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吃到一半,洛闻歌假借要加酒水出包厢,不动声色走到一楼,刚要往后厨方向走,被人柔声喊住,是那位给他们上菜的女子。
女子温婉漂亮,说话腔调婉转动听:“公子需要帮忙吗?”
洛闻歌不好意思笑笑:“我觉得酒很好喝,但是喝完了,想下来找你再帮我多拿一壶,行吗?”
女子娇柔笑道:“行,那这边请公子回到包厢静等片刻,小女子稍后会将酒送到。”
洛闻歌看出女子眉宇间的防备,知道不好继续窥探,装作寻常模样,大摇大摆上楼。
推门进去,对上谢温轩和慕容郁询问目光,他几不可见摇头。
这里是真的很安静,也是真得很让人放心,一楼吃饭地方似乎也不是寻常人能坐的,暗藏某种规矩。
洛闻歌以往没来过安丰酒楼,私以为这里不过是个吃饭地方,如今看来,这里大有文章。
他是不能在这里轻易露面,方才举动指不定让那女子盯上他,往后还是让临江楼来更好。
“和你说过这里人警惕心很高,你偏不信非要去试试,知道厉害了吧?”慕容郁给他斟满酒,挤眼道。
洛闻歌端起来一饮而尽,不免叹息:“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还要防备。”
慕容郁笑起来:“我和谢温轩也不是没想过查这里,到最后都是无功而返,这地方不仅安静,查着还干净,让你什么都查不到的那种,什么东西在这里都是泥牛入海,明知有猫腻,就是查不出来。”
“偏偏是这么个神秘地方,一查查几年,杳无音讯,这次和沈爵案牵上关系,让我们又看见希望。”谢温轩补充道。
洛闻歌撑着脸颊看他俩,语气有些不满:“说我利用你两不对吧?最多相互利用。”
“你结账你说的算。”慕容郁笑道。
洛闻歌摇摇头,这是败给这两人了,兜来兜去不还是查同个地方吗?
托他找借口的福,酒很快送过来,女子离去前,终于开口说话:“若公子还有别的要求,只需摇晃门边细绳,自有人供公子调遣。”
洛闻歌含笑道谢:“有劳姑娘。”
女子福身,多看他一眼,方才轻手轻脚退出去。
慕容郁借着给他夹菜时候,小声提醒:“你这要被他们盯上了。”
洛闻歌叹了口气:“还好不打算再露面。”
慕容郁和谢温轩相视笑了。
这顿饭吃到这算是差不多吃完。
洛闻歌喝了不少酒,好在酒量不错,没表露出不对来,倒是慕容郁喝醉,连走路都找不准方向,让谢温轩半搂半抱走了。
夜幕下的长乐城静谧祥和,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也不觉得害怕,寒风起,洛闻歌裹紧衣衫,快步往洛府走。
路程刚过一半,在不远处烛火通亮地方,他似有所觉的抬头,看见一道挺拔身影,那人戴着他熟悉的半边面具,手里捧着个纸袋子,垂首在想事情,应是在等人。
他不自觉加快脚步,到那人面前,先扬起张笑脸:“你怎么来了?”
萧毓岚将纸袋子往他面前一递:“来接你。”
洛闻歌回头看一眼:“没人跟着我吧?”
萧毓岚轻瞥他:“要说有,你打算怎么做?”
“也做不了什么,就是觉得能让影卫反跟踪回去,那地方过于神秘,让我想好好探究。”洛闻歌说。
萧毓岚清楚他说的是哪里,每日他做什么,去了哪里,萧毓岚心里都有数,闻言道:“安丰酒楼在许多人心里都被打上皇室烙印。”
洛闻歌也听慕容郁说起过这点,有萧毓岚在身边,他自是想问什么便说出来:“若陛下真是神秘掌柜,递给沈爵那封信,就暗藏玄机了啊。”
萧毓岚轻笑:“那你想听到怎样回答?让朕说那是别人地盘?”
这话一出,洛闻歌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他转过脸仔细打量萧毓岚,半晌道:“真没看出来,陛下还擅长经商,真是不容小觑。”
“安丰酒楼并非朕所创,是外公辞世前赠予朕的礼物。”萧毓岚道。
如此也就说得通为何慕容郁和谢温轩联手暗查多年毫无收获,因为查得是比他们权力更高者,什么都瞒不过,更别提查到有用东西。
洛闻歌还记得除夕宴席那次用的便是梅花缕,安丰酒楼名酒,非轻易手段能弄到手,就算是萧毓岚,没有幕后主人这重身份在,恐怕也拿不出那么多。
种种痕迹都对上了。
洛闻歌捏着纸袋子,一个劲摇头:“真是没想到,堂堂宁朝皇帝陛下,还开酒楼敛财,岚岚,深藏不露啊。”
“朕没想到你会查到这。”萧毓岚从袋子里拿出颗板栗,捏开喂到他嘴边,“要不早点告诉你,你是不是还打算让人探查?”
“知我者非岚岚莫属。”洛闻歌咬住板栗,吃得欢快,“那我借故想逛酒楼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萧毓岚又拿过几颗,边剥边投喂:“嗯,那封信确实是朕伪造,但沈爵与人勾结是有其事,对方行事小心,朕也是为引蛇出洞,故意为之。”
洛闻歌口齿不清道:“那我这么查,岂不是打乱你计划了?”
“不碍事。”萧毓岚说,“有你遮遮掩掩的查案,才能让神秘人露出马脚,查吧。”
洛闻歌吃了好几颗后,捂住嘴。
萧毓岚眉梢微动,柔声问:“怎么了?”
洛闻歌压下打嗝冲动,拍拍胸口缓一口气:“没事,就想打酒嗝。”
萧毓岚低笑道:“朕还以为你偷偷找李公公要那生子药,回过神来发觉朕也没将你如何。”
洛闻歌慢半拍才听懂萧毓岚在说什么,恼羞成怒地将剥好板栗塞进他嘴里:“你胡说八道!”
萧毓岚莞尔,真正咽下去后,方才道:“是朕胡说八道,毕竟你我还没圆房。”
“你给我闭嘴。”洛闻歌扭头低声吼了句,被撩得有些上火,这人混蛋呢啊。
被吼得萧毓岚也不生气,浅笑着跟在他身边,小声说着甜言蜜语,逗着人回到洛府。
洛闻歌从正门进去,萧毓岚便从旁门左道进去。
两人最终在房内汇合,洛闻歌躺在萧毓岚怀里闭着眼睛:“据我所知,安丰酒楼在藩王地界也有吧?”
“你想说什么?”萧毓岚亲着他侧脸问。
洛闻歌扬起脸,声音发着颤:“想说他们早就在你监视之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来京想做什么,那这一路过来,不等于…”
他说不下去了,被舔舐喉结的感觉弄得要疯,手落在萧毓岚脑袋上,不知该推开还是压向自己。
“你、别弄我了。”他皱眉难耐道,“太坏了。”
萧毓岚听他颤抖到不行的尾音,最后啄了下,大发慈悲似的放开他:“朕也没做什么。”
洛闻歌一把将人推开,揩去眼角泪水,软着腔调道:“你还没做什么?但凡我身子骨无事,你这会儿该歇着了。”
萧毓岚捏着他的脸,笑道:“你说话要不喘气,朕说不定就信了,洛洛,你这气息很没有说服力。”
洛闻歌恍然记起眼前这男人是会武功的,而且还不低,真要跟萧毓岚做体力抗衡,他绝不是对手。
“你要是能少撩我几次,我犯得着说这种话吗?”
萧毓岚躺下,温声道:“朕喜欢之人就在身侧,每日能见到碰到,想忍着不撩,真有些为难人。”
洛闻歌平复情绪,捏着鼻梁道:“知道了,明日院使来把脉,有些事便有结果了。”
“幽情蛊?”萧毓岚扣住他的手,温柔摩挲。
洛闻歌无奈道:“再让你这么撩下去,我怕我先疯了。”
“朕所想的并非是那些事儿。”萧毓岚将他往怀里搂了搂。
洛闻歌都知道,闭眼音调微长:“是想让我身体无恙,更能随心所欲,我懂。但在我心里,没有这玩意儿,我能对你做的事更多。”
萧毓岚无声勾起唇角,在他头顶亲了下:“睡吧。”
“陛下要打算对王爷们动手的时候,记得和我说声。”洛闻歌声音低下去,像是要睡着了。
萧毓岚轻声应道:“好,北疆王室的信使在路上,不久后那位公主便会出发,洛洛,怕吗?”
“有你在,有什么好怕的?”洛闻歌轻笑,更加搂紧萧毓岚,安心睡了。
院使来的时候,洛闻歌在逗猫晒太阳,整个人懒洋洋的。
院使落坐在他旁边,先喝口茶:“都知道你在养病,人还是不停来你这拜访,看得出来他们很看好你啊。”
“我没看出来。”洛闻歌蹭蹭小奶猫,抬头看院使,“都是些凑热闹的人罢了。”
院使敲敲桌子,提醒他别玩了。
洛闻歌抬起手放好:“您老觉得他们真心实意来看我吗?”
“那倒没有,就觉得很多年没看过哪位大人府邸人满为患过。有些惊奇罢了。”院使摸脉道。
洛闻歌也不否认,他也没想到假死一场再回来会有这种效果,被人盯着的感觉挺不舒服,尤其这么多人上门拜访后,更方便有人插缝监视。
“今日起老头子不会再回来,专心研究解蛊法子。”院使收回手。
洛闻歌放下袖子,心定得更多:“嗯,让院使劳心。”
院使低头写着新药方:“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加小心,别轻举妄动,查案子那些事儿别太拼命,现在朝内对你几乎没威胁,朝外有陛下扛着,你不要太出头。”
洛闻歌笑了:“好,都听您老的。”
“别觉得老头子啰嗦,说要研究那必会闭关,骤时你要有点小毛病,老头子也帮不了,你还是多注意些。”院使把话说的清楚明白,让他知道缘由。
洛闻歌谨记于心:“牢记您老教诲,坚决不出岔子。”
院使轻哼:“但愿如此。”
洛闻歌低头薅猫,温和道:“今日还要麻烦院使一下。”
院使抬头,充满疑惑。
洛府前厅,洛荣站在门口,应付着前来拜访的人,脸都要笑僵了,这几日看得人太多,洛荣眼睛都疼。
正说着话,抬头看见院使出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撇下人上前说话时候,院使先一步过来,唉声叹气。
洛荣听得头皮一麻,总觉得院使要搞事情。
院使张口就说:“洛管家这些日子要更尽心照顾洛少卿啊,他这身子骨不是老头子想调理就能调理好,还得让你好生照料着,这是新药方,你收好。”
洛荣被说得脑门子发汗,颤手接过药方:“这、我这该如何做?”
“洛少卿需要更为清静的环境养伤,这往后几日吧,洛府大门不要再开,好生把人照顾着,按照这药方调理,再有十来天,应是有所好转。”院使说着瞟一眼那边脸僵了得访客,有些不喜。
洛荣心里多少猜到这是洛闻歌请求院使那么做,当即配合起来:“为了公子安危,我就听院使的。”
话说完,洛荣尴尬地看着访客:“您看这…”
那人也很看得开,立刻客套两句请辞离去。
送走了人,洛荣朝院使鞠躬:“多谢院使施以援手。”
“不用客气,都是你家公子的主意,我充其量就是做做戏,这药方是要每日给他服用的,别忘了。”院使点点纸张,提醒洛荣。
洛荣连连点头,跟在院使身后,将人客气送走。
接下来洛府终于风平浪静,府内人放松不少。
这种平静仅仅维持两日,在知道藩王们将要离城时,洛闻歌知道淳王要登门了。
这位能沉得住气的和气王爷,会和他说点什么呢?
洛闻歌还很期待。
这两日针对目标收集,让他手里抓到些有用消息,在对上淳王时候,相对有把握些。
在他与淳王为数不多的接触里,淳王表露的都是假面,他还没看过对方真正面孔,不知这人疯起来究竟有多可怕。
对人性的不好估摸,在某时候会创造出不可预料的结果。
洛闻歌边走边想,淳王都过来了,不知道闻天冢什么时候来。
要知道满朝文武很多都来,但闻天冢没有。
在他看来,闻天冢这个人还是愿意走些大势所趋之路,那没有随大流来拜访,是为吸引他注意力吗?
这时洛荣从门外进来请示:“公子,淳王爷在前厅等着。”
洛闻歌将藏在纱帘边抓着玩的小猫抱起来:“他看起来怎么样?”
“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洛荣回答。
洛闻歌想了想,将小猫放到洛荣怀里:“那我就得小心了。”
洛荣接住猫,追在他身后,不明所以追问:“公子何出此言?”
“他要是脸色不好看,那必定有所忌惮,还是那副样子就说明没受到影响,对上我,他更多是想给我提个醒。”洛闻歌说,看小猫在洛荣怀里不停挣扎要跳下来,便将它抓起来放地上,“荣叔把纱帘那些东西撤掉吧。”
洛荣看着那只小猫颠颠又跑过去抓帘子,便知道是何意思:“是。”
洛闻歌转身往前厅走。
刚踏进门槛,坐着的淳王迅速站起来,口吻和煦:“洛少卿身子还好吧?”
这次洛闻歌没在脸上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不错,能让淳王多嘴问句,完全出于礼数。
洛闻歌还礼数回去:“还好,有劳王爷挂念。”
“本王早先听说洛少卿回来就想来探望,奈何路过几次,发现洛府人山人海,若本王再来,平添洛少卿苦恼,倒不如再等等。”淳王笑道,是在解释为何今日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