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被他说服,离去前再三叮嘱:“大人千万小心,属下会尽快回来!”
“你也小心。”洛闻歌冲影卫摆摆手,将人目送远走。
等井底只剩下他一人,他才皱眉出声,拨弄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
这趟过来真是拿命在赌,如若影卫抓到芍药,那这场赌注不算亏,怕就怕影卫出去的时候,芍药已经跑了。
那就得不偿失。芍药知道许多事,说不定还能从她身上知道徐应屏安插在各处眼线,如此稳赚不赔。
洛闻歌往暗处挪几步,将自己藏得更严实。
外面寂静一片,应当无人过来。
不知韩执能不能截住徐锦媛,他本不必担心,没想到临了冒出芍药,打乱计划,尽管韩执能力出众,但对上徐锦媛不见得能占上风。
思考完芍药又想完徐锦媛,洛闻歌思绪终于控制不住去想萧毓岚。
影卫说陛下若得知事情,必定会在来的路上。
洛闻歌信萧毓岚会来,犹如上次在陈家村那般急切赶过来救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以身涉险时脑海总会浮现出萧毓岚的身影,说信任是真,说放心是真。
仿佛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他敢拼,萧毓岚就会不顾任何风险护他。
那萧毓岚是出于合作未完成才保他,还是因为别的?
他解读不出来,还记得每当他有这种错觉时候,耳边冒出来的那句:朕贵为天子,坐拥三宫六院,怎么会喜欢你?
是了,萧毓岚是皇帝,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绝世佳人没见过?
更别提对方心底还有恨,谁会没事对仇人有想法?哪怕他们有合作在身,也不见得会有别的想法。
或许,萧毓岚保他只为将来事成自己动手杀,好一雪前耻。
洛闻歌分析完萧毓岚心思,心里莫名空落落,他敢细想萧毓岚,却不敢想自己。
好似光想到萧毓岚这个名字,便会震荡他素来平静无波的心,让人失去往日理智,变得不再是他想要的那个自己。
他闭上眼睛靠在墙上,警告自己:别想他!
逆反心理极容易适得其反,刚说完别想他,洛闻歌就想到不久前萧毓岚垂眸给他戴玉铃铛的样子。
温柔安静却莫名充满欲色。
他不自在动了下脚踝,怎么这时候想到那画面?
他伸长胳膊想勾下脚踝,牵扯到肩膀伤,让他轻抽口冷气,就在这时,井口再度传来谈话声。
“阁主命我等将枯井搜查一遍,地方太多,为省功夫,咱们分头行事,两人一组。”
“是。”异口同声道。
少顷,不相同的脚步声零零散散响起,听着是向四面八方走去,其中有两道坚定又快速往他所在地方来了。
洛闻歌顿时将脑海所想事情抛诸脑后,握紧匕首严阵以待。
这探查之人若是单个下来,他还有把握解决掉,要两个结伴下来,他还真不好说鹿死谁手。
这时只有放手一搏,洛闻歌悄然起身贴身于暗处,像个成熟老道的猎人,在守株待兔。
很快井口传来动静,有人影被光投影在干涸井面上,摇摇晃晃越来越近。
洛闻歌看得清楚,是一个人。
他眯起眼睛,心里做足一击必杀的准备。
“快点。”攀在绳子上面的人催促道。
上面的人抱怨腔调回答:“要不我直接松手,你以坠崖式下去?”
“你他娘是想让我找人,还是想直接送我归西?”绳子上的人笑骂道。
上面人也跟着笑了:“不是你让我快点吗?真是的,也不知道阁主发什么疯,非要抓那个漂亮男人,我看八成是想男人想疯了,偏偏就喜欢人家那张脸。”
“你可别瞎说,阁主抓他是为灭口,往往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他查到阁主很多事,若真被狗皇帝知道,天命阁恐怕又要潜伏几十年。”
“她说什么你信什么,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喂,到底了没?”上面人喊了声。
可惜绳子上的人没法再回答,洛闻歌瞧着晕在脚边的黑衣人,捏捏嗓子学着声回答:“到了。这底下有点黑,你让我找找看,不能放过一处地方。”
上面人感叹:“你他娘真细心,搞快点!”
洛闻歌脱着蒙面人的衣衫,应道:“知道了。你急我也急!”
上面人‘嘿’了声,语气满是不服输:“别墨迹,等会下个井我下去,看看是不是比你快。”
洛闻歌飞快换上衣衫,蒙面时不禁想搜查人这身白白便宜他,帮上大忙。
他藏好匕首,单手勾住绳子,粗里粗气道:“催什么催?快拉我上去,这底下什么鬼东西也没有!”
上面人嘿嘿直笑:“让你猴急下去,等着啊,我这就拉你上来。”
洛闻歌又装腔作势催促两句,这才垂眸看向躺在地上还昏睡的人,盼望这人能等到他让人来抓回去。
井口看得天空到底没外面看着大,洛闻歌抓住绳子翻出来,拍拍身上灰,对上拉绳人狐疑目光,他不动声色道:“那下面脏得很,我闹这身不是怕你嫌弃吗?”
那人眼中狐疑才消退,指着院门口:“走走走,去下一个。”
洛闻歌敏锐察觉出不对,故作不在意,边拍衣衫边说:“那走啊,等什么?”
“你不是对这里熟悉吗?你带路。”那人说。
此话一出,洛闻歌便知道没继续装下去的必要,那人认出他来了。
他没答话也没动作的那刻,身侧那人突然发难,长剑出鞘,面容狰狞:“你不是王麻子!”
洛闻歌拔出匕首挡剑,没多余话,转眼就和人打在一处。
他靠刁钻要命的出匕首手法难住那人的攻势,明明两人武器长短悬殊挺大,对方就是没法挑到他,两方交手几十回合,谁也拿不下谁。
那人一看,转手摸出个烟花。
洛闻歌见状暗道不好,身形快如风用匕首去挑烟花,没料到正中这人圈套,当胸被横踹一脚,飞出去扑倒在地。
这一下来得又猛又狠,疼得洛闻歌险些喘不上来气,他捂着胸口,嘴角鲜血不停往外流,连咳嗽都是血腥味的。
那人手执长剑,宛如死神般缓慢逼近:“阁主说拿你项上人头回去者,赏黄金百万,堂主之位。今日来看,我是注定要成为佼佼者。”
洛闻歌又咳嗽几声,血液黏在面巾上贴着皮肤感觉很不好,更不好的是摔下来冲击太大,匕首被甩在三步远地方,他想以命相搏恐怕只能靠身体。
不想死的念头让他想起身,胳膊撑地那瞬他才知道什么叫疼得生不如死,哪哪都跟断了似的。
他的动作引得执剑人紧张,快步上前:“你还是死了吧!”
说着举剑猛地朝洛闻歌刺了下去。
洛闻歌仰面直视死亡,眼里只有那柄携带死亡味道的剑,就这么死了吗?
在他心存怀疑还想尝试多争取下活命机会时,那柄死亡之剑停住了,执剑人胸口多出一柄剑,扎个透心凉。
洛闻歌怔然,执剑人瞪着渐渐涣散的眼睛轰然倒地,他倏然回头看向屋顶。
萧毓岚白衣黑发,玉带束腰,英俊脸庞皆是肃杀味道,左手虚握剑鞘,只身一人却有君临天下的霸道气势。
“反抗者,杀!”
自萧毓岚左右飞出数十道身影,如鬼魅般潜入山庄里,四处游走,为萧毓岚清除危险。
洛闻歌在看见萧毓岚那刻,从身到心的紧绷都卸下了,支撑他到此时的那口气也跟着散去,让他来不及多说什么,眼眸一闭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隐约听见萧毓岚惊慌失措的呼喊。
他想,这种害怕到失去的恐惧情绪,是真的吗?
洛闻歌是被疼醒的,不是大刀阔斧的疼,像有蚂蚁啃咬的酥麻感,疼中带麻,这等滋味不好形容。
他睁眼先看见横在眼前的半裸胸膛,微白却很结实,上面隐有红痕,腰间还有条挺霸道的胳膊禁锢着他,他的手极不规矩抓着面前人亵衣衣襟,像要脱掉似的。
他悄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萧毓岚毫无防备的睡颜,他们是睡了?
第47章
应该没有吧?
洛闻歌只觉得受伤地方疼痛难忍, 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感受。
他没喊醒萧毓岚,轻轻松开扯着对方衣领的手,看向别处。
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睡在自己房内,他转眸看萧毓岚,既然是在洛府,那这人是怎么到他床上的?
昨天他晕倒之后发生什么事,芍药抓到了吗?韩执有没有尝试来找过他,是不是和萧毓岚撞上…洛闻歌内心问题多如牛毛, 急于知道答案的心闹得人再也躺不下去。
洛闻歌屏住呼吸想拿开萧毓岚在腰间的手,堪堪碰到对方的胳膊,便被一把抓住,低沉磁性嗓音懒慢响起:“去哪?”
洛闻歌呼吸停滞片刻, 僵着身体回答:“有点渴。”
“等着。”萧毓岚道, 在他怔神时松开手,掀被起身去倒茶。
洛闻歌转过身看向身姿挺拔的高大背影,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嘴唇轻动,几不可闻道:“陛下怎么在这?”
萧毓岚端着茶盏看他:“朕若不在这,洛大人性命不保。”
洛闻歌初醒, 脑海被各种问题填满,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何意思。
“你昏迷一天一夜,高烧不退。”萧毓岚将茶盏递过去,拿过外袍穿上。
洛闻歌小口喝着温水, 见萧毓岚还穿得那身白衣, 心想不会他昏迷多久, 萧毓岚就陪多久吧?
既然是陪,那最后又怎么会陪到床上去了?
他不知道昏迷后发生了什么,此时再看萧毓岚,充满求知欲。
萧毓岚深谙他个性,不用他开口问,便将事情娓娓道来:“朕不放心寻常大夫,便让李公公传召院使。他说你是操劳过度,伤风又加重导致的高烧,多灌两碗药便能好,万幸你身体蛊虫没受影响。”
洛闻歌‘哦’了声,还是没懂为什么萧毓岚会在他床上。
他望着萧毓岚不咸不淡的神态,不太好开口问。
萧毓岚也没有要说的意思,转而说起前日的事。
“你让影卫抓的芍药如今关在大理寺牢房里,朕让檀瑜严加看管,他若是将人放走,那朕正好能将他以玩忽职守罪名查办了。还有,朕没找到徐锦媛,她跑得很快,不知道你的人抓没抓到。”
洛闻歌给句实话:“待我问过,对了陛下,慕容大人和谢大人有进展吗?”
萧毓岚扣好腰带,淡淡道:“慕容郁查出温柔巷所谓合作的两个人乃是同一人,一人为渊公子,一人为徐焱。徐焱是桃花湾老板,说白了不过是个花架子,摆出来迷惑人的傀儡,桃花湾真正的老板是天命阁阁主。”
洛闻歌挣扎起来,扯到肩膀的伤,让他动作顿了下,若无其事躺回去,歪着头看萧毓岚:“陛下,我想审芍药。”
萧毓岚理着袖子,闻言掀起眼皮子,视线冷得相当不近人情:“你觉得朕会不会答应?”
“陛下为什么不答应?”洛闻歌奇怪道。
萧毓岚冷笑,却不答话,抬手按住他书架上的一方玉雕竹,轻微一道门挪动声在床不远处响起。
洛闻歌偏头看过去,只见一人宽的暗门,里面灯火通明照出一条长道,蜿蜒曲折见不到头。
他福至心灵般脱口而出:“密道挖好了?”
萧毓岚站在暗门前回眸看他:“嗯,往后洛大人可要将小秘密藏住,朕随时会过来。”
洛闻歌微微睁大眼眸,见萧毓岚的身影消失在暗门后,须臾,墙壁恢复原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怎么觉得萧毓岚很不对劲,明明两人关系应当更近,可现在疏离的很。
萧毓岚也不复晕倒前那般紧张急切,对他冷淡得不像话。哪怕照旧问什么说什么,合作态度端正,但语气总缺少了些先前有的亲昵。
难道说他失忆了?
是不是他昏迷这一天一夜里对萧毓岚做过什么,导致对方和他睡在同张床上,而醒来后他的避而不谈让萧毓岚伤心,以至于萧毓岚会有这种态度。
假如真是这样,那他到底对萧毓岚做了什么?
他苦思冥想半天,头绪全无,看来得找个人问问,他清清嗓子高声:“来人。”
门立即被推开,神色憔悴眼神恍惚的洛安猛地冲进来,看见他瞬间,整个人容光焕发,激动扑过来:“公子,你终于醒了!”
洛闻歌让洛安这宛如老鹰扑小鸡的气势惊了下,艰难抬手阻止:“是,我醒了,你冷静点。”
洛安愣了下,接着眼眶红通通,泪水不停打转,哽咽道:“公子,你真是吓死我了。我和韩执赶到时候,山庄里遍地是尸体,我们找好半天都没找到你,还以为你、你被人绑走了。”
洛闻歌见不得大男人哭哭啼啼,皱眉喝止:“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先哭上了?”
“我也不想啊,可谁让你伤势太重,险些一命呜呼了!”洛安理直气壮道,说完先自我唾弃,“呸呸呸,公子长命百岁,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不要听我瞎说,千万别较真,我们公子洪福齐天。”
洛闻歌听得头大一圈,抓着被子想堵耳朵:“你说点有用的。”
洛安顿时闭紧嘴巴,泪水和哽咽都不见了,甚至和他拉开距离,静静看他。
洛闻歌:“?”
洛安鲜少有违抗他命令时候,今日这般极为少见,弄得洛闻歌心生疑窦。
“是人没抓到,还是趁乱让人端了老窝?”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