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容真真的睡颜,上次他只想着趁着他熟睡的时候杀了他,但这次仔细看的话,才发觉容真真的确好看,那种好看是让他不想移开视线的好看。
阿阮不由自主的抬起一只手轻轻的划过容真真的脸,这是他第一触碰他,手感竟然出乎意料的柔软滑嫩,跟他这个人的形象截然不同,他还以为触手会干巴粗糙。
“哼。”阿阮轻哼一声,然后弯腰抱起容真真,轻柔放到书房的软塌上,给他盖了薄毯后又坐到塌边继续盯着他看。
容真真的嘴巴颜色有点淡淡的红色,平时看没什么,这样单独的瞧的话,不仅颜色鲜妍,唇形也很漂亮。
他的嘴唇看着好像挺软的。
阿阮这么想着,突然产生一种想要尝一尝的念头。
这种想法刚一冒出来,阿阮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活了二十年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奇怪的事,教中也不是没有美人爱慕他,只是他大多心烦那些人投怀送抱,后院里的那些美人们更是连看都懒得看,对各种话本中描绘的那些事不屑一顾且不感兴趣。
可如今,他实在是想对容真真的嘴巴一探究竟。
阿阮想起自己偷看的容真真写过的书,那里头的自己好像很享受这种事,他悄悄地想,真得很愉快吗?
阿阮独自沉思了许久,目光仍然黏在容真真的脸上。就在他慢慢地俯身的时候,父亲的容颜忽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动作僵硬在原地。
他想起义父曾对他说的话,他说阿爹死得时候很痛苦,在一片火海中孤独一人的死去,身边一个人也不曾有,而胸口插得那把剑就是容玉的。
容玉骗了阿爹,还带人差点覆灭了整个玄月教。
容真真是容玉的侄儿,是他一手带大,即便不是亲生的,但心性也差不了多少,他怎么会觉得容真真顺眼呢?
阿阮面色渐渐地恢复冷凝,慢慢地也坐直了身子,冷冷的看了容真真半晌。
容真真睡得挺沉,他忙了半个多月,借着酒劲好容易睡个好觉,警惕心降到最低,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生死边缘徘徊。
若是现在就杀了容真真,容玉想必自己也会出来的,到时根本不用他找。
阿阮默默地想着,他的手微微动了动。杀了容真真,中原武林只会大乱,现在又正是武林大会期间,一时半会也选不出合适的人,到时群龙无首,岂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到时他们趁机剿灭中原武林所有人,一举报了这些年的仇。
至于中原朝廷那边,他并不真的害怕,大不了玄月教再迁移一次罢了。
做事随性随心的燕教主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看起来杀了容真真是最好的办法。他明明下了决心,看着容真真熟睡且毫无防备的脸,却仍然没有动手。
他想起那天夕阳下,给自己递糖葫芦的人,想起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眼睛有光的模样,想起他似是叹息一般的叫自己阿阮的声音,想起他握着自己的手指点自己练剑的时光。
阿阮气息有些不稳,眼睛里时不时地有红光闪过。
不知为什么,过往的其他教主修习禁玉诀都不曾出过差错,但他修炼了这么多年,却被禁玉诀影响的越发容易精神失常,甚至隐隐有筋脉逆流的错相,义父很担心他,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圣物。
他狠了狠心,扬起手要落下。
“你当真要如此吗?”
一道人声在阿阮身后响起,如惊雷般炸响在书房中。
阿阮立刻回头看过去,只见门边站了一个人,正是前不久才离开的楚寒若。他此时穿得衣服比年前来投奔时候的还不如,破衣烂衫满是补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沿街乞讨回来了。
楚寒若还是那个淡定的表情,他瞥了一眼阿阮,轻声又说道:“不用想着现在杀我,你杀不了我,还会惊醒真真。”
“你怎知我杀不了你?”阿阮手中凝聚了内力,缓慢的站起来,表情如地狱恶鬼一般可怖。
楚寒若并不怯懦,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阿阮,又说道:“你这些年来修炼的功法一直都有问题,难道你竟不知道吗?”
阿阮驻足在原地。
第37章
“你是什么人?”
阿阮袖中的短剑悄悄的探出一点, 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动手,楚寒若的内力深不可测,他跟容真真切磋过许多次都没看出胜负, 可见他还是有所保留的,自己一个人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更何况一旦他们闹出点动静来, 现在的盟主府里头住着很多名门子弟,到时被围剿, 他们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楚寒若抬起一只脚踏进房门, 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少年, 开口说道:“我早说了,你最好放下你的剑。”
阿阮的脸色铁青,他冷眼看着楚寒若走到容真真身边, 沉思一会儿后终于又问:“你为何知道我练的功法有问题?”
“我只是猜的。”楚寒若并没有给出证据,“你可以自己去查探一下,也可以当我没说。”
阿阮的脸色阴晴不定, 似乎还在考虑要不要动手。
楚寒若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容真真,忽又开口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一概不管, 包括你的真实身份, 我也不会告诉他。但是,我不会允许你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
“有些话不用我说的太直白, 你也不用探知我究竟是如何得知你的过往。”
“你还是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比较好,免得做出什么后悔的事。”
这可以说是楚寒若第一次连续说出这么多句子,平时他要么是在擦剑,要么是在深沉装酷, 要么就是在参悟星盘,就是容真真也不能让他多开金口。
阿阮没料到一直不怎么被他放在眼里的楚寒若竟能把他捏在手里, 眼神里写满了戒备,他当然不信楚寒若的话,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容真真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他真相。
楚寒若却并不想多解释,光明正大的坐到容真真的位子上翻书看,貌似就是打算要看着阿阮不让动手。
过了半个时辰,容真真终于半梦半醒的坐起身来,他睡了一觉后觉着头疼好了些,也醒酒了不少,想起自己竟然心眼大到在在阿阮面前醉酒睡着,他可不敢赌那家伙到底会不会下黑手。
他睁开眼后没看到阿阮,却看到了霸占着他的位子吃点心的楚寒若。
“草,你要饭去了?”容真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楚寒若这货还能不能好,一次比一次破烂的回来,“我不是给你银子了吗?咋的,又让人打劫了?再说你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特娘的回来了?”
楚寒若并不脸红心虚,他慢吞吞的咽下上好的龙井茶水,然后才回道:“武林大会,我天山门也该有一席之地,我回来很奇怪吗?”
“至于衣着,那没什么可关心的。”
“有饭吃没有?”
容真真气笑了,“我有你大爷!”
楚寒若并不生气,他反正吃了些糕点垫肚子好过许多,也不在乎再等等一起吃晚饭。
“阿阮呢?”容真真左右瞧了瞧人,发现平时总喜欢跟前跟后的那个少年不见了踪影,心中纳闷,那厮竟然放过了大好机会没来杀了自己?
“不知道。”楚寒若简洁的回答,竟然真的一个字也没有提刚才他差点被杀死的事。
容真真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估摸着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他从榻上下来穿好鞋,对楚寒若说:“我还有事忙,你在这该干嘛干嘛,有事就去找阿陵,没事别烦我。”
楚寒若没有回答他,容真真也习惯了他这种爱搭不理的性子,索性自己走了。
那头阿阮自己回了房间,耳边却一直回响着楚寒若说的话,他在自己床边坐好,盯着青石地面发呆。
他其实也不是没怀疑过自己的内功心法是不是有问题,历代的教主偶尔也有练功走火入魔的事例,但那是少数的少数,很多都是年纪大了身体衰老抗不住反扑的心法才会丧命,但他才不过二十岁,却已经被折磨了很久很久,稍有不慎就会很容易情绪失控发疯,全身的血脉似乎都燃烧沸腾一样痛苦。
义夫曾说,只有找到圣物才能顺利化解这些危机,免于他将来死于经脉逆流,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尽快找到东西彻底解决他的问题,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在这两年内爆体而亡。
他曾经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练的心法有问题,别的弟子都没有出现他这样的情况,唯独自己不行,难道是心法有误?可他却又找不出可以怀疑的人,谁会胆子大到陷害教主?更何况,那心法是义夫严加保管在一边督促着练的,按理说更不可能有什么差错。
这个念头也就在他的心中盘旋过一瞬间就消散了,他自信不会有人对他不利,义父就更不会了。
楚寒若的话怎能完全当真呢?说不定他就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他们内部互相残杀怀疑。
阿阮压下心头涌起的那点涟漪,又过了半晌才恢复平静。
第二天就是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容真真一早就起来穿得衣冠整齐道貌岸然,看着就像个正人君子。他一个纵身跃到擂台之上,然后像个领导人一样开始发言。无非就是一些鼓励青年有为且对自己有信心想挑战一下的新人大胆报名踊跃参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台下乌压压的坐了几百号人,各门派的高层都在最前头激烈鼓掌,盟主真是光明磊落一表人材,对待后生们真是和蔼可亲,我们自愧不如。
容真真发表完演讲后就利落的下台,而后陵游在擂台上充当裁判,如果有一方人认输,但另一方打红了眼不肯手下留情的话,他就会站出来阻止战局,防止无谓的流血牺牲。
第一天上台的都是些在江湖中籍籍无名的人,什么“黑豹子常言”、“五虎山牛二”这样的角色,各门派的高层们矜持着看了一会后就陆陆续续退场,底下的低阶弟子有兴趣的则会上台一试。
容真真自然也不会一直坐镇,他在高台上看了一会后就放心的把局面交给陵游,自己跑去后院休息。
他刚才在台上看了一眼,果然贺憬微也在看台席上,甚至还对着自己人畜无害的笑着打招呼,仿佛他来这里单纯的就是为了涨涨见识而已。
容真真可没那么天真,他坚信那货就是来刺探敌情,说不准已经在什么地方安排了人手伺机而动。
“但愿别出什么差错。”容真真自言自语着,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就没看见阿阮,也不知道那臭小子跑去了哪里,去他房间敲门也无人答应,难道他也趁机溜出去部署了?
“这也太冲动了。”容真真内心忧虑却也无法说出口,那些武林中人根本不知道周边的环境发生了什么,还在外头高高兴兴的参加比赛,他却根本不敢把这些事挑明了说出去。按照那些傻白甜又容易冲动鲁莽的各路大佬习惯来看,他们说不定真就要揭杆而反。
容真真烦的不想吃饭,干脆跑去房间睡午觉。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武林大赛,看着热热闹闹,其实背地里安波汹涌杀机四伏。
商淮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当然首先就去看了容萌萌,然后才懒洋洋的去找容真真。
“看你的脸色,天塌了?”商淮还有心情调笑,“刚才萌萌一直跟我说你的事,他说你每天心情都不好,他也不敢来问。”
容真真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这种时候你不躲得远远的,跑回来做什么?当炮灰吗?”
“炮灰?”商淮有些困惑的重复这个词,“我若说回来是为了跟萌萌同进退,你可信吗?”
容真真白眼翻上天。
“说真的。”商淮叹气,“我想你也该知道现在的境遇并不大好,我去了一趟南蛮,却在那里打听到了很多情报,要不要听?”
容真真耳朵支棱起来,却还是不想给商淮好脸子:“你爱说不说。”
商淮笑眯了一双狐狸眼,“看在你是我未来大舅哥的份上,我说说也无妨。”
“朝廷已经备好兵马了。”
容真真嗑瓜子的手停了下来。
“瑜王出京只是个幌子,从一开始皇上就没打算太平处理此事,从一开始他就只想着清剿所有武林人士,根本没给你们活路。”
“那贺憬微就只是个棋子?”容真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信贺憬微那种人会甘心。”
商淮点头说:“不错。打头阵稳住你们的事贺憬微,但领了兵符在边境严阵以待准备出手的人,却是贺憬琛,老皇帝这是打算硬把功劳安在五皇子头上了。”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商淮慢条斯理的说,“想杀你的人太多了。”
容真真冷哼一声,“我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想杀我还是没那么容易的。狗皇帝不给我们活路,我还不如真就反了,横竖都是死,说不定就有活路呢?”
商淮轻笑,“你这人看起来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其实还是很讲义气的,都这个份上了还不肯逃走,怎么不说卷款潜逃的事了?”
“我愿意。”容真真翻白眼,“我这人一天一个德行。”
商淮笑眯眯的又说:“既然你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平安,不弱你趁机把萌萌给我,我至少能保他活着。”
容真真不屑的看着他说:“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嘴上说着喜欢萌萌,你那喜欢值几个钱?后院的那么多的美妾娈童不要了?”
“我告诉你,你别看我们萌萌现在粘着你,那是他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真要到了选择的时候,他百分之百选我。”容真真淡定的说,“你在他眼里,最多就算个善财童子,没事给他送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