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凡不甘示弱, 回怼道:“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只会趁人之危,在背后下绊子!”
“你胡说, 定是那日比武你输给我, 内心不服,所以才将怨气发泄在无辜的百姓身上,说不定在暗境犯下滔天大罪的那名凶手就是你!”
“你放屁!大蒜吃多了吧,嘴巴这么臭!”
“你!你!你无耻!你无赖!!啊——”
那名弟子话还未说完, 便被一个硬物狠狠砸中,伸手摸脸颊,沾了满手的雪渣。转眼一看, 只见周不凡手里握着雪球掂了掂,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洋洋得意地看着他坏笑。
那名弟子不甘示弱,在地上胡乱抓了几把,揉成一个雪球迅速砸过去。两人便你来我往、东躲西藏地开始了扔雪球的游戏。气急败坏地呵斥声、怒骂声,在空旷地雪地回荡。
众人继续前行,沈孟庄与钟颜行至人前。复行数布,忽见前方地形陡峭,蜿蜒逶迤,宛如一条长蛇掩藏在白雪之下。
沈孟庄定睛细看,却见大雪覆盖之下,隐隐有银光暗闪。钟颜侧目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便收紧步伐,谨慎上前。
安世剑负于身后微微震动,愈接近陡峭之处,震动愈烈,耳边似乎传来一阵杂声。众人屏息静气,缓缓接近眼前的高耸。突然地面剧烈晃动,脚下的冰面裂开细缝。
众人低头看向脚下之际,骤然山摇地动,高耸之地摧枯拉朽般猛烈上升,皑皑白雪迅速抖落。沈孟庄抬头一看,立即捏了一个诀。安世剑磅礴而行。只见那高耸处离开了地面,飞至半空中,两条小臂般粗壮的长须在空中呼啸舞动。
待白雪尽数掉落,沈孟庄细看,如长蛇般隐藏在雪中的便是那条恶龙。日光下,浑身的鳞片闪着耀眼的银光,隐约可见湖水般湛蓝之色。参天巨物仰头怒号,霎时间脚下的地面裂开一道巨缝,巍巍高山顿时倒塌,溺于碧湖中。山崩地陷,湖水涌出。
“众人离开!”
沈孟庄手握安世剑,飞身后退至安全之地,众人听从命令撤退。
脚下甫一落地,钟颜握紧利剑,厉声道:“众师弟,随我诛杀恶龙。”
话音刚落,数人便蓄势待发,飞身而上。沈孟庄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人便已经飞没影了。
巨龙在头顶盘旋,呼啸声响彻天际。钟颜等人正面迎击,刀光剑影,气势雄厚。利剑直逼寒龙首级,澈亮的巨眼映着众人的身影,眼见只有数布之遥,寒龙缓缓闭眼,猛然睁开,怒目而视。眼神似冰刃,射向飞来的数人。
冰霜落在剑刃上,如嗜血的藤蔓迅速爬满,钻上剑柄。只消片刻,众人从头至脚便被冻成冰块,猛地砸在地上。
周不凡手里还握着刚捏好的雪球,见鸿林派众人都被冻成了冰块,欢天喜地地拍手叫好,笑得直打滚,指着眼前的冰块嘲道:“好嘛,幸亏是个冰雕——”然而话音还未落地,便被同样冻在了冰块里,整个人还保持着乌龟四脚朝天的模样。
沈孟庄等人藏匿于冰柱后,寒龙仍旧在头顶盘旋,方才被冻住的数人明晃晃地立在双方之间。
叶蓁蓁看了看身前的沈孟庄,再看看被冻成乌龟模样的周不凡,戳了戳沈孟庄问道:“师兄我们不救人吗?”
沈孟庄看了一眼冰块,随即盯着头顶的寒龙,蹙眉摇头。
叶蓁蓁不解,问道:“为什么不救啊?”
沈孟庄未答,冷山岚沉声道:“围尸打援。”
“那怎么办啊?二师兄会不会被冻死?”
冷山岚不语。
沈孟庄仔细查看周遭情势,沉默数秒后,道:“有办法。”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数张符文,信手捏了个诀,只见符文一张张飞到周身耸立的冰柱上,随即便化成一只只狗熊,张牙舞爪地冲向寒龙。
空中的巨龙听见身下的咆哮声,想都未想便张开大嘴吼向那些狗熊,顷刻间便冻成了冰块。
沈孟庄信手挥动,狗熊们左右迂回变换位置,寒龙看着眼花缭乱,怒气冲冲地胡乱喷射,数丈冰刃贯穿长空。
沈孟庄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移动的狗熊,塌陷的地面上冰块堆积的,待最后一只狗熊冰块落在众人身前,一条冰块堆叠的走廊便已完成,完美地阻隔在头顶的寒龙与众人之间。
“救人。”
众人迅速上前,查看周不凡等人的伤势。
叶蓁蓁安抚他道:“二师兄别急,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大师兄肯定有办法,你别急啊。”
周不凡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得,脸上的两道泪痕也已冻成了冰凌,一动不动的模样真像是个活化石。
众人御剑而行,撤回客栈。
与此同时,幽洞内,暗傀跪在黑离身前,低头道:“尊上,昔日大战中丢失的帝具已有线索,属下正在竭力寻找,其中包括您的宝剑。”
黑离正悠闲地盘弄自己的长发,听他而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恢复摇晃的姿势,道:“尽快。”
“是,属下遵命。”
约莫半个时辰后,暗傀从幽洞退出后,即刻前往另一白烟袅袅处。
周遭白雾弥漫,轻歌曼舞,白纱迤地。云层交叠,海浪翻滚。
暗傀苦苦等待,才等到一位女子身披轻薄长衫,徐徐落座,倚靠着王座,身侧的两名侍女小心打扇。
半晌后,这位净池之主凤天才缓缓开口,气定神闲,道:“什么风把暗傀大人给吹来了,本座有失远迎。”
暗傀作揖回道:“凤座客气,在下今日前来,是为魔剑下落。不日魔尊便能出世,届时将一统暗境,尊上需要您的协助。”
“哦?”
凤天轻抚怀里的白猫,秀眉微挑,仰首侧目而视,问道:“魔尊,出世?”
暗傀微微抬眼看向她,随后便一五一十告知。
凤天抚摸白猫的脑袋,嘴角轻扬,笑道:“原来如此,本座还以为贵人多忘事,魔尊大人好生无情,害得本座白白伤心了一晚。”
暗傀愣了片刻,略显尴尬地回答:“尊上,尊上不会如此……”
凤天直起身,不再打趣这位不通儿女情长的二愣子,正经说道:“魔剑的下落本座近几日有所感应,不过却分散在各地,若想要修成一体,只要找回散落的剑刃,与魔尊的心魂一同修炼,便可再续血契。至于线索……”
话说了一半,凤天看向座下的人,复又倚靠回去,心里盘算着什么,问道:“若找回了魔剑,尊上可怎么谢我啊?”
“待尊上解除禁印,一切都好说。”
“加上之前那次,魔尊大人可有得谢了。”
暗傀上下嘴唇一碰,轻轻松松就答应了。凤天满意地抚摸怀里的白猫,将零落在四处的剑身一一告之。
从净池出来后,暗傀便召来石魔与血蝙蝠,火速赶往线索之地,找回魔剑,刻不容缓。一大一小便快马加鞭,吭哧吭哧飞往第一处。
此时崇灵岛内,沈孟庄等人将冰雕运回客栈,众人看着眼前眼前的庞然大物,随后面面相觑。
运是运回来了,这么大块头,怎么解冻又是一个难题。
第98章 魔尊的剑
客栈内, 沈孟庄四人围着冰块发愁。叶蓁蓁伸手敲了敲,盯着冰块里四脚朝天的周不凡, 禁不住笑道:“二师兄, 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不凡动不得说不得,脸颊青一块紫一块,两只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看向叶蓁蓁示意她接着说。
叶蓁蓁郑重其事般凑近,贴近他耳朵,一本正经道:“一动不动是王八。”
周不凡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人, 眉头皱成一道波浪,满眼的痛心疾首叫苦不迭。若不是此刻他无法动弹, 否则当真要跳出来哭天喊地,如老妈子一般控诉小姑娘学坏了。
折腾半晌, 符文无效, 利剑无用。三人想尽法子仍是无可奈何, 这冰块宛如铁疙瘩,分毫未损。
众人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抱来一捆柴火,将冰块架起来烤。周不凡见这架势,吓得一身汗毛竖起, 顾不得嘴上的冰碴子, 朝几人喊道:“嘿!使不得!使不得!人命关天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勿以恶小而为之啊!”
四人闻声皆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约而同里继续添柴加火。
“人命关天性命攸关手下留情善哉善哉!”
“二师兄你好吵啊, 我们这不是在救你吗?”
“有这么救人的吗?!”
“胖子你闭嘴吧!”
周不凡身旁的冰块突然出声,同样被冻的正是此前与他争执的鸿林派弟子。周不凡正欲与之再战三百回合,却闻叶蓁蓁指向柴火道:“可以加点菜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随后再整齐地看向冰块,似乎发现了新天地。
周不凡面如土色地趴在冰块里,三魂去了七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几下,咬牙切齿的恨溢于言表。身外的冰块摆满了青菜叶子豆腐萝卜,任由翻来覆去。
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指望他们帮自己脱身,不就苍玄一枝花当一回人性锅吗,忍!
满屋的香气四溢,众人早已是锅碗瓢盆伺候,此时屋外的也不闲着。
石魔与血蝙蝠扒在屋檐上,舍不得眨眼地盯着碗里外焦里嫩的肉,口水险些流下三千尺。血蝙蝠倒挂在横梁之上,瞅了瞅屋内,再仰头望向石魔,叽里呱啦几句,活像三岁孩童在路边见别家小孩有吃的,自己嘴馋,便向大人撒娇讨食。石魔眼睛都不挪一下,顾不上血蝙蝠的叽叽歪歪。看着屋内两眼放光。
血蝙蝠见他不搭理,一拥而上,扒拉他脑袋,张开翅膀遮住视线。大的小的就在光天化日屋檐之下,打打闹闹,果不其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木门也被震开,屋内的人一致望向门外。只见石魔趴在地上,双手还在空中乱抓,血蝙蝠围绕在他脑袋边飞舞。
似乎是感觉到几道令魔后背发凉的眼神,石魔抬起来好巧不巧正对上三人疑惑且警惕的目光。尤其是瞥见陆清远,石魔便如视死如归般咽了下口水,厚着脸嘿嘿笑道:“巧啊各位,嘿嘿,那啥,吃好喝好,咱就不打扰了……”
“告辞!”
话音刚落,石魔抓起血蝙蝠便连滚带爬欲溜走,只是令他吃一万个魔胆也不敢想的是,这位昔年喜怒无常不可一世的魔尊,今日却好性子破天荒开口道:“一起吃吧。”
沈孟庄最是惊奇,转头看向他,心中疑惑只是未宣之于口。随即看向门口,说道:“进来吧。”
石魔与血蝙蝠仿佛是接受天大的恩赐一般,感激涕零屁滚尿流地匍匐进来。一个劲地朝陆清远点头哈腰,亦或是特别有眼力见儿地笑嘻嘻向沈孟庄道谢。
冷山岚从始至终黑着张脸一言不发,师兄已经表态她无话可说,便兀自端着碗离开。叶蓁蓁左右不是,便埋头吃自己的。一屋的人各怀心事,开心的纯粹傻乐,介意的亦是万分介意。
勉勉强强将残余的青菜叶子扫荡干净,石魔与血蝙蝠又是一番感激涕零地消失,险些三跪九叩退下。
然而纹丝未动的仍是这几块冰疙瘩,当真比真金白银还真。沈孟庄放弃瞎忙活,遂出门打听打听。
正巧遇见小二忙前忙后,一会是大红灯笼一会是羊头狗肉,便上前询问。小二今日还算客气,一五一十道:“沈仙师有所不知,过几日表示这月十七。轮到周员外家准备祭品了。可怜他家两个儿子,老大今年四十有三,老来得子,儿子还不满五岁。二媳妇嫁过来五年才生下一个闺女,今年也就一岁有余,这是要断后啊。”
沈孟庄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小二摇头道:“沈仙师有所不知,咱这小岛,唉,也不知造了哪门子孽。自从五年前那位大仙来了以后,每月十七都要咱们给他上贡一位童男一位童女,如今这都不知第几个了,可怜那些孩子,有些甚至尚在襁褓,还未曾开口喊一声爹娘就活活……唉……”
沈孟庄凝眉,神色黯然,问道:“你说的那位大仙可是……”
小二伸出食指,指指屋顶,摇头不敢多言。
沈孟庄再问道:“无人降服?”
“不是没找过,年年找月月找日日找,方圆百里有点名头的仙师都找遍了,可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周员外家大势大要什么没有,连他都无可奈何更别谈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若不按他说的做,受苦的还是我们。”
“前些年的确是大户人家舍不得自家孩子,连夜收拾包袱逃走。结果你猜怎么着,马车还没出城门就给劈成两半,一车的人碎成了冰渣。那几日,整座岛下大雪,盖了一层又一层,从地面到房梁都结上砖头厚的冰,冰柱从屋顶插到地底。活人根本不敢出门,都在地窖躲着,但凡走出大门一步,一眨眼的功夫就碎成渣。后来粮也吃完了,水也喝完了,终日见不到太阳,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疯的疯傻的傻。最后实在受不了,还不是忍气吞声受着。”
小二长叹一声,把玩着手里的大红灯笼,仿佛忆起昔日惨死在眼前的孩子。浑身僵硬骨瘦如柴,又仿佛回想起,自己的妻子被冰柱贯穿插在地面,血流成河,染红晶莹洁白的大雪之地。正如手中的大红灯笼般热烈,鲜艳。
“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孩子想活,大人也想活啊。”
小二整理好灯笼下的流苏,看向沈孟庄道:“沈仙师,世人皆传苍玄派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我不知其真假。但我知苍玄仙师功力高深是真,若此次您能降了那位,我把您供在家里天天给您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