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向春桃,语气平静:“春桃,你去回复爹一声,就说我想跟魏王殿下聊一聊,不知道是否可行?”
张贺在收到春桃的回复之后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就一个人默默的坐在了书房的椅子后面。
他是知道春桃在那里偷听的,也是借着春桃的嘴告诉女儿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女儿开口说这桩婚事。
这婚事其实他没有那么看好,虽然魏王确实自身聪慧异常,勤学苦练。
可他常年在宫中行走,自然是听说了一些秘闻的。如果那些秘闻都是真的,恐怕将来魏王的日子更加难过。
虽然现在皇上并没有直接发难。
可是他岂非能看不出来,皇上这是打算让魏王做够了磨脚石,发挥了全部的价值之后,在选择发难?
中午吃过午膳之后,张贺就派遣人告诉张明溪,他已经帮忙联系了魏王,下午未时一刻秦家酒楼见面。
邵泽在接到张贺的消息之时,提前一刻钟就到了秦家酒楼里,坐着等待起了张家来人。
他倒是没有想到,张家会单独约他出来详谈。
毕竟这事情虽然突然了一些,可明天丞相张贺前来给他授课之时,完全可以顺势提起。
邵泽坐在房间内环顾着这间待客室。
这酒楼每次来带给他的体验都不同,前两次都是直接问清楚就把他带到了饭厅。
他本以为这酒楼也就几层的地方,谈事情也都是在饭厅里。
谁知今天他一到,小厮就带他到了酒楼身后。他这才知道,这酒楼后面居然有这么大的一院子,里面是私密性极好的房间。
眼睛环顾了一周摆放的陈设,不自觉的皱眉。
别的不说,就说这屋内的一些物品恐怕和皇宫中的也不相上下。
外观装饰着宝石的壁炉,里面居然烧着的是价值连城的香炭。
这种炭每年只能出品一小堆,炭确实是无烟炭,可是精致就精致在它里面散发的香气。
要想制作成一小块香炭,所用的时间,精力都是成本。一块炭火最起码能够抵得上老百姓家中几年的花销。
“让王爷久等了。”一声柔柔弱弱的嗓音突然响起,邵泽猛然抬眼朝着门口望去。
一身白色雪狐披风堪堪的披在身上。露出里间淡蓝色的绸缎衣衫。
肩膀瘦弱,身量娇小,眸子中含着水光,口中缓缓吐出气息。
头上一根做工精细的钗子,缀着紫玉,三千发丝披在身后。
邵泽嘴角一抽,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是进入十月份不假,可还不至于要穿着这么厚的冬装吧?
张明溪踏着步伐走进来,嘴角含笑:“殿下勿怪,臣女是丞相府的嫡长女。”
“坐。”邵泽一摆手,压下心中的疑惑,顺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对面的张明溪。
“看你走过来气喘吁吁,先喝口茶水暖暖身子。”
张明溪没想到魏王观察的如此细致,感激的冲着魏王一笑,端起杯子来抿了几口,放下:“殿下,臣女这次来是为了赐婚一事。”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张明溪点点头,目光寂寥:“想必殿下已经看出来了,臣女的身子异于常人。畏寒生病这都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臣女将来不能生育。”
话语一落室内一静,春桃眼眶通红的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不敢抬头望坐着的魏王一眼。
张明溪看着魏王一侧的嘴角挑了一下,心中一沉。
邵泽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大方的说道:“无妨,本王不介意。”
“这...您不介意这种事情吗?”
看着张明溪眼中瞬间升起的明亮光芒,邵泽一噎,眼睛看向一边,缓缓的道出他的想法:“本王不会娶你。”
张明溪的脸色瞬间苍白,眼睛紧紧的盯着邵泽,右手狠狠的掐入掌心。
“既然,张小姐已经坦诚相待了,那么本王就不藏着掖着了。”
“本王有喜欢的人了,也不会辜负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就娶一个女子回家让他伤心。”
张明溪勉强一笑,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吗?那赐婚的事情怎么办?”
“不知张小姐是否着急嫁人?”
张明溪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我这身子不适合嫁人。本来我都不打算嫁人了,现在只是觉得老天爷也许看我可怜,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
顿了顿,掩饰性的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我这次来就是不想瞒着王爷,我这身子着实不好,怕王爷期待过高。”
“既然现在王爷有了喜欢之人,我也.....我也就放心了。”
邵泽仔细的看了对面的女子,从这个女子进来就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识大体,明事理的人。
上来直接自揭伤口,坦言相告,这条够甩这个世间大多数女子了。
毕竟,不能生育的女子确实不好嫁人,即使将来嫁出去也是受罪。
将来男方会怪罪她,婆婆会念叨,她自己又得忍痛为夫君纳妾。
邵泽确认了张明溪没有任何的勉强,也没有任何的阴谋,这才放下心来真心的笑了:“赐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皇家结婚自然是要大张旗鼓的,本王可以让父皇推后一些结婚的日子,只是这段时间恐怕是要委屈了你。”
张明溪低下头细细的思考了一番:“王爷的意思是,我们只订婚不结婚?”
“是。”
张明溪低头笑了一下,这样也好。
她这破烂身子不管嫁谁都是累赘。以前她常说不想嫁人,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一辈子不嫁人和一辈子不订婚是不同的。这订了婚将来没有嫁出去,外头人也不会说她是老姑娘,没人要的话语了。
到时候她自请去家庙就是了。
“好,一切听王爷的。”
邵泽从酒楼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志向本不就在婚嫁之上,他虽然算计到想要去就藩必定京城得留下人质。
他没有亲人,自然得娶一个女子绑定一生,这也正是头疼的事情。
如果为此随便娶一个女子回家,他肯定会别扭不已。
他是想让顾余别喜欢他,想让顾余自己想开,可并没有想刺激顾余。
要是刺激的顾余发生了什么,他恐怕会更加的痛苦。
他几乎可以肯定,顾余如果得知他娶了一个女子回家,必定会跟他决裂。
现在这样的解决方式就挺好,如果运作得当,照样可以达到目的。
毕竟订婚之后这个女子也是跟自己绑在了一起。
除非他死,不然这个女子不会再次选择另一外一户人家。
次日早朝,邵桀刚刚坐在龙椅上,就看见百年不出列的钦天监监臣,第一个捧着玉板走上前来。
“启奏皇上,昨日臣夜间观星,发现东边星宿上升,且不止一只星宿。”
邵桀面色一整,语气严肃:“卿且具体说说。”
钦天监监臣恭敬一叩首:“是。众所周知,东边是前朝皇室留下的血脉。”
“那群皇室虽然被我朝压抑着不成气候。但昨晚星宿上显示不容忽略,我们现在应该立刻派人前去彻底围剿才好。”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无他,魏朝已经将近十几年不发动战争了。
近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边疆有异姓王,自然是日子过的美滋滋。
现在骤然一听要发动战争,一个个的脸色都阴晴不定。
龙椅上的邵桀脸色也变得的阴沉下来。钦天监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占卜从来没有出错过,每次钦天监说出的事情,最后都会灵验。
尽管他知道国库充足,可这并不是发动战争的理由。
少时,“胡闹!”一武将大声反驳:“你就凭借着几颗虚无缥缈的星星就要发动战争?”
钦天监监臣一扭脖子,耿着脖子反驳:“敢问将军家中乔迁,婚嫁,丧葬是否会选择占卜,选择一个好的日子。”
“废话,当然要...”武将及时反应过来,消声:“你这是何意,本将军说的是战争一事,并不是什么婚嫁丧葬。”
钦天监监臣摇摇头,不在和粗鲁的武人浪费口舌。
转头对着皇上又是一礼:“皇上,自从我钦天监占卜以来,从未出错。这次也是臣在夜间看见此星宿,这才急匆匆的上朝禀告的。请皇上定夺。”
邵桀看了一眼钦天监,眼中神色不明。正准备站起身退朝容后在议,突然右侧方丞相站了出来。
张贺一弯腰,从袖子中掏出一本奏折,恭敬的举过头顶:“启奏皇上,这是今早,臣刚刚接到异姓王快马加鞭送上来的奏折,请皇上过目。”
顾余得到邵桀的眼神,走下去双手接过丞相手中的奏折,返回高台之上弯腰递了过去。
“不必,你念出来就是。”
“是。”顾余站直身体,转身面向朝臣打开奏折,眼睛扫了一眼,手心微微颤抖:
“近者外族复发,多旌麾沂水,臣多抵御,然损失严重。臣自省,望主能支持,扬我大魏之名。”
简言之,最近前朝皇室实力大增,多次进攻边疆沂水。
他魏延多次抵御,皆是不敌外敌,都落了败仗。
心中甚是愧疚,惶恐不安。现在请求出兵彻底围剿,希望朝廷派遣人和粮食前来,扬大魏上国名声。
话音一落,冕冠上的珠宝虽然遮住了邵桀的面容表情,但是阻挡不住身上的怒气外放,右手紧紧的握住,嘴角冷笑。
他魏延能够失败,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但,现在不是他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如果不答应魏延的要求,天下人必定会说,皇家卸磨杀驴,趁机夺取兵权。
“诸位都说说吧。朕应该派遣谁人带队合适。”
刚刚那名反驳的武将此刻第一个站起出,声音洪亮的自请:“皇上,臣愿意前去支援异姓王,扬我大魏国威。”
“臣也愿意,到时候肯定一次性围剿干净前朝皇室。”
“臣请战。”
一溜的武将全部站出来纷纷请战,语气之轻松,让不明所以的人听见还以为是多么小的战役。
实际上从前朝皇室能够在大魏立国几代,还活跃在前线来看,就能够看出来这是一块硬骨头。
如果好剿灭,异姓王府也不会常年驻守边疆了。
也不会一代比一代的兵权厉害,使得京城的皇帝头疼。
边疆的战士显然全是听从异姓王的命令,朝廷即使派人也不管用。
这些人去了必定是指挥不了边疆的战士,只能当个吉祥物。
但,就是因为能够当个吉祥物,才能有这么多人请战,这等轻松的战功不捞白不捞。
显然邵桀也是知道这群长时间不上战场的将军的,一个个的就是酒囊饭袋不堪大用。
此刻邵桀的周身充斥着浓厚的杀气,面沉如水。
丞相张贺抬头望了一眼邵桀,恭敬的弯腰:“皇上,臣有建议要奏。”
龙椅上的邵桀微微前倾,冕冠随着他的动作一敲一击的发出清脆的声音,语气淡淡的开口:“爱卿请讲。”
“臣遵旨。”
张贺直起腰来,扫视了一圈请战的将军,压下嘴角的不屑转过身:“皇上,将军可派遣皇子前去,一来皇子可以监军,二来皇子前去能够震慑前朝皇室,一举多得。”
张贺想到昨天女儿回来跟他在书房里交谈的场景。
女儿跟她详细的讲述了她和魏王交谈过程,末了女儿笑着跟他说,这样她就能放心不连累别人了。
她的身子不好,一旦被皇室查出来也是难堪,还不如就先订婚,将来也不至于让外人笑话。
他听了安慰了一番女儿这才缓缓的放下心来。
随后不久,他就收到了一封信,那信上详细介绍了今天早朝要发生的事情,让他推举魏王前去边疆。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并不是魏王一方的人脉。
但现在皇上一旨把自己绑上了魏王的阵营,为了女儿也得使得魏王这次前去边疆才好。
“爱卿可有推举的皇子之选?”
张贺假装沉思了一番:“启禀皇上,臣认为魏王最是合适。”
“哦?”邵桀眼中阴霾闪过:“如何说。”
“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需要跟随皇上学习政务,成王倒是合适只是前段时间....宣王一心醉心山水,数来数去就是魏王最合适,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最容易出事。”
邵桀听前面的分析之时本想反驳,听到后面刀剑无眼这才笑了出声。
是的,战场上是容易死人的地点,如果让魏王去,那岂不是光明正大的除去了他多年的心头刺?
之前提拔邵泽当魏王显然是想压制住太子的势力。
就在昨天成王偷偷的送上了一份江家的罪证,使得他龙心大悦。
有了这份罪证,江家灭族轻而易举。
之所以今天不讨论江家的事情,是因为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甚好,只是朕昨日刚刚为丞相家的嫡长女赐婚,要求他们两个人不日完婚。”
钦天监见此,赶忙站出来:“回禀皇上,现在战事要紧,国家大事自然是比王爷大婚隆重的多。”
“何况,臣观察近半年并不适合大婚一系列的举动,否则影响国运。”
邵桀看着钦天监满意一笑,当朝拍板:“既然如此,封魏王为宁远将军,十日内集结起粮草,士兵前去边疆支援异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