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官贵人...”郗嘴里喃喃重复,目光放在站在船头的武身上。
这个人,到底有着什么身份?自称游侠,却家财万贯,从自己的吃穿用度,到请的那些的教书先生,都是极好的。现如今,还可以进入所谓达官贵人的花林?
郗觉得,武绝对不仅仅是个所谓的游侠,他有着另一重身份,但却掩藏了起来,起码府邸中的人包括自己,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他却知道,武是值得信任的。
喝了一口茶,郗垂下眼,敛去多余的心思,听着徐渔说着听到的往年关于这百花节的一些有趣事,神情缓和。
没过多久,便到了所谓的花林,比起来时那一头的热闹,这里便显得幽静许多,但却也美上许多。
郗下了船,眼神微动。
在花树上悬挂的灯笼各式各样,却都很精美,那些光印在开的极好的一簇簇花团上,夜色中,形成的极美的花之盛景。
下了船,岸边还有官兵把手,武皱了皱眉,似乎没有预料到还有这种情况。
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官兵只让武徐渔跟着郗进了去,其余护卫留在了岸边的船上。
郗没有深究这件事,毕竟猜也猜的到,大约是某位在达官贵人中更“贵”的贵人在这里,才有这仗势。
花林比郗想象中的还要大些,他和武等人只逛了半圈,便在设好的凉亭坐了下来休息。
拿着食盒的徐渔拿出甜点茶水,笑道:“公子,在这儿喝茶的话,肯定都带着花香呢。”
郗闻着那空气中混杂的淡淡的香气,却分辨不出是有何种花,纱帽下的脸色依旧平淡,说了句:“是吧。”
他还没有端起茶,却听到空气中传来的某种利器破空的声音,郗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面色凝重的武,知道他也听到了。
郗看向花林深处,幽深的眼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开口,声音平静:“武管家,去看看。”
“公子。”武管家开口,脸色带着迟疑。
“即使我们不去,离的这样近,也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了。”郗站起来,看向那个方位:“有几个人?”
武耳朵微动:“有个人逃走了。”踩着树枝跑的,似乎很慌张。
使用了利器,逃走的人,剩下的,不是使用利器的,便是受伤的。
郗开口:“去看看。”
武点头,没过一会儿便手里抱着一位少年回来了,他神情复杂,将那个看上去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少年放在桌上。
郗没有去看他的脸,只注意到这人身上的□□,道:“还活着。”
似乎听到了郗的声音,少年艰难的睁开眼,却也只看到一片朦胧的白纱,他低声道:“黑白无常??”
武:“....”
徐渔:“...”
喂我家公子哪里像黑白无常了?!
郗倒是挺平静,只是道:“你还没有死。”那人应该是射偏了,离心脏处还有些距离,看这人神情还算清明,还有救的余地。
武正要开口,却听到了呼喊声,是在找少年的。
他拉住自己公子一把抱起,又将徐渔往身边一扯,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郗越过武的肩头,风吹落了他的纱帽,郗就这样撞上少年微微抬头努力看向这里的眼。
那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像在对他说:“你怎么不救我?”
郗垂下眼,不再去看。
已经离开的郗并不知道少年躺在桌子上,微眯着眼,嘴角微勾,嘴里喃喃出一句:“不是黑白无常,倒是小仙童啊。”
他听到越来越近的人声,闭上眼,心里想,完了如果能活下来,这次回去要被喜乐骂惨了,至于父王的话,自母后去世本就越来越厌弃他,也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虽然只是这么一两眼~
小郗身世凄惨,攻的处境好像也不怎么好哈哈哈。
猜猜这次的攻是啥性格~
第59章
百花节过后,透过徐渔和武,郗也多少听到了外界的一些风波。
“前太子....”了解到那晚那少年的身份,郗神色并未太多的变化。
他对卫国皇室的纠葛并不感兴趣,而且于现在的他而言,只怕是要离这些人物越远越好。
今日的功课都还没有部完成,郗揉揉眉心,旁边的徐渔眼挑亮了灯芯,让他看书可以看的更加清楚些。
稚童俯首案前,眉目间只有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淡然,昏黄的烛光印在那张幼嫩的脸上,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一片阴影,让徐渔看着不禁走了神。
夜深了,徐渔劝着郗睡下,在外间守夜,很快就睡着了。
本该已经睡下的郗披着件外衣,靠着床头抱着手臂,看着窗外的月亮,目光久久不动。
在这个风土人情,环境制度和现代完不一样的异时空,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展开自己幼小的手掌看了半晌,郗叹了口气,这样的一双手,能做什么呢。
身世复杂,力量单薄,如果不是武,他现在只怕什么也做不了。
再等等吧。
郗躺下,闭上眼睛,心里告诉自己。
次日,徐渔打好水进房,想服侍自家公子洗漱,却见自家公子果然又早早的起身穿戴好,见他端着盆进来,就走过来自己拿过帕子洗漱。
徐渔无奈:“公子,这些事都是我要做的。”
郗依旧是婉拒,只淡淡道:“我自己可以做这些事。”
知道古代这些根深蒂固的主仆制度,郗没太想去认真什么追求人人平等,但这种他自己能做的小事情,他也并不想要让别人非来替自己做,而且,他也不习惯别人过多的触碰自己。
徐渔摇了摇头,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他也了解自家公子的习惯。
吃过早餐后,天才微亮,徐渔在练武场场边杵着,看郗在武的指导下习武。
他其实有些不懂,明明可以做一个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用干的世家公子,为什么自家公子小小年纪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刻苦。
他不懂,但是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公子的认真和努力,所以他不说也不问,只一心照顾公子就好。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春去秋来,郗也从刚到虞城的五岁幼童,成为了一个十二岁的小郎君,五官一点点褪去幼时的稚嫩,越发精致。
越是长大,他给人的惊叹就越多,几位教书先生无一不夸赞他的天资聪颖,让府中看着郗长大的人都与有荣焉。
唯有武内心并不那么平静。
“殿下,殿下。”喜乐头疼的看着树上的人:“您快下来吧,好不容易最近陛下对您关注起来,若是等下让他看到您这个样子,怕是又要对您失望了。”
悠哉悠哉的坐在树上的少年甩了甩手中的树枝,继承了前皇后“卫国第一美人”那般出色样貌的他此刻只是面无表情地漠然垂首,也足以让卫国一群待嫁的闺秀看到后怦然心动,他道:“失望?他五天一大失望,两天一小失望,习惯就好了。”
“哎呀,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让人听见可怎么好!”喜乐赶紧看看周边,见没人才松了口气。
卫渊看他那样子,笑了笑,灵活地跳下树:“你也别总是这么心惊胆战的,放心,有舅舅在边关镇守在,他起码还能够对我保持那么点父子情。”宫里的其他人,也会对他这个前太子,保持那么点尊敬。
只要,他乖乖的,什么都不去争。
卫渊望向远处,心沉如水。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自己又能忍受多久呢?
卫渊收回目光,放在一直照顾自己的喜乐身上,这个照顾母亲多年,又在母亲死后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太监。
“喜乐。”他忽然开口。
“怎么了?殿下?”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宫吧!”卫渊眯了眯眼。
“....”喜乐:“殿下,今天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做了吗?”
卫渊像是没听到他在讲什么,自顾自的开始走:“去茶楼吧,那里的故事讲的挺好,一个月前我去听了,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新的故事没有。”
“哎....”喜乐看着卫渊的背影,摇了摇头。
茶楼二楼的一角。
“公子,听说这里的故事讲的有趣着呢。你听...”徐渔一边说,一边为郗添茶。
郗本身对这种并不感兴趣,本来只是出来散散心,停在这里喝口水,却听到了万国贤王的字眼。
说的是那年贤王和王妃在灾荒救民的事,说书人似乎对贤王的颇有好感,言辞间不乏对贤王和王妃赞美,从外貌到谈吐,似乎是亲眼所见一般。
当然,一个被当做乱臣贼子灭门的王府被如此吹捧,有人自然是要提出意见。
“再好又如何,还不是乱臣贼子一个嘛!”
听到这句不知道是谁喊出的话,郗敛眸,握着手里的茶杯微微转着。
说书人笑了笑,道:“但他救了无数人的命,这也是事实啊。”
郗听到这句话,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楼下的说书人,良久,对徐渔道:“我们走吧。”
他戴着纱帽下楼,穿着月白色的衣袍,看上去年岁尚小,举手投足间却透着说不出的气韵,很是惹眼。
徐渔不动声色的护住自家公子,看什么看,我家公子是你们能瞎看的?
出了茶楼,徐渔扶着郗上了马车,他正要跟着上车,马车却忽然不知为何像是受了惊,惊啼一声就往集市中冲去,马夫抓着马绳子赶紧拉,却阻止不了受惊的马停下,眼见马车就要撞上那些摊位,却见一个身影飞身到马儿身上,三两下就制住了惊吓的马。
徐渔赶紧跑过去,看着没有什么事的郗从马车上走出,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谢谢这位出手相助的侠士!”徐渔这才回过神,对着马上的人不停道谢。
却见那马上的人一动不动,因逆着光,徐渔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的目光...似乎是...放在他身后的公子身上?
“你....”那人从马上直接越到马车上,弯下腰盯着从马车出来的郗,眯了眯眼,半晌道:“黑白无常?”
隔着一层纱,郗只依稀看到面前人的五官,但就算他看的清清楚楚,他也不会想起这是当年花林中被刺杀的少年,毕竟他是个...脸盲。更何况都过去几年了,样貌肯定都有所变化,郗就更不可能想起来了。可是,这句黑白无常,郗却是记得的。
他没有回答对方那句疑问句,只是拱手道谢:“多谢相救。”
卫渊见他不回答自己,神情不变,眼却深了几许。
是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呢?
“你在干什么呢??”徐渔瞪着离自家公子很近的卫渊:“快从马车上下来。”这人是救了他家公子不假,但这行为怎么越看越不对??
卫渊没有理会徐渔,只是看着郗,似乎想透过他的面纱看到他的脸。
良久,他轻笑一声,下了马车,只余一句话传入郗耳中。
“一个男子,大白天的为何非要戴着纱帽?”
郗看着他走进茶楼的背影,半晌回到马车上,徐渔跟了上来。
马车启动,郗垂头静坐了一会儿,抬手想摘下纱帽,却又停住了。
“为什么不摘了?”马车不知为何停下,不属于他和徐渔的声音在这个马车响起。
郗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马车中的卫渊,不同于徐渔的警惕,他只是淡淡道:“阁下如此神出鬼没,只为看到在下摘帽吗?”
卫渊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嗯,要看。”
徐渔:“你,你不要太放肆了!”
“放肆?”卫渊听到他的话,歪了下头,忽然上前在他身上一点,徐渔还瞪着眼睛呢,就动不了了,话也说不了。
卫渊见终于安静,满意的点了下头,对着郗道:“你这个侍童太吵了。”
看似随意无害,但却透着一种危险。
这就是卫渊给郗的感觉。
卫渊见郗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太高兴了,于是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样子而已。”
看郗依旧不说话,卫渊皱了下眉:“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他不需要和你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武的低沉不悦的声音。
马车帘子被掀开,武看着自家公子无事,松了口气,幸好他这些年总是多留个心眼安插了暗卫在郗身边,以便对方出事自己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武看向卫渊,看着他眼里透出的惊讶,面无表情道:“多年不见,你是越大越不着调了。”
“武叔叔?”卫渊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人,心里的疑问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怎么会在这里??
郗听到卫渊如此叫道,目光微微一动。
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关系是不是被我设的太复杂了....
哎呀写的我有点烧脑...大家随意看看就好,不要深究其中逻辑哈~
第60章
卫渊对武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他对自己严厉的教导上,当年舅舅把六岁的他领到对方面前,对方也从未看在他是一个孩子上就放松一分一毫。
但是看着这位多年不见的师傅唯独对着郗温和以待,卫渊不免更加好奇起了面前这个孩子的身份。
“公子。”
他听到武等人都如此称呼那个孩子,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似尊敬,似爱护。
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但却有一种他看不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