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 竟然被他手底下的人发现了惠妃偷偷想要下毒的举动。
无奈之下, 顾余来不及和邵泽说一声,就匆匆忙忙的坐上马车回到了宫内。
如今他在司礼监当差, 明面上看着只是一个分拣奏章的小小差事。
但段业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竟然给他拨过来许多人, 让他密切关注后宫。
“你是说, 你查看到惠妃最近偷偷的私底下贿赂宫人,私自带药?”顾余皱着眉,眼神严肃的盯着前来汇报的小太监。
“是的, 大人。这件事情持续有个几天了。”
“刚开始,小的还以为这是惠妃娘娘她自个身子不好, 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刚刚小的无意中看见惠妃的贴身宫婢,动作鬼鬼祟祟的偷偷把东西, 埋在了院子不远处的小树底下。”
边说着, 小太监边恭敬的把手中挖出来的布包递给顾余:“这是小的私自做主挖出来的, 请大人过目。”
顾余伸手接过布包打开, 看见包裹里全是熬剩下的药渣。
散发着一股扑鼻的异味,骤然间闻到像是药, 可是闻的久了就会感觉到不对劲,分明这里异常的香。
宫中的女人一般是不喜欢太香的东西,生怕那些异常的香味会害得她们重则丧命, 轻则致残。
顾余从桌子里拿出几颗金瓜子分给前来报信的小太监:“回去拿给兄弟们分一分,你们平均一人是两个。”
小太监脸上顿时扬起笑容,嘴角咧开:“哎,小的知道了,那大人您休息。”
顾余眼睛盯着桌子上解开的残渣,他现在能肯定的是,这个东西绝对会危害人的身体健康。
至于会不会危害性命他也看不出来。
惠妃这个女人,在儿子死后就开始闭门不出。
本以为已经认命,准备在宫中度过她剩下的日子,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了她。
顾余站起身偷偷抓了一把药渣,扔进一只温着的茶壶之中,轻轻的摇晃了几下。
等到药性全部入了茶水之中,这才使用勺子轻轻的舀起来。
把药渣重新倒进布包之中,匆忙的塞进袖筒之中。
打开房门,看见外头站着的小太监,温和的冲着他招手,“你去房间里把茶水送到勤政殿的偏殿去。”
“是。”小太监微微颔首,伸手动作粗鲁的抱起茶壶欲走。
顾余皱眉,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小心些,这可是皇上最喜欢的茶水,要是洒出来一滴,你整条命赔上都还不起。”
“是,小的知道了。”小太监笑了一声,稳稳当当的抱着茶壶离去。
顾余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到看着小太监的背影消失,这才匆匆的出了房门向着不远处的湖水走去。
他记得他刚刚穿过来时候,他负责洒扫的那块区域,就有一整片湖水。
地方偏僻鲜少有人去,如今看来倒是一个绝佳的抛药地点。
一路上顾余挺直腰背,专门冲着人多的地方而去,哪里人多他就去哪里。
遇到人之后先笑眯眯的上前打招呼,给人一副今天心情极好的样子。
众人看看他破损的嘴角,又看看笑的眼睛都看不见的人,皆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今天这是怎么了,顾大人不是往常很是高冷的样子,即使见面也是目不斜视的绕过我们才对。”
一侍卫偷偷的瞥了一眼顾余的嘴角,笑的不怀好意:“你傻啊,你看他的嘴角,再想想昨天开始的谣言。”
顾余:“......”
他忘记了他刚刚在邵泽那里弄破嘴角的事情了,这下好了,他亲自下场使得谣言流传更加广泛了。
顾余面色一变,脸颊通红,强作镇定的打着哈哈,快速的略过八卦的人群,拐进了一道无人的小巷。
扭头看看身后并无一人尾随,松了口气。
拐了几道弯后,终于看见那片清澈的湖水,眼睛瞬间一亮,跑上前去,从怀中掏出布包一抛。
看着布包渐渐沉入湖水之中这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离去。
“主子,我们走吗?”一黑衣人恭敬的弯腰,冲着站在假山后沉默的宣王问道。
邵期勾唇一笑,眼睛看向布包沉下去的地方:“你去捞上来。”
“是。”黑衣人一愣,身形快速的移动跳入水中,摸索着湖水中的布包。
十月下旬的湖水异常的刺骨,冰冷的湖水浸入穿着甚少的黑色衣服之下。
湖水中摸索的黑衣人脸色苍白了几分,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的继续摸索。
半响,湿哒哒的人捧着一个被湖水浸透的布包,站到了假山后的风口之中,弯腰。
声音中丝毫不见颤抖,平静的说道:“主子,这布包已经被水浸透了,恐怕...”
“无妨。”邵期不在意的摆摆手,“本也不是想要查看才让你下去的。这里到底不算是太_安全,你想办法自己出去,务必处理好手中的东西再回王府。”
“是。”黑衣人身形一闪,原地消失,地上只留下了一滩水迹。
邵期想着刚刚顾余过来的动静,眼中闪过兴味。
不愧是凭借一己之力搅动风云的人,头脑甚是聪明。
知道大张旗鼓的过来,总比偷偷摸摸的强,这药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配方,这还是他让段业给惠妃送去的。
本意是想让惠妃给贤妃下毒,要是能够一举毒死贤妃,自然是极好不过。
毒不死也无妨,反正能够重创成王,据他所知最近父皇不知怎的异常重视成王。
本想给父皇提个醒让他记起成王和贤妃昔日的所作所为,现在看来顾余把水搅动的更加浑浊了,
如此甚好。
顾余刚刚踏进勤政殿就感受到了殿内不同寻常的气氛。
眼中精光一闪,快速的走进去扫视了一眼殿内。
正中间躺着一具显然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尸体七窍流血死亡,黑色的污血从眼、耳、口、鼻缓缓溢出,脸色憋的青紫,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顾余脚步猛的退后了一步,尽管他知道这是毒药,会对人身体造成危害,可是他不知道会死的这么凄惨。
邵桀眼神阴郁的抬眼,望着站在门口的顾余,冷笑了一声:“怎么,知道回来了,外面感觉不错吧。”
顾余勉强笑了一声,一步步小心的绕过地上的尸体,走到邵桀身边,讨好一笑:“皇上,奴婢回来晚了。”
邵桀扫了一眼顾余的嘴角,凉凉的声音传来:“是啊,再回来的晚些你就给朕收尸吧。”
“这....”顾余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皇上您说笑了。”
“说笑!”邵桀一把掀翻桌子上的东西,声音恨恨的说道:“要不是这个小太监上来巴结朕,非要给朕试茶水之毒,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朕!”
扭头看着顾余,浑身充满杀意,扭曲一笑:“你说,朕现在是跟你在说笑吗?”
顾余腰弯的更低了,额头上溢出汗水,嘴唇颤抖的不敢开口。
自从他来了这边还没有见到皇上发过这么大的火,平时就是在生气也是温文尔雅的,笑意吟吟。
今天他是第一次从邵桀身上感受到杀意。
邵桀看着顾余一副胆小的样子,疑心下去了一些,不经意的问:“朕让你去宣圣旨,你做什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奴婢,奴婢....”顾余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地,低垂着头压抑着心头的恐惧:
“奴婢过去时,魏王正在沐浴,所以就拉着奴婢不让走。”
“奴婢有罪,请皇上惩罚。”
邵桀听闻冷哼了一声,笑意不达眼:“真是好的很,朕在这里差点死去,你倒是快活似神仙。”
眼睛环视着周围跪了一地的奴婢,“喝个茶水都能丧命,朕看来是碍着你们的眼了,既然如此这皇位不如你们来坐。”
室内的人赶忙磕头,一个劲的求饶。
顾余抬眼望了一眼正中间的尸体,冲着旁边一个跟他关系亲近的奴婢使眼色。
然而那个奴婢战战兢兢不敢动作,顾余翻了个白眼,一叹气。
瞅瞅皇上的脸色,心里明白恐怕是出事之后,这室内的众人就立马跪下请罪了。
无人顾忌地上的残局,可不是越看越恼火么。
“皇上,奴婢找人把这个搬走吧?”顾余抬头笑起来,眉眼弯弯。
一下子冲走了心中一大半的怒火,邵桀揉着眉头沉默的点点头。
外面等候的侍卫赶忙进来拖走地下的尸体,屋内的太监一个个的收拾着一地的残局。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下一秒惹怒皇上拖下去受死。
顾余眼珠子一转,站起身从怀中掏出几块雕刻甚是精美的物品,双手呈上:
“皇上,这是奴婢路过外面的摊子看着好看买下来的,您看看是不是雕刻的颇为精美,这做工能够比得上宫中的手艺了呢。”
众人悄悄侧目。
顾大人就是胆子大,进来谈笑风生不说,现在都敢用民间的东西糊弄皇上,皇上坐拥天下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恐怕这下就栽跟头了,让他无故出风头。
一时间众人都瞧起戏来,只有小部分跟顾余说得上话的默默的替他捏了把汗。
邵桀本来就心情烦躁,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的静静,哪成想这小子现在还敢凑上来。
拿起桌子上新摆放的茶杯,砰的砸在顾余的脚边:“给朕滚出去,没眼力的东西。”
滚烫的茶水贱到裤腿上,顾余丝毫不介意湿了的裤腿,仍旧笑嘻嘻的又把东西往前捧了捧:“皇上,您就瞅一眼,奴婢保证这东西好。”
眼珠子灵动的一转:“要是不好,就罚奴婢一天不吃饭。”
邵桀嗤笑一声,打趣:“你这一天是不吃饭了,到时候你来朕这里蹭上点糕点,岂不是也饿不着你。”
“皇上圣明。”顾余笑的一脸的痞相,伸手摸摸头,
“这是奴婢在外面买的四个玉牌,寓意都极好,皇上您真的不看一眼吗?”
声音委屈,眼神黯淡下来:“这可是花费了奴婢三个月的俸禄呢,大手笔。”
邵桀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顾余手中的盒子,打开。
四个白玉无暇的玉牌躺在盒子中。
玉佩从外界看起来毫无伤痕,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是上等的白玉。
恐怕整个京城也没有几家能有这东西的。
仔细看看上面分别雕刻着梅兰竹菊,四个寓意极好的植物。
确实是大手笔了,这一看就不是街上随意买来的。
这小子恐怕是得了消息把多年的珍藏的物品带过来了。
邵桀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余:“这东西还真是大手笔,朕怎么不知道你能有这么多的俸禄,莫不是背着朕贪污的。”
“冤枉啊,皇上。”顾余大声叫道,眼中的委屈几乎化不开:“还不是下面人孝敬的,奴婢不敢私自享用就拿来借花献佛了。”
“嗯。”邵桀拿出一块白玉对着外面的阳光仔细的望去。
“这东西确实不是你能够享受的,你可知道这个的寓意。”
顾余瞥了一眼玉牌上雕刻着的兰花以及旁边还雕刻着一株桂花,嘴角一抽。
这人还怪是记仇的:“这是兰花,象征着品行高洁,俊雅贤德。与桂花合并,寓意着子孙后代优秀。”
“看来你也懂的不少。”
看着邵桀脸色明晃晃的嘲笑,顾余暗自咬了咬牙齿,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那可不,奴婢什么都懂。不过奴婢又不在乎子嗣的问题,干嘛要烦恼这些东西。”
邵桀一愣,没想到这都没有刺激到顾余,眼神茫然。
“奴婢这辈子能够跟在皇上身边就是大福气了,如何还要那些子嗣。”
更何况,他一个同性恋要什么孩子,两个人过他不香吗?
邵桀一怔,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是下头人惯用的拍马屁技巧,可顾余说出来总是让他人觉得他就是真心的。
邵桀心脏猛的跳动了起来,满心的郁气散发的干干净净,眼睛望着顾余。
不怪乎他宠着顾余,无条件的纵容,这人嘴甜,能力又出众,还是留在他身边的好。
邵桀把玩着手中的玉牌,语气淡然:“你去宣圣旨的时候,魏王什么表情。”
顾余一愣,脑子快速的转动。
他明显能够感觉出皇上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小心翼翼的回答:“魏王接到圣旨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哦?怎么说?”
顾余假装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魏王听闻奴婢念完圣旨之后,眉头死死的皱着,脸色黑了一大半。”
邵桀点点头,“你可有跟他说你要去封地的事情。”
“说了。”顾余嘴唇一抿,脸色苍白,伸手拍了拍胸口:“当时奴婢说完之后,魏王颇为高兴这才拽着奴婢....”
“要不然奴婢也不可能回来晚了,使您受到如此的伤害。”
邵桀了然的点头,是他疏忽了。
竟然没有考虑到他那个便宜儿子如此喜爱顾余,他本以为也就是一时的新鲜感,等新鲜感过去顾余必定会死在封地上。
现在看来,如果他把顾余放到封地上,岂不是增加了他那个便宜儿子的筹码。
“你还是留在朕身边吧,之前商量好的不要去了。”
顾余猛地看向邵桀,眼神中露出错愕的神色:“那封地的事情怎么办?”
“你不用管了。”邵桀靠坐在椅背上沉默下来,闭着眼睛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