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边带着笑,又道:“那本仙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大约不知晓,凌霄即将成为天后了。”
前几日因着天帝伤重,故而众人将一上仙推举出来处理九重天事物,凌霄便作为未来天后监权,故而,成为天后已然是笃定的事。
白熠终是有了些动作,他缓缓抬起头,长发披散着,一张丑陋面目平淡如斯看着他,缓缓道:“凌霄在何处?我要见他。”
若凌霄要成为天后了,那凌霄当初应了他的,应是能实现了吧?
清止微微一怔,却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手指着白熠,笑的说不出话,最终他极夸张地抹了一把眼泪,口中才轻蔑道:“你以为你是谁?天后是你想见就见的,况且,你已要死了,有何遗言,便讲一讲,本仙君心软,或许能大发慈悲应了你……”
白熠又道:“我要见天帝。”
他几乎忘记了,既是要死了,那凌霄见与不见便没有什么用了,左右这副壳子便是埋在尘世中,他亦嗅不出半分的花香了。
不过,他定要见到周焱,他如今还有件事一直惦记着,未曾做……
清止冷眼看着他,忽而手中长鞭带着电光,一鞭狠狠甩了过去!
“痴心妄想!”
那鞭子眼看着便要打到白熠的身上,清止却不由瞪大了双眸,他的眼前竟出现了一个人,他看似缓慢,却是极快,直接替白熠挡了这一鞭。
清止不由皱着眉,口中斥道:“不知是哪位仙友,此人乃是妖狐所化,此时正在施刑……”
清止于平日,还是个对仙较为友好的仙君,本想劝一劝这位误闯刑室,同情心泛滥的仙友,但待这玄衣人缓缓转过身,他便不由手中颤抖了起来,双腿亦软的似面条一般,噗通便跪在了地上。
他竟是抽了天帝一鞭子……
于此时,众仙亦是呼呼啦啦俱挤到了这狭隘的刑室之中,打眼看了眼清止手中的鞭子,不由俱是心中咯噔一下,方才天帝引着他们听了半晌的壁角,竟是在等此时么?
不过,这清止此时却是下手狠了些,想着魂鞭,便是原始挨上一鞭子也得哎呦三日,更何况是天帝这伤方才痊愈……
众仙不由心中为这个清止仙君担忧得很。
但天帝于他只是淡淡一眼,而后他却是专注地看向这刑台上绑着的人,白熠已然瘦的脱相,双腿在地上垂着,没有半点支撑的模样,还有他的脸……
方才那一道魂鞭好似抽到心里去了,周焱只觉疼的指尖都不由颤抖起来,他大步走过去,缓缓拂过他的脸,便好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哑着嗓子问他:“疼吗?”
白熠微微勾了唇角,斑驳的脸更加不堪,他一双凤眼却依旧清亮得很,看着周焱,缓缓只道:“我看,倒是你……仿若疼到,要哭了般……”
周焱心中却实抽痛的很,便将他揽到怀里,缓缓下了刑台,白熠如今轻得很,周焱只觉一根儿手臂便能将他全然抱住。
而后,他眼眸森冷,转而对准了那清止,一手将他的脖颈紧紧扼住。
清止眼眸暴突,不住挣扎着,生死边沿徘徊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他喉间嗬嗬作响,仿若破风箱一般:“救……救命……”
但众仙却没什么人胆敢为他讲一句话。
“莫要杀他。”
最后竟是白熠开口了,他一手拉了拉天帝暗色的衣袖,口中声似蚊呐。
周焱皱眉看他一眼,却是当真将清止扔下,口中问:“他如此待你,你竟不想他死?”
清止急急地喘息着,向后退了两步,而众仙依旧cos雕塑中……
白熠只道:“你并未对我下什么绝杀令?”
周焱更懵:“什么绝杀令?”
那便是没有此事了。
白熠明了几分,而后便道:“我并非不想杀他,他原是想杀了我的。”
他如今体力太差,说了两句,便不由缓了缓,才又道:“我亦是只有仇报仇的狐狸,不过……放着吧,如今我暂且没什么力气杀他。”
周焱不由唇角轻勾,一手揉了揉他的发,口中道:“很好。”
众仙家:一只妖狐预谋杀一位仙君,我们还要充耳不闻吗?
一秒后:算了,他后台太硬……
白熠歇了歇道:“将鞭子给我,今日我尚还有些力气,将这一鞭之仇报了。”
遂,在天帝的仙力支撑中,白熠面色冷漠,尚且完好的一只手臂缓缓执起了魂鞭。
第一天狱中在黄昏时刻,突而起了一道高亢地嘶吼声,令众仙家久久难以忘却。
第14章 金凤的既定命格
天帝方在重华殿落了脚,九重天中大批的医仙,便浩浩荡荡地赶来了此处,说起医仙这个职业,机会有的是,消息亦灵通得很,但是他们乃是每千年便要更替一批,只有努力成为药神,才能在这九重天真正立足。
新的药神如今看透红尘……咳,去二十三重天做和尚了,遂,他们的机会来了,便看此时,谁跑的更快啊呸!便看此时,谁医术更深了……
但这一群医仙看诊过之后,却是个个面露为难,俱似那锯了嘴的葫芦般,有口难言了。
周焱听着他们动静,不由烦得很,冷着脸道:“医治啊!怎的俱不动手?”
若他还是当年那个脾气,便不是将这一帮子都吞了,也得将他们都踹下去!
其中一人吸了口气道:“天帝大人,并非是我们不能医治……”
“而是这,这位如今是个半妖半仙之躯,妖与仙界的灵药与他来说,皆是不得用的。”
一人又补充了些。
最后头的一个医仙又道:“且……他身体内好似还有血莲气息流动……”
众位医仙拼吧拼吧,便也凑了个差不多,由一人总结道:“应是在他即将成为仙体时,他用下了血莲,故而才造成了如此局面。”
周焱心头大震,他知晓那酒中有血莲,却不知小狐狸在何时已然先行饮下了一杯。
这是,要与他同生死么?
“那如何能救他?”
“其实,亦并不必救,他如今只需将自个儿实力提高,因还有妖族血统,将血莲炼化了,也便没什么事了。”
说话的,又是最后头那个人。
天帝低声应了一声,而后冲他招了招手,口中道:“今日起,你便是药神了,在此将他的伤料理好了,方可离去。”
那人不由惊喜万分,连忙俯拜天帝,口中缓缓道:“荆竹,谢过天帝。”
众医仙不由失望万分,可他们亦不能说什么,只能叹自个儿技不如人,毕竟是荆竹发现的血莲气息……
众人呼呼啦啦散了,荆竹只道要去配些药,也冲着天帝行了一礼,而后随着一旁的仙子离开了重华殿。
人都散地干净了,这殿中又忽而清净起来。
周焱缓缓站起来,坐到了白熠身旁,他在睡梦中睡得也不甚安稳,眉头紧皱着,一张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疤,看起来,格外惊心怵目。
他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那血莲的事他原本不想问他,却没想到……
他是为了报父母之仇吗?
莫非是两方俱难以割舍……才会让他饮下一杯血莲酒?
周焱不由唇边挂了一丝笑,心中想着,如此来说,好似他占了些便宜般,不过,需得为以后做些预防。
他想了想,忽而眼中一亮,进了内殿翻找了一番,很快,便又回来了此处,在他四肢轻点几下,见光芒微起,才算是将一颗心放下了些。
……
荆竹来的时候,门口并未有一个仙子,只一个生的极美丽的少年跪在外头,他跪在那处,安静地很,亦不说什么话。
荆竹如今虽被天帝指名为药神,却是个上九重天后便没什么资历的小仙,知晓今日有不少小仙遭殃,心中虽带了点同情,亦不敢乱说什么,只得在门外说了一句:“荆竹求见天帝,药已配好了。”
迟迟没有人应声,他便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边走,却发现此时的重华殿静的可怕,到了天帝寝殿外头,他停了脚步,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只听一声微微声响,眼前的门竟缓缓开了。
隔着一扇四君子屏风,荆竹影影绰绰看着那榻上仿若卧了两人的模样,他心中瞬间了然,躬了身正要见礼,却被一股精纯的仙力给裹住了,半个字吐不出。
“莫要多言,他正睡着。”
忽而响在脑袋里的动静,让荆竹懵了懵,而后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天帝传音,不由紧着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往屏风后绕过去。
这榻上果然卧着两人,且姿势甚是亲密,那小狐妖整个身子被天帝揽在怀中,看起来睡得正熟,且应是八只驴子同时嘶鸣也叫不醒的那种,不知这天帝却怎的对这个小狐妖如此紧张。
他是个幸运的,亦是个不幸的,一张脸被仙法毁成这个模样,如今体质复杂成如此,想要恢复却也不是多么轻松的事。
荆竹心中不由微微一叹,恭敬地将手中的仙药递给天帝,轻声道:“天帝,需给这位公子的伤口涂满,待吸收后再涂一层。明日我会再送来新的仙药。”
周焱看着这仿若酒坛似的一大罐,伸手便接了过来,而后,冲他摆了摆手。
荆竹想了想,不由又道:“天帝,属下方才来时,见着外边跪着一少年……”
周焱看着他不由冷笑一声,口中道:“怎的?如今就想英雄救美了?”
今日才坐上这个药神之位,莫不是腻味了?
荆竹连忙道:“并未并未。只是看门外没什么仙侍,咳……为天帝通禀一声而已。”
他几句话俱是说的极轻,却不知怎的,睡熟的那小狐妖竟微微动了动。
天帝面目便僵了几分,一手拍打着那小狐妖,手下轻柔得很,口中缓缓说着:“我在,我在……”
这还不算,还能剥出精神来,直接传音轰他:“快滚,将门口那个什么屁的未来天后也给劳资带走!”
一心二用着很是得精髓。
荆竹应了一声,不由一脸复杂地往后退,只觉得这句话好似信息量大的很……
那个人,竟是天后金凤吗?
天后金凤,荆竹自打来到九重天便听过他的名字了,不过比他的名字更响的,却是这个天后的头衔,他的位置乃是天定,若不是有更加强悍的天帝在前头,他若再早生上那么十几万年,天帝的名头是他也说不定。
他在脑中过了过今日那些医仙说的话,忽而抓住一条信息,今日被关在第一天狱的那个仙君……哦,如今不是仙君了,他二人原先都在玉清圣境中,且甚是亲厚的模样。
……啧,这事自个儿确实管不得,亦不能管。
他低着头走出重华殿,路过凌霄的时候,眼都没转一转,只瓮声瓮气道:“天帝让您速速离开此地。”
这句话说出,他便要离开,却不想身后之人竟毫无动作,仿若未听到一般。
荆竹又倒退了两步,复而在他身旁走过,口中又重复一遍。
凌霄仿若才听到他说话一般,大滴的眼泪落在云阶上,口中却是喃喃道:“他如今已被迷了心智,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便如此说着,他站了起来,荆竹站在他身后看着,大约是跪的久了,他脚步有些蹒跚。
荆竹不由道:“你且随我拿些药再回去罢!”
说完,他直想打嘴,本说好不管的,这又算如何?!
凌霄身形顿了顿,背对着荆竹,他唇角微微勾了勾,却又瞬间变得漠然,转而道:“不必了,金凤既是已定了的命格,又何须再救,谢过你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
荆竹不由皱了皱眉,心中却不明白这是何意思,遂也回了医仙馆。
这重华殿虽好,却住着总觉得荒凉地紧,心中不踏实。
一众医仙没一个冲他行礼的……咳,能预料到。
索性荆竹也不是什么高傲脾气,便扯着笑道:“诸位莫要当我是什么药神,且我们俱是一批上来的医仙,我也定会拼尽全力保住你们不被替换的。”
一白发苍苍的医仙只道:“荆竹说到便做到,这点,我信你。”
众人气氛才算和缓了些,晚间闲扯时,一小医仙又提到了被锁在第一天狱中的清止仙君,口中嚷嚷着,真是世道无常啊。
荆竹这也豁然想起来,便不由问道:“你们可知晓,那天后金凤?”
“怎的不知,这金凤可是个美人呢!只是以往日日在那玉清圣境中不曾出门,不经常得见罢了。”
“唔,美人不过是说出来的了,又无人见过他。”
他们这群医仙居住的略微偏僻些,不会经常到九重天的大殿之中晃荡,自然不经常得见,咳,伤病之事例外,只是这九重天的神仙哪个受了伤,俱是一粒丹药便能自个儿解决,皆用不着他们,便更没有用武之地了。
如今好容易有个小妖狐,还被荆竹一人给揽下了。
荆竹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讲着,不由道:“我今日倒是见了他一次,我去重华殿送药,他便跪在殿外。”
一双双灼灼的眼眸俱是盯住了他,问:“那金凤长得如何?你们可说话了?”
荆竹被他们盯得略有些发毛,便老老实实都招了,最后才道:“我不过是看他跪的久了,想让他拿点药,他却扯什么……既定的命格,无需再救……”
荆竹说着,看了看众人,却发现众人同他一般,亦是一脸不解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