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
邵泽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从刚开始的平静转化为纠结,又从纠结逐渐的转化成了平静:
“你不懂,就因为他喜欢我,我才要送那些女人给他的。”
他就要去就藩了,去的地方靠近边疆是常年打仗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丢失了性命。
他虽然现在封王,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皇上是不会派遣很多人给他的。
这样看来,他去了那地方必然刚开始阻力极大。
更何况,他打算积攒军功,必然得上战场,一旦上战场谁还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了顾余,让他死心。
这样到时候就算是他死在边疆,顾余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痛。
“主子,您喜欢顾余吗?”
喜欢吗?邵泽一怔。
以前不知道喜欢于否,可自从昨天他们亲吻以后。
他没有感觉到厌恶,相反还觉得有些遗憾,他就明白了应当自己是喜欢顾余的。
他微末之时,顾余当时也只是一个宫中无权无势的洒扫太监。
察觉到他饿的发慌,竟然毫不犹豫把新鲜食物留给自己,独自一人吃了那些馊掉的饭菜。
一个人默默的捂着闹腾的肚子,硬是挺了过去。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母妃使用巫蛊之术的消息。
顶着当时自己仍旧怀疑的目光,还是坚持的告诉了他。
又用一根步摇,帮他得了皇太后的关注。
助他跨过了无数的台阶,使他在宫中的日子,变的不再是忍受饥饿,不再是饱受皇后的侮辱。
狩猎营地之时,他滚下山坡,受伤严重,是顾余背着自己找到了住处,为他上了药。
事后为了助他能够得到皇上的关注,宁愿骨折自残。
………
这一桩桩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没有顾余,他虽然也能成事,但绝对达不到现在的成就。
至于这份感情是从哪里开始从朋友变质的,他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从第一碗饭就埋下了感情。
或许是他,从来不放弃的性子。
又或许,是得知醉酒之后做的事情。
可就因为是喜欢他,他才不能答应!
邵泽眉眼温柔的看着桌子上,被他放在盒子中的玉葫芦:“暗一,你看这是他送我的玉葫芦!”
暗一:……
他现在很想提醒主子,刚刚不久之前您把顾余气走的事情。
但是看着主子那样子,机智的收起了嘴边的话语,消失在了原地。
他想,他或许得去看看血腥暴力的画面,才能缓和一下刚刚的心情。
勤政殿内,皇上邵桀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突然兴致冲冲跑来的太子。
伸手揉了揉耳朵,声音温和:“你再说一遍。”
邵弘完全没有看出来皇上神色之间的阴沉,闻言高高兴兴的又重复了一遍:
“父皇,儿臣认为让魏王去监视异姓王是最好的选择。”
“哦?如何好,你说说。”
邵弘低着头,想起邵泽恐怕会死在异姓王之手,就更加兴奋。
语气之中不勉把兴奋就带了出来:“父皇,异姓王常年盘踞在边疆。现在边疆那群士兵,只认异姓王府,根本不认皇族,长此以往之下,必然会生大乱。”
邵桀笑了一声,眼中晦涩不明:“这跟魏王有何干系。”
邵弘不明所以的看着皇上:“自然是有关系的。魏王没有母族支持,京城之中他的背后势力最弱小。”
“倘若父皇把他放出去,那么他必定会好好的为父皇办事的。”
“蠢货,你给朕滚!”邵桀的杯子在邵弘身边炸开,碎了一地。
邵弘沾沾自喜的神色一顿,这才抬起脸来,仔细的瞅了瞅皇上的神情。
发现皇上确实是动了真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一路跑出了勤政殿。
邵桀闭着眼缓和着胸膛之中的气愤。
他定下不让就藩,就是为了不想让这些皇子涉及军权,擅自招揽天下有能之士。
为的就是,牢牢的把这些儿子控制在手中。
然而今天这蠢货,居然跑过来让他批准魏王去就藩。真是胆大包天!
“来人,传魏王。”
邵泽收到皇上传唤的消息,内心咯噔一下。
做出胆战心惊的样子,跟随着来传话的太监走进勤政殿。
抬眼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皇上的脸色。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邵泽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将自己对于父皇的尊敬,敬畏完全的展现出来。
就算是旁边站着的小太监,都能够从中看出邵泽对于皇上的敬畏之心。
这一番大礼行下来,确实抚慰了邵桀暴怒的心情。
温声叫了起之后,随口问道:“听说你想远离京城?”
“什么?”邵泽大惊失色,抬起震惊的脸望着皇上,连连摆手:“父皇,儿臣何时说过想要远离您身边,儿臣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父皇才好呢。”
邵桀眼睛死死的盯着邵泽的神情,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哦?这么说你是想要随身伺候朕了。”
“是。”邵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讪笑:“父皇有所不知,儿臣自小就远离您。”
“每次在路上遇到父皇,都只能远远的躲着偷看,不敢靠近一步。”
“现在好不容易父皇您对于儿臣的印象变好了,儿臣怎么会生出想要离开的想法?”
邵桀笑了一声,这话倒是不假。
他也见过这孩子以前偷偷望他的场景,只是那会儿实在是不待见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在纠结这个话题,转头提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也封王有一阵子了,京城的王府已经修缮完毕。挑一个好日子就搬出去吧,常在后宫不成体统。”
“是。”
邵桀看着现在已经长成是长身玉立的人,眼中笑意浮现:“你今年也已经十六了吧。”
邵泽不明所以,谨慎的回答:“是。儿臣再过二个月就十七了。”
“嗯。”邵桀点点头。
回想着这小子出生的日子,眼中阴霾重新浮现,下一秒阴霾散去,嘴角挑起:
“也是大人了,该到了大婚的年纪了。”
“啊?”邵泽眼眸瞬间睁大,脚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父皇,儿臣还不想成婚....”
“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邵泽犹豫的盯着了皇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邵桀不在乎的一笑:“身份高不高?不高的话,一并抬进府中当侍妾就是,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邵泽望着态度坚定的皇上,着急的脸色冷汗划落:“不,不高。但是儿臣不愿意让他当侍妾。”
邵桀看着三番四次忤逆他的人,目光终于沉了下去。
脸色骤然大变,声音冰冷的说道:“行了,不必多说!下个月,你就和丞相家的嫡长女成亲,下去吧。”
邵泽闻言大声喊道:“父皇,儿臣真的......”
“朕的圣旨已经下达,除非你死,不然你就必须得给朕成婚!”
邵泽望着皇上已经转身走入内室的身影。
嘴巴张张合合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胸口急速的起伏,眼眶通红。
“殿下,奴婢送您回去吧。”一个小太监靠近邵泽,弯腰恭敬的请示。
邵泽腥红的目光看了一眼小太监,转身出了殿内,直直的跪在了门外。
直到傍晚,邵桀处理完政务踏出勤政殿,邵泽还一直跪在那里,脊背挺拔,纹丝不动。
看见邵桀出来,径直绕过他准备离开。
“父皇。”邵泽的声音沙哑。
一天没有进水的嗓子仿佛冒了烟,又因为忍受,膝盖上传来的痛楚使得嗓子更加的难受。
邵泽听见皇上站住的声音,转身面朝着皇上,深深一叩首:“父皇,儿臣请愿父皇收回成命。”
头上传来嗤笑,脚步声越来越远去。
邵泽抬起头来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笑了一声。
他让顾余去找太子之时,就料到了太子肯定会大刺刺的,直接来找皇上商量就藩之事。
皇上那会儿必然会勃然大怒。
进而想方设法的给他安插一个人质留京,这样才会放心的放他出去就藩。
他在京城中没有母族,没有在乎的人,自然是让皇上不放心的。
想要留下人牵制他,那么就只能现成的制造一个牵制他的人。
大婚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女子一旦嫁给他,那么这辈子就会跟他绑死。
皇上又足够了解他的外在性格,到时候肯定会放自己出去就藩。
翌日,邵桀下了朝会踏进勤政殿,就看见邵泽还在那里跪着。
跪着那叫一个笔直,那叫一个倔强。
一早晨的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
他发现最近总是在相同的位置上跪着人,且还是一跪就是一下午加一晚上。
仿佛那膝盖就不是自己的。
哼,老了有他们好受的时候,让他们作死。
到时候,变成罗圈腿,变丑!
邵桀抬脚走到勤政殿门口时,脚步一顿,到底是心疼跪着的膝盖,招手让他进来。
“怎么,你还是告诉朕不愿意?”
邵泽呼吸一窒,抬眼乖巧着冲着皇上一笑:“可否降为侧妃?”
邵桀手上动作一顿,展颜一笑:“可。”
作者有话要说: 邵泽不在乎的想着:不是男人又如何,到时候过继一个。
顾余默默的藏好自己的大刀,笑的纯良!
偷偷剧透,大婚只是计策,是假的。
第63章
丞相府接到宫中传来的赐婚圣旨后,已经维持着面面相觑的表情, 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圣旨是今天早朝之后才颁发下来的, 由丞相张贺一个人捧着带回家中。
丞相夫人姜寒一脸的不知所措, 捧着明黄色的圣旨, 眼睛已经反反复复的看了不下十几次了。
“你在看这也是真的,不能更改了。”
姜寒望着张贺, 眉头皱的死死的:“这赐婚是天大的喜讯不假。可魏王他不是好夫君啊, 这可怎么办, 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张贺眼神困惑的看过去:“你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魏王一没有通房,二没有小妾的。怎么就不是好的夫君了?”
“妾身不是说的这个。”姜寒连忙摆手。
眼里泛着浓厚的担忧,经久不退:“妾身平常也是出门交际的。京城所有的官家夫人都流传, 魏王性子桀骜不驯且不得圣意。”
“这要是把女儿嫁过去,她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张贺没有想到这群无知的妇人, 居然能够传的如此离谱,闻言轻呵了一声:“胡说!魏王是我的学生, 我还能不知他的品行?”
“他脑子及其的聪明, 可举一反三, 且还能走一步看十步之远, 假以时日必定不可小觑,权势滔天。”
姜寒啊了一声:“这么说, 官人您看好女儿嫁给魏王?”
张贺沉思了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语气坚定的说道:“这事情还是看女儿自己的意思。”
“女儿如果愿意嫁, 咱们就高高兴兴的送她出门,她如果不愿意,那就是皇上来了,我也绝对不会让女儿出门。”
春桃躲在大厅的屏风后面,蹲下的身子紧紧的挨着屏风。
她全程屏住呼吸,听完了老爷夫人的对话,这才大惊失色的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小姐的院落跑去。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春桃一把掀开厚重的帘子,咋咋呼呼的冲进来。
两颊之上泛着红晕,口中喘着粗气:“小姐,老爷从宫中带回来了圣旨....”
张明溪放下手中描眉的手,转身望着气喘吁吁的贴身侍女。
语气柔柔弱弱的轻声开口:“是什么圣旨,看你这模样慌慌张张的,不会是和我有关吧?”
“是,是和小姐有关系。”春桃一把端起桌子上温和的茶水,仰头一口饮尽:“奴婢听的显显的,是宫中为您和魏王赐婚的圣旨。”
“什么?!!”
张明溪骤闻此消息,身子往后摇摆了一下。脸上血色尽数退去,右手随即紧紧的捂着胸口,艰难的呼吸。
春桃面色忽然大变,赶忙冲入里间从枕头之下拿出一精致的琉璃小瓶。
动做慌忙的倒了几颗散发着中药性质的药丸。
转身着急的回到张明溪身边,一只手喂水,一只手喂药塞进了她口中。
半响,张明溪含住嘴中苦涩的药丸,缓慢的一个人扶着梳妆台,缓缓坐起。
看着春桃担忧的目光,苦笑:“我没事了,老毛病了你怎么还这么担心。”
“小姐。”春桃哀切的呼唤了一声,眼框通红:“您不管怎么样子都要保重身体才是,切不可情绪激动了,否则您可要奴婢怎么办。”
“我知道了。”张明溪含笑的点点头。
虚弱的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放置的小榻之上,放空身体躺了下来:“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了,我刚刚就是太激动了,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嫁人了才是。”
“对了,爹怎么说的?”
春桃抬手抹掉眼泪:“老爷说您愿意就嫁,不愿意就不嫁。一切有老爷在背后顶着。”
张明溪闻言笑了,泪珠划落,语气哽咽的说道:“爹,娘还是这么的通情达理,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