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就让人觉得就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一点威胁力量都不可能有。
但怎么可能呢?
能够当初挣下诺大的王府,能让朝廷心下震慑一百多年的人物,能让前朝一百年不敢轻举妄动,怎么可能是简单的。
魏寄不管邵泽在想什么,一把站起身,目光中含着眼泪的握住邵泽的手掌。
声音颤抖:“好,好,好。没想到你还活着,想当初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邵泽一脸的疑惑,“为什么?”
魏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沧桑:“当年我出去打仗,家中只有两个儿子,这其中一个儿子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
旁边坐着的魏易听见父亲点名,接着说道:
“可另外一个就是失踪的弟弟。弟弟由于那会儿还年幼,正是叛逆的时候。
我们都以为他那天只是出去玩儿,家中的人也就没有大力找他,谁知道他就这么丢失了。
那会儿他只有一个通房,父亲出征之时,还没有听说弟弟的通房怀了身孕。”
魏易想起来就是一阵的心痛,要不是他对于弟弟忽略众多,现在也不至于丢失。
看着邵泽的面庞,魏易面带希翼的开口:“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邵泽一怔,摇摇头:“我只是知道我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并不知道原先的父亲为何要抛弃我和母亲。”
“不是抛弃!”魏寄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我们魏家就不会教导出来那种畜牲,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得你母亲进宫的。”
邵泽回忆着他得到的关于身世的情报,揉了揉眉心,疲惫的开口:
“这事情我也不知道。还是有一年宫中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才隐隐约约的察觉出来不对劲,这才一直私底下调查,直到调查到异姓王府。”
魏延从邵泽进来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听到这里这才插了一句,“那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何会进宫,你又为何会出生在宫中?按理来说,宫中的血脉不是那么容易混淆的。”
邵泽苦笑一声,“我知道一些。我母亲那会儿是在一个宴会之上遇到的皇上。
“听闻皇上一见钟情,想让母亲进宫伺候,母亲不知道为何答应了皇上。至于我为什么会长大……”
邵泽起身坐在窗户边,伸手打开一扇窗户,冷风忽地吹进来,吹散了邵泽眼中的眼泪。
闭目缓了缓,这才继续说道:“我的出生就是在这么一个冬天,大概还有一个月就是我的生辰。
由于母亲进宫之前就怀上了我,所以提前发动。大概那会儿皇上实在是喜欢母亲,这才留下了我的一条性命,把我记作了皇子。”
“也许是小时候的我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又或许是前五年母亲的圣宠不断。”
“这才使我锦衣玉食的长到五岁,后来突然被皇上一怒之下赶去一个破败的小院居住,从此以后摸爬滚打的长大。”
魏家祖孙三代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的,由于他们的失误使得小儿子失踪,又使得孙子也受了这么多的苦。
皇宫中那是吃人的地方,一个小孩子一个人摸爬滚打的长大实在不容易。
听闻他的母亲是最近几个月才被赐死。
赐死之前的圣宠一直都没有衰落。就知道后宫中的女人,会怎么对付一个毫无背景的不受宠的皇子了。
魏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看向邵泽,语气尽量放轻松:“你可恨你的母亲。”
邵泽一愣,恨吗?其实是恨的。
恨她这么些年的视而不见,恨她放弃他放弃的如此坚决。
又恨她没有脑子往高处爬,却天天在后宫作死,连累他受尽苦楚。
可他换个角度又能理解母亲的做法。
他的亲生父亲十有八_九是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这社会对于一个妇人如此严苛,嫁了人的就不能够到处勾搭,就不能跟外男接触,否则就是不守妇道。
相反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就自由许多了。
可以大胆的追求自己喜爱的男人,也可以千里追夫,这些外人见到也不会指责。
或许母亲只是怀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进了皇宫,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如果那会儿她没有进宫,而是选择一个人生子,恐怕他现在就是无户籍的流民。
邵泽摇摇头,笑了一声:“我并不恨她,她不管怎么说都给了我一命,给了我一个相对于来说好的身份。”
魏延眼睛又瞟了一眼手腕上的梅花胎记,眼中含着沉思。
抬头看着仍旧站在窗户边的邵泽,“你身上可有梅花胎记?”
邵泽抬手关上窗户,走到魏延的身边,弯下腰仔细的瞅了瞅他手腕内侧的梅花胎记。
伸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眼中浮现恍惚。
看见这个梅花图案的胎记,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记得那是他七岁那年,母妃身边的贴身宫女一路上鬼鬼祟祟的避开众人。
将他带到了母妃的宫殿,他本想高兴的一把扑到母妃身上,奈何那会儿人太小,毫无力气。
一把扑空扑到了滚烫的炉子上,右胳膊被烧伤一大片,至今都有疤痕。
现在想来这一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为何那天他会被突然带到母妃宫殿,又为何那里恰好有一个炉子。
早知道那会儿可是夏天……
这件事情过了没几天,皇上就宣他到了勤政殿,亲自揭开伤口。
眼神沉默的盯着仍旧流血的地方。
他至今都记得皇上说的一句话,“可惜了。”
那会儿他不懂可惜什么,现在或许能够窥探一些。
魏延皱着眉,看着始终沉默的邵泽,“没有吗?”
邵泽从回忆中回神,伸手拉起自己的右胳膊,露出一大块伤疤:“这个伤疤盖住了,原本以前应该有的。”
魏寄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的慈眉善目:“这样,为了准确性,我们来一次滴血认亲,你觉得如何?”
邵泽脸上阴沉下来,随即,立马又换成了淡然的表情,“行。”
下人送来一碗水,旁边放着两把刀子。
魏寄和邵泽分别拿起刀子,朝着手指上狠狠划了一刀。
看着鲜红的血液滴入碗中。
两滴血液先是慢慢远离,随后又慢慢靠近对方,直到两滴鲜血融合在一起,变成一体这才安稳下来。
魏家三个人看见这一幕皆是哈哈大笑起来,六道视线一同锁定邵泽。
“你需要什么你就说,你毕竟是我们家的嫡子。”
“对,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侄子,异姓王府能给的起的,你都可以要。”
“堂弟,我听说你带来的兵发高热的很多。我这就给他们送去棉衣和医生,保证给你养的好好的。”
邵泽垂下眼睛讽刺一笑,他的血融合在了一起,他才享受到这一切的。
倘若刚刚没有融合到一起,恐怕现在就治个冒充之罪名了。
要不是他势单力薄想要收服异姓王这一脉的兵权,他也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们。
邵泽想到顾余身上的皇家秘药,眼睛眯了眯,试探着望向魏延:“我想要一个神医……”
魏延一愣,以为他是放心不下他派去的医士,声音有些不悦,“我派去的那些医术肯定很好,用不着什么神医,这不是大材小用。”
“不是。我不是质疑堂哥派去的人。”
邵泽叹了口气,“想必堂哥也知道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爱他如命,不想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苦楚。”
“可是他早年在宫中受了很多苦,其中就包括服用了皇家秘药,我想让神医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来解药。”
皇家秘药?魏延一愣,这种东西他听说过,是控制暗卫用的,解药几乎没有。
这种药对身体伤害极大,一旦上位者不给解药会活活的痛死。
但是,如果长期服用解药会影响寿命,严重还会经常感到胸闷气短。
“你要是提早到来也许还有,只是最近那个神医被抓走了。”
“抓走了!!被谁抓走了?”
魏延叹息一声,“前几次打仗,神医在战场上帮忙。战争突然爆发,混乱之下被敌人抓走了,我们救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邵泽脸上变得颇为精彩,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双手死死的扣在一起,指甲泛白。
咬牙切齿,“我定要踏平前朝!”
断人性命如同断人幸福。
顾余踏进勤政殿之时眼中闪了闪。
想到之前得到的情报,皇上最近半个月都在私底下招见不知名的男子。
连续半个月每天夜晚招进宫,白天却不见出来。
他跟随着茶楼的兄弟一起守了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都能看见有人进宫就是不见出来。
成王府和宣王府也没有任何动静,两位王爷都很安静,似乎真的打算和平共处。
“奴婢见过皇上。”
邵桀瞟了一眼进来的顾余,冲着他摆摆手,“你来看看这两本奏折朕发哪个比较好?”
顾余脑子轰得一声炸了开来,慌忙后退,声音无措:“皇上,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个家奴,胸无墨水,如何能够看的懂这些东西?”
邵桀坐在椅子中,嘲讽一笑:“朕都不嫌弃你,你到好自己先贬低上了。你看朕才刚刚说了一句话,你就有无数句话等着朕。”
“何况朕觉得你的脑子挺聪明的,其中小聪明颇多。”
顾余心下一慌,慌乱跪地,咬着唇,声音气苦,“奴婢不敢耍一些小聪明,求皇上明鉴。
“奴婢做事向来是堂堂正正,从来不私底下藏着掖着,每一件事情都有迹象可查询,皇上可下令查看。”
“奴婢明白自己始终是皇家的一个小小奴仆,不管外面在如何风光,回来之后也只是您的奴仆。”
“奴仆如何敢期满主子,又如何敢贫嘴顶撞。”
“如何敢顶撞主子,又如何敢耍小聪明??”邵桀被他逗笑了,冷哼一声,
“你既然知道你的身份,你就不应该这段时间光明正大的收买人心。
你就不应该当众揭穿刑部尚书家中的事情,怎么他一介刑部尚书还说不得你了不成?”
顾余心里越发的谨慎,面上恭敬而温顺,声音轻缓:“奴婢不敢,奴婢知错,请皇上惩罚。”
邵桀收回视线,重新拿起手中的毛笔批复起奏折来,一时间室内安静的几乎无人存在。
顾余静静的垂着头跪在地下,屏住呼吸。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是借题发挥,他不知道皇上这半个月来接触了什么,又有什么人在他面前嚼了舌根。
那天的事情皇上也是看见的,他光明正大的当着他的面,扇了那妇人一巴掌都没说什么,怎么可能现在翻旧账。
必定是不知道哪个王八玩意又弹劾他了!
过了半个时辰,邵桀这才重新抬头看向顾余,淡淡的说:“起来吧,过来看看。”
“是。”顾余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挪到御案之前,低头望去。
“这……”顾余脸上一片的愕然,内心砰砰直跳:“皇上这不符合规矩。”
邵桀不在意的摩擦过两本奏折,指尖缓缓划过,最终定在左手边的这本奏折之上。
指着异姓王送来的奏折说:“这没什么,异姓王说边疆消耗极大,向朝廷索要粮草和士兵,希望你能够亲自送去。”
“你怎么看?”
顾余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邵桀的脸色,想到半个月前皇上旁敲侧击的警告自己的话语,按压住心内的火热。
退后一步弯腰:“皇上,奴婢认为不可。”
邵桀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他以为这人会立马同意。
毕竟这半个月的京城百姓就快成了顾余的百姓了,每个人都疯狂的崇拜于顾余。
以至于他以为这人心大了,打算做一些危害国家的大事情。
现在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温顺?
“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愿意去边疆。要知道你出去之后,就是朕亲封的封疆大吏,每个人都得尊敬于你。这样子还不心动吗?”
顾余知道他再怎么说,皇上也有一万句话能够反驳自己。
此时他真香仰天长叹,怎么就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皇上。
他这是想去也不对,不想去也不对,左右为难。
“奴婢想留在京城,京城现在虽然也是冬天,可是还不算是太冷,奴婢听闻边疆现在能够冻死人。”
抬起头,眼泪汪汪的望向邵桀:“皇上,您舍得奴婢冻死在边疆吗?奴婢要是死在边疆,以后谁伺候您。”
邵桀:“……” 他真是小瞧了这人的脸皮,厚如城墙!
邵桀气的笑了一声,不在纠结这个话题,转头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你调查的那个妇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顾余面色一整,表情严肃:“回禀皇上,奴婢去了那个村子里,发现并没有这一户人家。随后,奴婢又去刑部的牢房,亲自审问这才审问出了一些事情。”
从袖子中掏出审问记录,双手恭敬的递上去:“皇上请看,这几张纸详细的记录了妇人的家庭背景,以及她的受贿记录。”
“奴婢认为,妇人的话语是在挑衅您的权威。设想一下,如果当天皇上您当街动怒,惩罚了奴婢。那么他们必定会更加变本加厉。”
邵桀一边听他说,一边翻看着纸张上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