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再怎么样也只是个镇子,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吃食,就是能从别的地方找来厨子,可也还有食材限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颜爻卿就觉得,大部分大户人家什么都不缺,可若是天天就那么些吃食,那肯定也会吃腻的,主子们又不用下地干活,饭量肯定大不了,那没胃口几乎是万金油之类的说法了。
而且颜爻卿还记得书中有过描写,就是说这秀才老爷府上确实有人胃口不好,至于是谁却没有明确提到。
“你们带了那什么吃食了吗?还是要现做?”小孩就问。
先甭管别的,让这两个小哥儿试试也好,实在是府上的贵人难伺候,对吃食极为讲究,又经常胃口不好,别说下人了,就连老爷也都几乎愁白了头。
第7章
“吃食在家里放着呢,我寻思着这不是先来问问,要是能成我也好回去仔细准备准备。”颜爻卿就说,“给主子吃的那得有讲究,跟乡下的泥腿子可不一样,你等我回去准备啊,就是我家那长得不齐整的汉子想动手帮忙我都不让,得让干净利落的哥儿动手。”
颜爻卿一点都不怯,说的头头是道的,直接把那小孩给唬住了。
“你看这样成不成,我现在就回家一趟,把东西给你拿来,你先找人尝尝,要是合适再给主子吃,如何?”颜爻卿就开始描述菌菇酱的美味,“用的都是山里头清晨摘的菌菇子,是没破身模样俊秀的小哥儿用露水洗了手,穿着干净的衣裳采摘的,那真是半点脏污都没有,沾染的全都是山里头的灵气。”
“菌菇酱吃起来有肉的口感和鲜香,偏偏半点腥臊味都没有,说着说着我这都要流口水了。”
“你快回,我就在门边等着。”小孩被颜爻卿说的也要流口水了。
府上自然不缺肉,可猪肉吃起来一股子骚味,极少的牛肉吃起来又有一股子膻味,就是山里的野味也很难做的好吃,肉实在是太柴,府上的厨子都快以死谢罪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眼前的小哥儿模样可真齐整,说的又是头头是道的,姑且试试就是,成功了贵人自然欢喜,便是不成功,大不了把消息隐瞒下来就是,想必这乡下哥儿也不会出去乱说。
跟小孩说定了,颜爻卿拉着宁哥儿就走。
直到出了镇子,又走了很远很远,宁哥儿这才大喘气的拍着胸口,“老五,你都哪儿想的那么些话,我听得都一愣一愣的,不过你熬的菌菇酱可真好吃,我又想吃了。”
“回头给你舀一碗过去。”颜爻卿就说,“我这也是为了把菌菇酱卖出去,要是不那么说,那小孩儿定然不会同意。”
宁哥儿点头,又说:“老五,那小孩就是阴秀才的儿子吗?”
他先前要说话,就是以为那小孩儿是阴秀才的儿子,那就是正经主子,他想行礼的,结果被颜爻卿给拉住了。
颜爻卿就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那小孩儿身上的衣裳虽然看着富贵,但其实不是好料子,不过穿着倒也体面,主子说不上,应当是哪个管事的儿子,要不然不会直接做主。”
“好像是……”宁哥儿仔细想了想也明白过来。
两个人都有些兴奋,回到家里以前颜爻卿就小声说,“宁哥儿,咱们先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这万一要是不成,会得罪人的。”
“我懂。”宁哥儿压抑着兴奋道,“你且放心,就是宇哥问起来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颜爻卿满意地点点头,和宁哥儿一前一后一起进门。
进了门,宁哥儿就回自己屋了,准备找双新鞋子穿上,现在的鞋子穿着走路有些不舒坦,等会子还要再去镇上呢。
颜爻卿也回了自己屋,准备琢磨琢磨把菌菇酱弄得精美一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美味异常,能登大雅之堂的那种。他跟那小孩儿说的可不全都是假话,要是菌菇酱以后卖得好了,他还真的会找齐整的小哥儿亲自动手熬一点出来,这就是千金难求的噱头。
屋里头昏昏暗暗的,炕上乱七八糟,颜爻卿没想着收拾,黄四郎也没收拾。
地上板凳也倒在地上,颜爻卿顺手扶起来,看着黄四郎站在窗户旁边,就说:“待在屋里也不收拾收拾,板凳倒了,炕上乱七八糟的,收拾齐整些不行?”
“你去哪儿了?”黄四郎也委屈呢,他就晚了一步出来,结果颜爻卿和宁哥儿就出了门找不到了。
“去镇上了。”颜爻卿指了指炕上,让黄四郎上去收拾,一边说,“我打算拿点菌菇酱送去镇上阴秀才家里,要是顺利的话明儿个还得去一趟县城。这事儿我都想好了,有八成把握。”
“菌菇酱得用精致的小罐子装,最好是琉璃罐子,现在来不及弄琉璃了,先整个陶罐把,用木塞,你会雕刻吗?帮我刻一个木塞,要有菌菇酱三个字,还要写上‘颜家’两个字,最好是用古体。”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颜爻卿知道黄四郎会雕刻,而且技术很高超,古体字也会写,书法更是不错,他几乎是全才呢。
黄四郎见着颜爻卿站在炕边不动,一手叉腰噼里啪啦的说着,就觉得眼前的小哥儿很好看,又见着颜爻卿细条条,腰感觉一手就能握过来,自己五大三粗的待在屋子里连炕都没收拾确实不太好。
于是黄四郎爬上炕收拾,被褥叠好放到柜子上,炕席重新铺整齐。
“回头拿笤帚扫一扫,炕上有些灰。”颜爻卿看着还有些不满意呢,感觉黄四郎也不是全才,收拾个炕都笨手笨脚的。
黄四郎抖了抖炕席,点头,“回头拿出去刷刷。”
他蹲在炕上,没注意衣服里调出来一个荷包,还撅着屁股忙活呢。
颜爻卿伸手捞起荷包一看,眉毛顿时就竖起来了,“黄四郎!”他拔高声音,也带了怒气,“这是哪儿来的?我可缝不出这样的荷包,是谁给你的?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日子了,还是你想让我戴绿帽子?”
越说颜爻卿就越生气,他辛辛苦苦跑到镇上,挖空心思的想着把菌菇酱卖出去,结果黄四郎竟然蹲在屋里招蜂引蝶?
“不是……”黄四郎脸上有点心虚,赶忙说,“我是在门口捡的,怕有人看到不好,正准备跟你商量,看看是谁的,给人还回去。我真不知道这荷包是谁的……”
荷包的针脚刺绣确实很好,比颜爻卿的针脚好多了。
不过这话黄四郎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可不敢说出来,要不然颜爻卿定然得更生气。
原本就因为他成亲的那天晚上故意上炕睡觉,没有入洞房,心里头对颜爻卿就有点儿愧疚,而颜爻卿想出来的熬菌菇酱的法子确实很好,等将来生意做起来了,他还得靠着颜爻卿呢,怎么可能收别人的荷包。
这么想着,黄四郎就更加心虚了。
“你要是相过日子就正经过日子,不想过日子咱们就合离,各过各的好日子,没必要互相隐瞒。”颜爻卿心平气和道,“这荷包当真是不知道谁给的?”
“当真不知道。”黄四郎赶忙说。
颜爻卿能感觉到黄四郎没说谎,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失望。
高兴的是黄四郎没有跟梅姐儿暗通曲款,失望的是如此一来就不能跟黄四郎合离,甩开他了。
可事实就是事实,颜爻卿也不会去强求什么,便说:“咱们家都有谁你也知道,虽然荷包也有可能是我哪个哥哥或者哥儿、嫂子放的,但他们跟你无冤无仇的,跟我更加无冤无仇了,就不可能会做这么荒唐的事。你且想想,今儿个家里来了谁……”
“梅姐儿我眼瞅着是个心高气傲的,她怕是极喜欢你这样的。”
“你且想想,是还不是?”
听着这话,黄四郎心里就咯噔一下,现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梅姐儿肯定不知道才对,如果不是因为身份问题还送给他荷包的话,只能说明梅姐儿不检点。
黄四郎顿时就厌恶了,两根手指头捏着颜爻卿手里头的荷包,扔到一边,“脏,不要总拿着。梅姐儿自己不检点就算了,不要连累别人,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跟她有什么的。”
“你不喜欢她?”颜爻卿问。
原本的剧情中,因为原主防备突然上门的梅姐儿,主动找借口打了梅姐儿,让男主厌恶了,而梅姐儿又十分通情达理,这么一对比男主自然而然的就站到了梅姐儿那边。
现在颜爻卿没打梅姐儿,倒是完全反过来了。
“喜欢她?”黄四郎不可思议地看着颜爻卿,“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长得不如梅姐儿好看,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哥儿,跟她一比,她就是天上的云,而我是地上的泥巴。”颜爻卿垂下眼睑,想着书中原主被男主厌恶,自己躲在炕上哭,说出来的话。
那时候男主对原主更厌恶了,只说他连地上的烂泥都不是,简直是粪坑。
就因为原主爱他心切,吃了醋,打了梅姐儿,结果就变成了心爱男人嘴里的粪坑。
“她哪儿好看了?”黄四郎诡异地看着颜爻卿,不知道他吃的哪门子的飞醋,“你长得不难看出,她比你难看,你比她好看。我都从来没正眼看过她,怎么会那么想?”
黄四郎都有点糊涂了,总觉得颜爻卿成亲后不但变了个人似的,还把他吃的死死的。
“嗯?”颜爻卿也没想到黄四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颐指气使起来,“快去雕刻木塞,我记得箱子里有个不错的罐子,拿出来先用上。还得让宁哥儿去编一个草盒,要带花纹的,就说是齐整的小哥儿喝露水吃蜜,双手干净如云编出来的。”
第8章
“荷包怎么办?”黄四郎本来想自己查查是谁拿过来的,再给送回去,可现在既然颜爻卿已经知道了,他就有点不敢自作主张了。
颜爻卿重新拿起荷包,“我来处理。”
“咋处理?”黄四郎就问了句。
“别问,问就是你心思不好。”颜爻卿回头瞪了黄四郎一眼,捏着荷包出屋。
先去跟宁哥儿说,让他编一个带花纹的草盒,这才又去了大房屋里。
这几天大房屋里可是过上好日子了,冉氏每天都有鸡蛋吃不说,颜文武更是变着法儿的弄好吃的给她,连带着甄哥都吃的满嘴流油。
颜爻卿也没敲门,直接推开门进来,就看到甄哥正捏着鸡蛋吃,冉氏拽着甄哥抢呢。倒是梅姐儿端着架子坐在炕上,见着颜爻卿进来,又看到他穿着粗布衣裳,脚上的鞋子沾满土,风尘仆仆的,就十分的看不上。
“哟,又吃鸡蛋呢?”颜爻卿就站在门口,凉凉地说,“大嫂你还敢抢,甄哥要是噎着了,这回我可拿不出十五两银子了。”
冉氏就有些讪讪的,连忙松开手,“老五来了。”
甄哥趁机把鸡蛋吞下去,有点害怕的看了眼颜爻卿,缩到屋子里面。
“梅姐儿。”颜爻卿嫌弃的捏着荷包说,“黄四郎说送荷包的人不检点,他都不想拿,又害怕被人误会,本来也不想让我沾手,可东西总得送回来啊。”
颜爻卿就用两根细细的手指头捏着荷包晃晃悠悠的,“这是你的荷包,现在我给送过来了,你下来拿啊。”
“不是我的荷包。”梅姐儿听着颜爻卿说的话,脸上闪过屈辱,要是黄四郎当真那么嫌弃她,又如何会跟颜爻卿成亲,她是知道的,黄四郎很嫌弃颜爻卿。
这话怕是说给颜爻卿听,哄他的吧。
这么想着,梅姐儿心里头好受了些,可荷包是自己的她不敢承认。
“不是你的?难道是天上飞来的?”颜爻卿气笑了,就说,“你信不信我找村里的老人都来看看这荷包是谁的?我告诉你,这每个人的针脚就跟笔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是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说这不是你的荷包,除非你把你所有缝的东西都毁掉,否则只要被我找出来我就能证明。”
“你身上的衣裳也是自己缝的吧?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人?”
“我没立刻找人,而是拿着荷包过来,那是顾忌着你的名声,你竟然还不敢承认了,当真是好笑。”
梅姐儿吓了一跳,她信了。
她的针线活都是跟着家里的长辈学的,观察家中长辈的针线活也多,知道每个人的针脚习惯其实都不一样,只要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便是不承认,颜爻卿也能有法子证明那荷包就是她的。
可若是承认了,岂不是里子面子都没了,那黄四郎定然在屋子里头看着呢。
梅姐儿抿着嘴不说话,心里头想着看看能不能私底下给颜爻卿一点银钱哄着他,先把荷包骗过来再说别的。
于是梅姐儿就道:“要不咱们出去说?”
得找没有人的地方说才行。
“就在这儿说。”颜爻卿根本不搭腔,“你别想着找法子蒙混过去,承认就是了,这虽然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总比名声坏了强吧?你送荷包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现在呢?”
竟然送个荷包都送不成功,害得颜爻卿这条合离的路没了。
梅姐儿不搭腔,好面子,死撑着。
“甄哥你过来。”颜爻卿就冲着甄哥招手,“我跟你说,我那里有好吃的,鲜美的能叫人把舌头咽下去。”
“啥好吃的?”甄哥还有点怕颜爻卿,不过一听到好吃的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长得白白胖胖的,饭量也大,要是吃不饱就难受的很,非得想法子填饱肚子不可,反正是为了吃,干什么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