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毓岚这么对自己说,渴望太多会累的。
听听他怎么跟自己开口吧。
洛闻歌觉得真开不了口,让萧毓岚将凤栖殿密道入口留在他房内。
这话说出来,怎么就跟请求别人如何这般他。
满是惹人浮想联翩,生出各种色彩画面。
他想不好怎么开口,殊不知这份纠结为难落在萧毓岚眼里,更坐实方才那些猜想,他怕自己生气拒绝吗?
原来自己留在他心里印象这么差劲。萧毓岚让自己胡思乱想整自闭了。
思索半天,洛闻歌选择迂回聊天,他问:“陛下,密道好挖吗?”
做好被暴击到打翻醋缸子的萧毓岚茫然:“什么?”
“密道好挖吗?”洛闻歌重复道。
萧毓岚莫名其妙,却还是回答:“朕也不知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陛下有没有想过我老是从偏僻街角消失,次数多了,会被人看到。”洛闻歌谆谆诱导,分外耐心。
“有几分道理,以你所见,该如何做更好?”萧毓岚问,“是不想再来凤栖殿了?”
洛闻歌觉得萧毓岚可能想茬了,为避免陛下想多自己生闷气,他放弃拐弯抹角:“我想让陛下将密道入口改到我房内,这样我每晚也不用想各种借口出门,更不用担心被人盯上。”
真话一出口,萧毓岚瞬间沉默。
不禁问自己,刚才怎么就想偏了那么多,归根结底是不够信任,又太在意洛闻歌。
俗话说关心则乱,大概他也是这样?
萧毓岚不确定,这种感觉不是一次出现过,却是一次比一次都更清晰地提醒他,这是个多么容易引发争吵的矛盾点。
萧毓岚并不想和洛闻歌做无谓口舌之争,更不想让他因此远离自己。
可萧毓岚暂时还摸不透该如何解决。
他好似攀爬在一座周遭皆是浓雾的山,唯有登到山顶见到日出,方能一览众山小,看清先前阻挡的障碍。
而在他心里,洛闻歌是山顶,是照亮这些困扰他,让他胡思乱想障碍的新日。
萧毓岚晃神,不由得想,他为什么不敞开心扉对待洛闻歌,让对方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短暂念头宛如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陛下?”洛闻歌轻声喊。
萧毓岚抬头望着他:“好,朕会着手安排人秘密建造。”
洛闻歌心里石头落下一块:“谢过陛下。”
“往后这种事,你直说便好。凡是为避免麻烦所做的准备,朕都会应允。”萧毓岚说,心里补上一句,这样也防止自己多想,莫名心情跌宕起伏。
洛闻歌不太好意思:“是,时辰不早了,臣先告退。”
萧毓岚知道他是要去看徐锦媛,许是因为他想求的事只关两人,萧毓岚心胸放开些:“走吧。”
洛闻歌出宫门上马车,看坐在门口的洛安:“和蒋霖说,咱们去看望徐姑娘。”
洛安愣了下,接着喜出望外:“公子,你终于想起去看徐姑娘了,这要被徐姑娘知道,肯定高兴好几天。”
如此说着,洛安掀开车帘,拍拍蒋霖肩膀:“去城苍山庄。”
蒋霖点头,驾马往城外而去。
回到车内的洛安脸上喜色下不去,看的洛闻歌心生疑惑:“你很高兴我去看徐姑娘?”
“应该不仅是我,山庄里的人都挺高兴吧。他们都说徐姑娘对公子一往情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洛安模仿山庄里的人语气说。
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洛闻歌无奈扶额:“在你心里也觉得我对徐姑娘过于无情?”
洛安脸上喜色渐收,过了最初激动情绪,又结合实际说实话:“于理我觉得公子做的对,若不是公子将人换出来,徐姑娘早是皇后,哪怕她如今看似个自由身,但身上那道烙印消不掉,公子不给人希望是对的;于私,就觉得公子有点无情,那徐姑娘多痴情啊。”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她怎么个痴情法。”洛闻歌枕着软垫,漫不经心道。
徐锦媛此人不论是原书,还是他来到这里,只在重要时候出现,真要快见到人,他莫名生出些好奇来。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会让洛安乃至山庄里他的亲信,都对她称赞颇高。
她又做了什么,让洛安感叹他无情。
洛安觊着他的神色,墨迹道:“这是公子你让我说的啊,待会听了,别又叫嚷着要撵我出去。”
“说吧,公子我很想知道她这些日子做了什么。”洛闻歌捋着玉佩的穗道。
洛安听他这么说了,当即也壮起胆子:“徐姑娘给你做了几套衣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听山庄管家说,她还托人买了白狐皮毛,想给公子缝制个狐氅。”
“公子也知道她身子不好,十天里有八天卧病在床,还有两日也只能在门口晒晒太阳,连风都吹不得,哪怕这样,她还惦记给公子做衣衫,你说这姑娘她痴不痴情?”
洛闻歌表情没多少变化,追问:“还有吗?”
洛安眨眨眼睛,想了想道:“她还手抄佛经,日夜为公子祈福,望佛祖保佑。”
听到这洛闻歌总算放过那被捋成一根根的穗子,看傻瓜似的问洛安:“这些都是从哪知道的?”
“山庄里的人亲眼所见。”洛安咽了口口水答道。
“也就是说你没有眼见为实,全是听山庄的人说的。”洛闻歌唇角弯着笑问。
他的神态和语气都没大变化,甚至可以说相当温和。
洛安却莫名不安:“是,那日公子说不用再帮徐姑娘递信,我来此处就少了。”
“你听别人说,那你又怎么知道山庄里的人就是亲眼所见呢?”洛闻歌说。
这话一出,洛安脸色苍白,抖着唇道:“不、不会吧?徐姑娘这么骗人有何目的?”
洛闻歌轻轻抬眉,语含好奇:“我也想知道。”
洛安让他两句话说的,短时日里怕是不敢再提徐锦媛痴情。
洛闻歌很满意这个结果,摆平不必听的闲言碎语,他问起正事:“听你的意思,徐姑娘也不可能出门了。”
洛安点头:“她连房门都很少出,更别提到更远地方。”
藏在房间里能做的事情极多,况且在房间里也不代表人就真在。
今日见徐锦媛,想必远比想象中收获要多,他手指轻敲膝盖,希望徐锦媛只单纯是徐锦媛,否则事情便要麻烦起来。
城苍山庄在长乐城北十里外的一处山上,老远便能看见沿半山腰建立的蜿蜒房屋,像条长龙。
马车上不去城苍山庄,到山脚下后,只能顺着百十层台阶拾级而上。
洛闻歌不记得反派建此处山庄用来做什么,原文提到这也只是一笔带过,他头疼揉了下额角,这地方是否真藏有秘密,还待他身体力行探查过方能知道。
总不会真是用来金屋藏娇,似乎反派除了为大业撩过皇帝,没和他人过于亲近。
时至今日,他已将不必要、不该有的烂桃花斩断,一心谋大事。
那这地方可用之处就得他好好想想,看着那还有几十层的台阶,他觉得这地方还是放着看看更好。
每次上下山庄要走百来层台阶,也不是谁都能扛得住。
正如洛安说得那样,山庄里的人见到他热情洋溢,宛如见到再生父母一般。
洛闻歌来此有正事,让洛安打发走闲人,他坐在上位端着茶盏,神色冷淡:“这些日子辛苦你打理这里。”
山庄管家是位年近五十的老头,面色红润,精神极好,闻言惭愧摆手:“没有没有,小老儿还怕行事不够周全,让公子觉得我打理的不好。”
“你做的很好。”洛闻歌淡声说,“近来可有人上门?”
老管家诚然回答:“并未,江湖人士知晓山庄不见外人,城中人无事也不会来此,这些日子很平静。”
洛闻歌放下茶盏,理理袖子,慢吞吞问:“徐姑娘近来如何?”
提及徐锦媛,老管家脸上愁云密布,话音满是担忧:“前些时候阴晴不定,徐姑娘犯了病,要不是大夫来得及时,人怕是就没了。这几日天气渐好,小老儿送东西去见过,瞧着徐姑娘脸色好看许多。”
“我去看看她。”洛闻歌起身走几步,回头望着老管家,神色颇为冷然,“平日里没重要事别总传些无用消息回城。”
老管家错愕,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无用消息究竟为何事。
洛闻歌不管身后人如何想,转身往山庄后院走。
跟在他身后的洛安赶紧回头给老管家打眼色,老管家愣神片刻,也小跑跟上去。
洛闻歌到徐锦媛居住的院外,没贸然进去,在院门口停了好一会儿。
听见院内有低柔女声在说话,另有道颇为活泼的女声搭着话,是在聊绣花样式。
他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等在这里旁听无非浪费时间,倒不如进去看看,看看那位病弱不能自理的徐姑娘。
院子挺大,进院门后还见不到人,循声到地方,洛闻歌才知晓徐锦媛带着丫鬟躲在凉亭里。
他看见徐锦媛的同时,徐锦媛也瞧见了他。
徐锦媛怔住了,秋水眸子痴痴望着他,苍白无色的脸颊忽而生出两抹嫣红,为她凭添几抹健康色彩。她身穿华服,身姿纤细瘦弱,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柔弱味道,面容秀美,一双眸子剔透漂亮,透着善解人意。气质温婉可人,是那等集容貌及气质于一体的妙人。
可惜,妙人身子骨不太好,情绪激动起来更见其柔弱。
徐锦媛两行泪宛如小溪水潸然而下,哽咽道:“洛哥哥,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
被喊得懵圈的洛闻歌:“?”
“我还以为你将我忘得干净,将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不让我回城。”徐锦媛低声哀怨道。
洛闻歌听得浑身不适,轻咳道:“徐姑娘,我来这是想和你谈桩事。”
徐锦媛听见这句话,脸颊绯红好似潮水般褪去,比原先还要更苍白,她像是极为伤心:“洛哥哥,你、你称我为徐姑娘?”
“徐姑娘既在这里,还未和陛下拜过天地,进过太庙,自然称不得皇后。我知晓这都是我的错,遂想过来弥补一二,看徐姑娘如何选择。”
徐锦媛晃了晃身子,若不是丫鬟眼疾手快扶住,怕是要摔在地上,她扶住丫鬟的胳膊,怨声道:“你还想让我嫁入皇宫那等吃人地方吗?你可真是好狠的心,我原以为你愿替我嫁给萧毓岚,是想我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竟然不是,既然不是,当初为何要那么做?”
洛闻歌不知道反派许诺过什么给徐锦媛,他无法兑现,只能从自己角度出发给出个合适回答:“事出有因,也是逼不得已。若徐姑娘不想做皇后,我可以安排你去江南,那地方气候宜人,适合养病。”
“你真的愿意送我走吗?”徐锦媛含情脉脉望着他,像是又燃起些新的希望。
洛闻歌上前几步走进凉亭里,离徐锦媛更近些:“只要你愿意,我会尽全力。”
徐锦媛满脸感动,像极长居闺中内心渴望爱.情的大家闺秀,她含泪道:“可我要是走了,洛哥哥你怎么办?萧毓岚是不是知道我在城外,逼迫你交出我?”
“没有,他还不知道皇后被掉包,城内虽哄传帝后恩爱有加,感情深厚,实则他每日去凤栖殿就是单纯睡觉,什么都不做。他这么做,徐姑娘该明白是何用意。”
徐锦媛生于镇北大将军府,父亲乃是大将军徐应屏,曾英勇击败北疆来犯,断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这等出生,自然不会对局势一无所知。
“他想让我父亲和沈阁老矛盾更深更大。”徐锦媛说。
洛闻歌抬眸看她一眼:“趁他还没想起来找你前,我想早些将你送走。长乐城这地方不适合你养病,江南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吃喝无忧,待你身体好些,想去哪都可以。”
这个承诺很重,没点能力的人并不敢轻易许下。
徐锦媛除了感动还有担心:“我还是不放心,洛哥哥,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会,就算萧毓岚知道,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别忘了我是谁。”洛闻歌边说边观察徐锦媛。
徐锦媛像是被打动了,又问:“那我去了江南,洛哥哥会去看我吗?”
洛闻歌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做,也不想给徐锦媛画虚无大饼,他道:“不会。”
徐锦媛眼眶一下子红了,显然被伤到。
洛闻歌没打算安慰人,眼见天色不早,他该回去了。
离开前,对伤心欲绝的徐锦媛郑重其事道:“想好就让人告诉洛安,他知道怎么做。”
徐锦媛泫然欲泣,带着哭腔喊道:“洛哥哥!”
洛闻歌头也没回,背影满是无情。
徐锦媛按在石凳上的手缓慢收紧,真的就那么走了吗?
洛闻歌回城路上都在想徐锦媛,以至萧毓岚问他在想什么时,脱口而出:“在想徐锦媛。”
反应过来,他异常尴尬,连忙解释:“她与我听到的不一样。”
萧毓岚神色不变,顺手将汤盅放到他面前:“哪里不一样?”
洛闻歌闻到微甜清香飘香味,脸塌了。自那日说过每夜来凤栖殿会有碗银耳红枣汤,萧毓岚果然说到做到,却是每晚都有,味道很好,就是总喝必定会腻味。
洛闻歌一脸菜色,看得萧毓岚忍俊不禁。
“陛下还笑得出来。”洛闻歌板着脸,拿着调羹搅动汤,半天没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