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天,断情绝爱,在人间最有名,在十二仙川中也最特别,因为其余十一仙川的仙主都是先天神,只有七绝天的仙主及其手下众仙是从凡人飞升上来的。
也正因此,七绝天有很多其他仙川没有的臭规矩,什么仙凡不可恋,仙妖殊途,毕竟他们的神格不纯粹,一旦与凡人,或者妖怪结合,就会成为不伦不类的神堕,游荡于六界之间。
而人间所谓的天界,大都指的是七绝天,所谓的天帝,便是七绝天的仙主。至于玉凉蘅在内的其余十一位仙主,人间称其为隐仙,因为大家都不确定他们这些人到底是否真的存在。
“据说那位公主可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朝黎笑道,“你家仙君喜欢她吗?”
“这……”圆脸仙童思考了下,“去年她一百岁生辰,仙君亲自去送了礼,想来应该是有点喜欢的,毕竟能让我家仙君亲自出席生辰礼的人还真不多。”
朝黎喝了口酒,身体向后一仰,头枕在了栏杆凸起的雕花扶手上,弯眼一笑:“那就祝你家仙君早日抱得美人归。”
“八字没一撇呢,现在说吉利话未免太早。”圆脸仙童看他整个人都躺在细窄的栏杆上,提醒道,“你小心掉水里。”
便在此时,仙鹤童子打旁边经过,跟圆脸仙童打了个招呼:“师兄好。”
圆脸仙童见他行色匆匆,狐疑问:“师弟有事?”
仙鹤童子道:“仙君让我去幽界给暮敖大皇子传口信,让他这两日抽空来一趟。”
说完,还用余光瞟了朝黎一眼。
朝黎:“……”
中午吃的太饱,他差点忘了,被玉凉蘅带回来那日,玉凉蘅说等他化形之后,便会有人来接他。他今日正好化形,现在玉凉蘅又让人给暮敖传信,让暮敖来半月湾,这是要卖他了?
想到这儿,朝黎的心猛沉了一下,身体不经意一斜,直接从栏杆上翻进了池塘里。
池塘的水比热泉深太多,朝黎脑袋直接没入了水面,他不会游泳,手脚并用,连带着尾巴一起扑腾:“救……唔——救命!”
仙鹤童子先走一步,圆脸仙童听见动静,回头间吓得脸色煞白,没等他跑过去施救,一道白光便径直贯入水中。
玉凉蘅拎着朝黎的后脖颈悬在半空,愠怒道:“你就不能让本君省点心?”
朝黎用手抓着领子,艰难道:“玉凉蘅你先把我放下,我要被你勒死了。”
玉凉蘅瞪了他一眼,提着他落到了地上,顺便掐个诀,把他衣服给烘干了。
刚从水里出来,朝黎还心有余悸,腿软的倚在凉亭栏杆上:“吓死我了。”
玉凉蘅冷声道:“你也知道害怕?”
朝黎耷拉着耳朵:“我又不是石头,当然知道害怕。”
玉凉蘅:“下次你再这么不老实,本君决计不管你。”
朝黎垂着尾巴小声嘟哝道:“知道了。”
玉凉蘅让圆脸仙童看着朝黎,朝黎不慎落水,玉凉蘅把圆脸仙童也骂了一顿,朝黎心里过意不去,晚饭时往怀里藏了几块甜糕,偷偷塞给了圆脸仙童。
“今日连累你了,对不起,日后你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玉凉蘅就在旁边吩咐事情,朝黎不敢说太大声。
圆脸仙童脸色微红的挠挠头:“其实也什么,之前仙君也经常骂我,再说,今日确实是我疏忽,才让你身陷险境,被骂也是应该的。”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玉凉蘅拂袖走了过来。
朝黎连忙转身摇头:“没说什么。”
玉凉蘅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多问,道:“天色不早了,去沐浴一下,准备睡了。”
朝黎哦了声,就跟着侍候仙童出去了。
玉凉蘅看着桌子上哪只空空的甜糕碟子,低声自语:“这么喜欢吃……”
他沉默片刻后,对旁边的仙童道:“告诉厨子,这种甜糕以后多做点。”
吩咐完,他便也去准备沐浴了。
朝黎化了形,原本那个巴掌大的猫窝是没法住了,玉凉蘅让人又在卧房中设了一张小床,供朝黎睡。
半夜,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从窗子洒进屋内,朝黎偷偷睁开了眼,轻手轻脚的翻了个身,朝玉凉蘅床上看了眼。
猫的听力很好,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他依旧能听到玉凉蘅的呼吸声,很均匀,也很轻,应该是睡着了。
他悄悄从床上下来,踮着猫步摸到玉凉蘅床边的衣架,把那条莲花金铃取下来放进了怀里。
然后又从玉凉蘅药柜里顺了瓶提升灵力的药,他先吞了两颗,灵脉片刻灼热后,朝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回来了一些。
不过这种药不能吃多,一来药力有限,二来有损灵脉,眼下情况特殊,灵力不求多,够用便可。
朝黎收了耳朵和尾巴,在右手掌划出一个破口,然后用灵力引着伤口渗出的鲜血,做成了一条特别漂亮的红色发带。
虽然玉凉蘅上辈子卖了他,这辈子又准备卖他,但看在自己吃了他几顿饭的份上,就勉强给他留个小礼物吧。
他把发带叠好放在桌上,冲玉凉蘅紧闭的床帐吐了吐舌头,尔后走到秘境入口所在的屏风前,拔出腰间那把红鱼匕首,并指催动灵力,将其灌入匕首中,并冲屏风划了一刀。
原本完好的屏风中间出现了一口漩涡,朝黎往前一迈步,整个人便被吸了进去。
下一刻,朝黎便出现在了玉凉蘅的秘境之中。
暮敖一来,他就要被带去幽界了,届时再想跑可真就比登天还难了,迟则生变,今晚必须离开半月湾。
房门上有玉凉蘅下的禁制,他出不去,要想离开,只有找到秘境内的传送阵法这一条路。
秘境入口的阵法以及秘境内的传送阵法都是玉凉蘅所设,也只受玉凉蘅的灵力所驱动,若是昨日,朝黎还真没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手里就有一把用玉凉蘅自身灵力浇铸的上等仙器,以此为媒介,驱动这些阵法并非难事。
他拂袖关上自己方才打开的秘境入口,四顾查探了一番,并没发现玉凉蘅安排在秘境中的巡视傀儡。
他掐了个诀,借用小红鱼内含灵力与传送阵法灵力的感应,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传送阵法的位置。
朝黎手指一拨,红鱼匕首在手中转了个花,尔后反握刀柄奋力一劈,一道淡蓝色的灵力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下一刻,他便毫不犹豫的进了传送阵法。
他一直向前,不知在阵法里走了多久,再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熹微的晨光隐隐透过云层,洒在了他脸上。
视野尽头,连绵不绝的青山被晨光镶出了一道金边,星星点点的小茅舍散落在羊肠小道两侧,时不时还传来两声鸡鸣。
果然还是人间好啊~
永别了,玉人渣! 朝黎闭眼深吸了口气,把红鱼插|回鞘中,顺手从树上折了条树枝,草叶上沾着露水,他从草丛里蹚过时,甩手用树枝一抽,露水全飞溅了出去,连带惊起了一行小雀……
与此同时,玉凉蘅看着桌上那条血红色发带,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制住怒气。
“拿着画像去找在断心台比武那帮人,告诉他们,谁能把人找到,赏金十万。”玉凉蘅吩咐完,攥紧发带,拂袖出了门。
第8章 神像
“阿嚏——”朝黎搓搓鼻尖,也不知是哪位姑娘想他了。
他轻笑了声,继续甩着小树枝往前走。
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荒草,突然听见一阵骚动,好奇去凑了个热闹。
方拨开草丛,便瞧见两个一高一矮、戴着獠牙面具的人手拿大刀,气势汹汹。一名布衣老丈正跪在地上,不停跪拜求饶:“这些药材都是用来救人的,还望两位好汉高抬贵手,放老朽过去吧!”
老丈还没说完,高个子便一脚把他踹翻了:“滚开!抢你东西那是给你脸!老幺,赶紧搬,黑市那边等着要呢。”
“搬什么搬,直接把骡子也拉走得了。”矮个子憨憨一笑,尔后抓住缰绳猛地一拽,不过没拽动。
他看着手腕上突然出现的那圈红线,呸了声:“哪来的破红线?”
高个子闻声扭头间,一道红光从眼前掠过,再回过神,浑身已经被人用红线缠成了只蚕蛹。
朝黎手里攥着两条线,一条连着一个人,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并好心提醒道:“这不是普通的线,越动捆的越紧,不想被活活勒死,就老实点儿。”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高个子冷笑,“你最好赶紧把我们松开,不然等我们主人过来,你就死定了。”
“啊,我好怕啊。”朝黎夸张的捧了下心,然后一脸不屑的将两人牵过去,捆到了树上,唰——的抽出腰间赤红的匕首,在手里挽了个花。
匕首两刃泛着寒光,高个子心虚的咽了下口水,强作镇定道:“你、你想干什么?”
朝黎一脸无辜的歪头道:“你不是要我放你们吗?”
矮个子绑在树另一边,没看见朝黎的表情,闻言催促道:“那还不快点儿!”
“马上~”朝黎拿着匕首,在高个子脖子处晃了两下,“你说我是先从这儿开始放。”
他顿了顿,又将匕首移到了高个子下三路,轻轻割开了他的裤子:“还是先从这儿开始呢?”
冷风一顺着下三路灌进来,高个子当场就怂了:“大、大爷,你是大爷,我们错了,饶我们一命吧!”
矮个子一脸懵逼:“哥你干啥呢?咋怂了?”
“蠢货,闭嘴!”高个子骂完,又一脸狗腿的冲朝黎道,“我们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朝黎切了声,他用红鱼把俩人刀柄上镶的汉白玉剜掉,揣进自己兜里,然后一边搜刮俩人身上的财物一边道:“最好不敢,不然下次我就把你们捆成线团,挖坑活埋。”
高个子连连附和:“好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刚到人间,朝黎也不想惹仇恨,冲二人警告性瞪了一眼,转身把老丈从地上扶了起来:“您没事吧?”
老丈摇摇头,感激的冲朝黎拜了拜,连连道谢。末了,还非要把身上的钱全给朝黎,以作报酬。朝黎不要,老丈心里过意不去,说无论如何,也是要做些什么聊表心意的,至少要邀朝黎回家吃顿便饭。
不说还好,一说,朝黎还真有些饿了,也就没推辞,躺在骡车后面的草药麻袋上,跟老丈回去蹭饭了。
高个子见他要走,急道:“还没给我们松绑呢!”
朝黎一笑:“两个时辰后自会松绑,乖乖待着吧。”
等骡车走远,高个子猛呸了声,骂咧道:“一只臭猫妖,嘚瑟个什么劲儿。”
矮个子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
高个子烦躁道:“没事儿别叹气,凄凄歪歪的,烦人。”
矮个子:“我就是觉得,咱们以往打劫的方式可能不太对。”
高个子:“啥意思?”
矮个子:“你看咱们又抡刀,又恐吓的,磨了半天嘴皮子,啥都没打劫到,还被人给劫了。而那只黑猫呢,就扮了次好人,老头儿就上赶着给他钱,咱们跟他一比,也太不划算了吧。”
高个子:“有点道理。”
矮个子:“所以咱以后要不也试试这法子?你打劫,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拿的钱咱俩平分?”
“那不行,你当打劫简单啊,我七你三还差不多。”高个子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不是,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压根就不是打劫!”
矮个子后知后觉:“是啊,咱们是来演戏的。”
……
回去的路上,日头逐渐东升,温暖的阳光洒在朝黎脸上,朝黎美滋滋的扬着嘴角:“老丈,敢问此乃何地啊?”
“此乃雨逢村,地处蜀东苏鼓县青遥镇。”老丈冲骡子抽了一鞭,笑道,“再往前走一会儿,就进村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两名端着木盆的少女,素衣布衫,十分的青涩可人,擦肩时,二人齐声冲老丈作揖,问了声好。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地风景绝佳,姑娘也这么漂亮!”朝黎由衷赞道。
两名少女闻言,羞涩笑了声,离开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朝黎翻身趴着,愉悦道:“老丈,她们刚才看我了。”
老丈和蔼笑道:“公子生的俊俏,自然惹眼。”
朝黎灿然弯着眼:“我观老丈虽上了年纪,眉目却依旧有神,想必年轻时也是个俊俏的儿郎。”
“你这张嘴啊,真是甜出蜜了。”老丈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不过不瞒你说,老朽年轻时,模样儿在我们雨逢村还确实是数一数二。”
老丈兴致不错,徐徐道起了他年轻时的事儿,朝黎认真听着,时不时评断两句,不知不觉,骡车就进了村。
兴许是朝黎生的着实惹眼,从进村到老丈家,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还有几位少女躲在门口,偷偷看他。
老丈家很是简陋,两间茅舍,一间棚屋。
来时,药材已经全卸到了村口药铺,此刻只剩一辆空车,朝黎从车上跳下来,帮老丈将骡子栓进棚中。
“老丈,你家其他人呢?”朝黎从棚里出来,看整个院子安静的过分,狐疑道。
老丈给他倒了碗水,褶皱遍布的脸上露出一抹干笑:“家里没人,都死了。”
朝黎一愣,连忙道了声失礼。
老丈摆手:“无妨,都去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