再牵扯半分!”
白彦只觉得自个儿如今退让的已然够多了,但打眼看上去,众人却俱是一副郁郁神色。
白熠正在挣扎玄烈对白三公子的用情至深,自然便不想简单应了,心中转了两圈,便道:“若到时我还活着,便随你归隐……”
木头的嘎吱声忽而传入白征耳朵里,他不由低头看了看这椅子,脑门儿上隐隐渗出了一层薄汗,三弟若是再多说一句,只怕西北王要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他揪走了。
如此想着,心中只求这白熠少一些话,起码不要让他们听到,但事与愿违,清亮的少年声又缓缓传出来,此次,亦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但,我若是死了,你需得将我的尸体留给玄烈。”
丞相府的众人不由愣住了,他竟是死了都要同他在一起?
玄烈在外头亦是愣怔了半晌,而后他眸光微沉,缓缓推动了轮椅,人未到声先至。
“他不会死,亦不会离开我。”
他说的好像一句预言一般,极为笃定,玄烈抬头看向了白彦,面目狰狞的脸上还是挂了微微笑意的,不过,白彦看得出来看不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