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错了!姑姑饶奴婢一回!”原本抽噎的宫女闻言立即朝刘姑姑跪下去。
“大清早的,聒噪什么?”
两个宫女听见九皇子嗓音,慌忙转身行礼。
刘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平日里也帮娘娘管着贪玩的小皇子,随时可以给皇后打小报告,是以并不畏惧九皇子,只颔首请安,迅速说明自己为什么教训这丫头。
“姑姑何必多费口舌?”谢夺不想招惹母后身边的“探子”,又不想看她继续训斥宫女,于是直接提出解决方式:“有这时间教训她,不如叫两个太监进来搬香炉。”
“殿下有所不知。”刘姑姑没好气的辩驳:“坤宁宫里规矩严明,分工明确,一早点卯的时候奴婢已经将一整天的活计分工妥当,该她干的活,她理当独自胜任。”
谢夺低头看一眼铜炉:“这么大只香炉,姑姑就安排了两个宫女搬?这妥当么?”
刘姑姑神色一厉,满脸写着“别以为你小子得宠本姑姑就不敢告你黑状”。
谢夺转头吩咐没受伤的那个宫女:“你陪刘姑姑搬几步,看看两人搬运妥不妥当。”
“请殿下不要拿奴婢打趣。”刘姑姑憋着一肚子火,狠狠一瞪那扭伤胳膊的宫女:“还不快搬起来!非得搅了殿下的清净不成!”
“是!”那宫女慌忙用还能动的那条胳膊勾起一只炉柄,另一个宫女也上前双手抓住另一只炉柄,低声念道:“一二三——起!”
只剩一条胳膊能动的那宫女,当然没“起”得来,腿一软,跪倒在香炉旁。
谢夺不忍直视,蹙眉低头问那宫女:“要搬去哪里?”
那宫女颤声回答:“东……东殿。”
谢夺抬眼看向几步外的坤宁宫东殿,一侧头,吩咐另一个宫女:“扶她去太医院瞧瞧胳膊,就说是我的吩咐。”
“殿下仁慈,可是……”刘姑姑正欲争辩,就见九皇子上前一步,一手勾起炉柄把整只香炉提了起来,箭步朝东殿走去。
刘姑姑吓得脸都绿了,忙追上去恳求:“殿下使不得!殿下别伤了筋骨!”
转眼香炉已经被丢在了东大殿中央,正在等候晨昏定省的公主们,被“咚”的一声巨响,吓得停止了谈话,转头看向来人。
“老九怎么来了?”公主们喜笑颜开,纷纷上前拉扯皇子进殿坐一坐。
盛情难却,谢夺也就留在东殿等候请安。
姑娘们谈论的话题,向来会让谢夺发呆,今日却是例外。
因为公主们在谈论京城里一些出名的公子哥,什么某某国公府的某嫡子,品貌不如侯府的某公子之类。
谢夺感到好奇。
他很好奇姑娘们判断男人优劣的对比条件。
试图从中找出自己跟六哥的差距。
小神童为什么就对六哥这么忠心不二呢?
答案或许就在她们的谈论中。
听了好半会儿,谢夺突然总结:“这么说来,你们欣赏那种让全天下人敬重又畏惧、身高八尺以上、世袭爵位的神秘嫡长子?”
公主们纷纷羞涩掩面,她们明明说得很含蓄,背着么一总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见姊妹们没有反驳,谢夺疑惑地蹙眉质问:“一个世袭公爵的嫡长子,要怎么做到让全天下人敬畏,却很神秘呢?你们连他们身高几尺都了如指掌,这也算神秘吗。”
作者有话要说: 众公主:你们这种臭弟弟又怎么会懂我们的幻想!
第82章
公主们对九皇子的务实态度表示不满, 只有年长些的六公主看出九弟不是故意抬杠。
九皇子似乎只是想了解, 一个备受欣赏的男人,应当具备哪些优势。
这是好兆头,说明沉迷蹴鞠的九弟开始有上进心了,是成熟的表现。
于是,六公主耐心地为弟弟解惑:“这个神秘呢,说的是那个男人要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譬如世人都知道他能征善战,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发现, 他还有其他更厉害的能耐。”
谢夺:“比如蹴鞠?”
众姊妹闻言没忍住,同时发出一阵嘘声。
“怎么了?”谢夺警惕地观察众人神色。
“喜好蹴鞠的男人玩心重,靠不住的。”八公主心直口快。
“谁说的?”谢夺蹙眉辩驳:“擅长蹴鞠,恰恰说明这个男人的意志力和判断力出类拔萃, 更为可靠。”
公主们用唏嘘表明了态度,完全没人对擅长蹴鞠的男人表示欣赏!
谢夺紧张地看向最疼自己的六公主:“六姐,你觉得呢?”
六公主:“……”
姐弟间沉默的目光对峙。
被弟弟按头认同的六公主最终叹了口气:“九弟说得对。”
*
韩皎陪母亲看完新宅的当天, 就付了定金, 第二日便签下房契, 正式成为京城有豪宅有法拉利的高富帅。
转眼半个月过去,韩皎又等来了皇子们集体傍晚出宫的机会。
通过这些时日的训练,谢修对外界的抗拒, 已经降低到安全范围,韩皎觉得是时候亲自上阵了。
这日散班后,韩皎来到端王府, 跟皇子们汇合,准备正式加入游戏。
经过两个月的练习,谢修已经熟悉踢球运动,所以,韩皎半个月前设计了新的传球规则,略微增加游戏难度,但并没有加入抢球之类的对抗性,以确保谢修不会觉得紧张,也不会觉得无聊,始终沉浸其中。
新的游戏规则,是让四个皇子分成两人一组,以正方形的对角线为踢球轨迹,定点踢球、奔跑、接球,直到某一队出现失误就算输,而后交换队友,进行下一局比赛。
韩皎的加入,并不是成为其中一个队员,而是成为游戏裁判,判断每一个队员踢球的方向和奔跑接球的轨迹是否违规,这样可以增加他在谢修心目中的权威性,为下一步治疗做准备。
为了让谢修明白裁判的重要性,韩皎特意让谢靖故意违规得分,而后自己挺身而出,指出谢靖的错误,并判定谢靖和谢夺输局。
韩皎给出判决后,谢安立即捧场,拍手叫好,犯规的谢靖则乖乖低头认错。
计划顺利,韩皎转身看向谢修,看见的却不是自己预料中的反应。
谢修没有迎接韩皎的目光,而是神色无措地转头看着远处的谢夺,并且出现了耸起双肩的紧张反应。
韩皎一时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好嘱咐谢靖跟谢安交换位置,开始下一轮比赛。
然而,比赛开始后,谢靖把球踢到对角线位置,本该奔跑接球的谢修却神色不安的别过头,拒绝参与游戏。
所有人都傻眼了。
近两个月来,谢修从没出现过不配合的行为,韩皎的加入,居然让谢修突然缩回了自己的小世界。
谢靖赶忙快步跑过去,询问谢修不接球的原因,可谢修并不搭理。
“怎么回事?”谢安跑到韩皎身旁,紧张地询问:“小白先生,七哥好久没有这样不搭理人了,不会又病了吧?”
韩皎闻言心头一紧,当即表示退出,让他们四兄弟继续游戏,自己回到远处的凉亭观望。
然而,谢修并没有因为韩皎的退出恢复镇定,他依旧紧张地耸立双肩,双目无神的看向别处。
兄弟几个轮流上前安抚劝慰,都没能让谢修重新开始游戏。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心理治疗出现病情反复很正常,韩皎还是急得冷汗涔涔。
怎么会这样?
谢修通过两个月的治疗,明明已经显著康复了,怎么会如此排斥他的加入?
韩皎保持冷静。
仔细回忆刚刚加入游戏时,哪一步可能惊扰了谢修,脑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谢修侧头注视谢夺的神情。
谢修是在担心谢夺的反应。
他担心什么?
“七哥,不让小白先生裁决了,我们继续踢球好不好?”谢安拉着谢修衣袖反复恳求。
谢靖也使出浑身解术哄劝:“七哥赢一球,我脱一件衣裳怎么样?”
谢夺侧眸警告老八:“不许恐吓七哥。”
“刚刚那一回合不算!”
身后忽然传来韩皎的嗓音,皇子们转身看去。
韩皎快步走来,注视着谢修轻声道:“刚刚那一回合游戏不算,让八皇子再踢一球。”
“什么不算?”谢靖没听明白。
谢安神色紧张地上前拦住韩皎:“先生,七哥好像很怕您,您先去凉亭坐会儿,我们来……”
“好。”
谢修忽然的回应,让皇子们惊讶又迷惑。
“究竟怎么回事?”谢靖睁圆了眼睛看着韩皎:“七哥都不理我了,怎么先生一说话,他反而答应了?”
韩皎小声嘱咐谢靖和谢夺:“快去刚刚的位置站好,重新踢一回合,你们要赢球。”
兄弟俩满头雾水看着韩皎。
谢靖问:“不是说好我踢球违规,先生出面制止吗?”
韩皎小声回答:“七皇子觉得,刚刚那局,该您和九皇子赢球。”
谢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谢夺似乎已经会意,一拍谢靖肩膀:“去站好,我们得赢一局。”
谢靖只好不再多问,依照吩咐重新发球,谢夺配合,顺利踢完一轮。
谢修竟然就这么恢复如常了,投入到游戏中,几回合后决出胜负。
下一轮比赛开始前,皇子们赶忙围着韩皎,询问方才谢修为什么突然失控。
“是臣失策了。”韩皎解释道:“比起自己受委屈,七皇子更加担心九皇子受委屈,臣刚刚判定八皇子与九皇子违规时,七皇子一直紧张地看着九皇子,就是因为不能接受臣的判定结果。”
谢靖恍然大悟,抬手摸一摸老九脑袋,感慨道:“是啊,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咱老九,毕竟是从小霸道惯了的九弟,看把七哥吓的……”
“去你的!”谢夺拍开老八的爪子:“明明是判你违规,七哥没准是怕你委屈。”
“这样一来,先生岂不是当不成裁判了?”谢安急道:“要不先生也跟我们一起踢球吧?”
“臣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韩皎当即重新安排新一轮计划,让谢安和谢夺一组,对抗谢靖和谢修。
这一轮,依旧让谢靖故意违规,但韩皎不会出面裁决,而是让谢安和谢夺表现出委屈不甘的模样,然后再次观察谢修反应,韩皎见机行事。
眼看喝完凉茶的谢修已经迫不及待地就位了,韩皎赶忙催促:“诸位听明白了吧?快上场吧!”
“等等……”谢夺第一次抬手打断了行动,蹙眉看向小神童:“怎么表现得委屈不甘?这我不擅长,先生可以替我上场。”
“想一想让自己感到委屈的往事。”韩皎鼓励大boss:“快上吧殿下,放心,您委屈的模样,七皇子不会看不出来的。”
谢夺急切地回忆一阵,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委屈,让我委屈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韩皎:“……”不愧是地狱级boss。
关键时刻还是谢安有经验:“九哥,你学着我的样子就成了!我经常受委屈!”
“对!”韩皎鼓励大boss:“殿下一定能行!”
第二轮比赛仓促开始。
照常传球几回合之后,在韩皎的眼神示意下,谢靖违规了。
谢安立即站出来抗议,但谢靖耍赖,不承认违规。
球在谢修脚下,看着两个弟弟争执不休,谢修神色无措。
“八哥就是耍赖了!刚刚耍赖一次没算数,这回又耍赖!哼!”谢安一跺脚,嘟起嘴,扭过身,背着老八,抱膝蹲下了!
韩皎立即用眼神肯定了谢安的演技,而后期待地转头,等待大boss模仿谢安的表演。
谢夺五雷轰顶般站在原地。
从来没发现老十发脾气的时候,举止如此不堪入目。
谢修紧张地看了看生闷气的谢安,又眼巴巴转头看向谢夺。
谢靖也用余光催促老九赶紧配合表演。
谢夺仿佛被掏空灵魂,仍旧僵立原地,微张着口,满眼凄楚绝望。
“咳咳!咳!咳咳!”不远处的韩皎开始疯狂咳嗽,催促大boss赶紧模仿谢安的表演。
谢夺琥珀色眼眸缓缓流转,绝望地看一眼小神童,回眸冷冷望向老八,陡然间目光一厉,英勇就义般握紧双拳,怒吼道:“八哥就是耍赖了!哼!”
转身,蹲下,抱膝,大楚第一蹴鞠高手忍辱负重,当众团成球!
谢修倒抽一口凉气,从没见过九弟气成这样!
他急切地看向谢靖,似乎是希望谢靖主动认错,可谢靖双手抱臂,一脸跋扈神态,全然没有愧疚之色。
一刹那的犹疑。
终于,韩皎等到了谢修求助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了没了,大boss在媳妇面前的尊严全没了!
第83章
换了出场方式的韩皎, 终于得到了自己期待的结果——
韩皎教训谢靖的时候, 谢修始终关切地注视着他俩。
直到谢靖乖乖认错,团成球的谢夺和谢安才重新站起来,走过来跟老八重归于好。
这场和好只有谢修一个人虚惊一场,自然也只有谢修一个人因此快乐。
他又开始嘿嘿傻笑了。
“八哥,你保证以后都不耍赖了!”谢安嘟着嘴尽职尽责地演到位。
“保证。”谢靖胡乱揉了揉谢安脑袋,谢安立即喜笑颜开。
谢修脸上的傻笑忽然凝固了, 漆亮的双眸呆呆注视着对面兄弟俩相对傻笑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