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方法收效甚微,尤其在团结意识深化之后,几乎成为了人类高歌猛进的垫脚石。
白迪本身具备着特殊性,至少他尚未感知到与他一样拥有转化之能的存在。
转化使得他能够穿越维度壁。
通俗来说,维度壁里有什么物质,他只需要转化出与之对应的反物质来湮灭对冲,腐化出一条道路。
如果我都不能穿越维度壁,就没有存在可以了。怀抱着这种大意之心,他没怎么犹豫就开始冲击势垒。势垒的高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差点在势垒中将自己的分【】身湮灭殆尽。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小撮‘雾’突出了壁垒。
剧烈的消耗导致本体与那一小撮分【】身失去了联系,再联系上时,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从分【】身流汇过来。
那一刻,他真正的明白了人口中的七情六欲。
情【】欲泥海淹没头顶,纷纷退去时,已将他塑成一个人类的形状。
那之后,他不再关注人类,他的目光只追寻一个存在,那个存在恰好是人类。
而当他看着纪楚戎时,时间的‘滴答’声在这一刻于耳畔响起。与纪楚戎在一起时,时间是欢愉的,与他离别或只能远远凝视他时,时间又充满了苦涩。
以至于他回顾自己的生命,没有纪楚戎存在那段漫长时光,显得那么空洞、毫无意义。
我大概比那些投射意识的存在还要蠢,蠢到白送。
最蠢的是,明明白送,还为着与他相遇沾沾自喜,仿佛中了宇宙爆炸以来最大最好的奖。
他甚至渐渐地嫉妒起自己的分【】身,在万物不存,时空无念,只有他一个存在的领域中无数次呼唤。
‘来我身边。’
‘请求你,来我身边。’
他放下了想要踩死蝼蚁时那种恶意,转而拾起美丽的欢喜,期待着蝴蝶能翩翩而至停在指尖。
正像此时,怀抱着最渴望的人,哪怕什么也不做,他都舒坦得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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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英雄的理想乡·第八章
“这就是叶一生植进阿戎大脑里的东西?”腾起的‘雾’捧着一枚极其微小的生物芯片, 肉眼根本看不见‘雾’端有什么东西,白迪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另一个我在催眠时植入的,他称之为系统。”系统的作用并不难猜, 为了保证计划不会因自己的心软而失败, 纪楚戎选择暂时封存与白迪有关的记忆。
为了引导失忆后的纪楚戎, 叶一生创造出系统来告知纪楚戎如何行动。
巧合的是, 其实白迪也曾私下要求过叶一生一件事。
让纪楚戎遗忘他。
那时他与本体的联系并不完全,是真实预感到自己的死期, 也知道叶一生想让他踏上的,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如果无法永远拥抱他,白迪宁愿纪楚戎最终回归人类之中,度过平凡普通的一生。
也许叶一生对白迪真的有那么一丁点残存的友情,他在白迪所要求的彻底遗忘与纪楚戎所坚持暂时封存间选择了后者。
那枚生物芯片呈圆锥形, 无数仿神经线密密麻麻从圆锥内部延伸出来,末端发出点点幽蓝荧光。
“你要这玩意干嘛?”叶一生从电脑里调出一堆物质模型, 这些都是治愈剂所需要的新物质原料。之所以说新,是因为自然界现在并未找到与理论原子模型符合度高的物质。
“你有时间研究那玩意,不如试试能不能转化出这些东西。”
白迪轻笑了一声。
‘雾’分出两缕,较细的那一缕在空中凝成极微小的一点, ‘雾’气消失时这里多出一枚完全一样的生物芯片。
另一缕较粗的雾又分离出数十个分支, 白迪的视线从那些物质的微观模型上一一扫过,黑‘雾’随之衍生出不同形态。
目睹这种违理背德的诡奇画面,叶一生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若非他本身智慧卓然,对自身的认知从来理性客观, 乍然目睹这毫无科学依据的无中生有, 很难不对自己的理性产生毁灭性冲击,进而引为至高无上的信仰, 陷入无知无觉的疯狂。
‘雾’乖觉地跳进实验台上一字排开的特殊器皿中,在那些容器中完成违背常理的转换,容器很快满载了本不存在的物质。
忍着恶心将那些瓶瓶罐罐依次收好,进反应腔前,叶一生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又弄一个‘系统’出来干什么?”
“做拐杖。”白迪说着,黑‘雾’捏碎了原来的那枚芯片。
不等叶一生追问,房间里的黑‘雾’消融殆尽。
人造人的基因崩溃与异能者异能使用过度而造成的器官衰竭有着相似的根本原因。人类中出现异能者起源于基因突变,突变后的基因存在缺陷,这种缺陷会随着异能的使用逐渐扩大直至人体不可承受的地步。
纪楚戎诞生于人类追求卓越异能的野心,他的基因在合成时有意减少了正常人类中合理的片段,反而着重聚集了异能者失常的部分。
他比一般异能者更容易崩溃。
但这岌岌可危的基因已经孕育出了纪楚戎,叶一生不可能让纪楚戎回炉重造。只能根据理论推导出能与纪楚戎本身的基因A发生作用的物质B,最终通过生化反应获得稳定的合成物C,以合成物C逐渐取代基因A中那些危险的片段。
刚刚继承上一个叶一生的遗志时,他尚不能理解叶一生为何能以人类的身份与白迪制衡数年。纪楚戎固然是一个原因,然而真正的原因……
他将手中的新物质摆放进仪器凹槽里,看着那些白迪刚刚创造出的物质如他们预期中那样发挥作用。
人类在白迪这样的存在面前并非一无是处。
即便白迪拥有转化之能,却不能凭空想象出这些新物质的构成。
我们已知的真理尚且浅薄,但那无妨,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探索。
不是生而处于顶端,却会为后来者铺路。
无法生而知之,才会终其一生都不停歇地思考。
总有一天,人类会完成拼图。
在那之前,叶一生轻轻叹口气,喃喃自语道:“当务之急,还是先生存下来吧。”
也许叶一生和纪楚戎不是唯一一个直面危机的人,在无数个世界中存在无数可能,战场一旦形成,便说明至少有一个人类,选择怀抱勇气直面死亡。
想通了这些,白迪也就是个3D打印机嘛。
就算白迪的本质是打印机,他也是最尖端高效的那一台。治愈剂的合成成效非凡,比叶一生预期的还要好。做完一系列先导试验后,那管得来不易的合成剂终于注入了纪楚戎的身体。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纪楚戎表示,肉质鲜美营养丰富。
后来的人们怎么也想象不到,能治愈异能者基因崩溃的新药剂,帮助人类获得更强稳生存能力的新物质,来源于理智与疯狂横跨无数个世界的对峙。
于绝境中摘下来的新希望。
离别到来得很仓促,纪楚戎最后一次拥抱自己的友人,道:“就当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我不能送你一次程吗?”
白迪可不管他哔哔啥,一辆计程车已经停在了叶一生身后,司机双眼茫然直视前方,某种指令代替他的思维暂时接管了他的身体。
“我劝你别。”白迪好心情地替他打开车门,道:“找个地方住下,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自会一切如常。”
说话间,叶一生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了片刻,大脑里某根弦乍然一颤。
他自己没能注意到那种颤动,只是不舍地看向纪楚戎,汽车启动时,他探出脑袋仍望向那个人。
纪楚戎没有戴上那根惯常用了很久的蒙眼带,叶一生从前就认识这个人,现在又重新认识了这个人,这种经历使得他深信,纵使自己老去,记忆衰退,理智说不,你无法摆脱生理的局限,情感却不管不顾大吼大叫——
我记得他,
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他。
车子开了很久,白塔的尖儿顶在视线中淡泊成斑点,接着葱葱林木一寸一寸消失,人类的痕迹从另一侧晕染过来。
一些行驶在荒野上的车辆开始出现在视野里,还有庄稼里劳作的农户,叶一生路过了一些养殖场,紧接着是独立式乡村小屋,路越来越平坦,人声接踵而至。
睁着眼睛,却如梦初醒。他下车时甚至忘了给钱,司机也没开口要,只留给他两丛尾气。
那,现在该做什么呢?
勇者打到了魔王,故事就此结束。
大脑里的那根弦于此时再度颤动。
‘找个地方休息。’
说得对,得先找个歇脚地。
叶一生抬脚走向最近的旅店。
‘好好睡一觉。’
他躺在蓬松的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明日一切如常。’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
旅馆门口拉客的出租车司机从‘嘭’的巨响中抬起头,见二楼大门哐当甩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冲下楼,他仓皇四顾,来回扫视的眸子最后死死盯住自己,拔腿冲过来。
“我要坐车!”
他说着,已经手脚并用钻进后车窗,扭头大喊道:“快开车,多少钱我都出!现在,立刻,给我上车!”
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司机并没有因年轻人的态度发怒,他好脾气地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
年轻人指起路来颠三倒四,每当司机嗫喏道:“这么走可哪里也去不了。”
他便不容置疑地加深语气,笃定道:“我的记忆不会出错的,绝不!”
事实证明,他就是出错了。
证据就是,车子现在被迫停在了断崖边。
司机站得远远的,不敢再向下看第二眼,那断崖绝壁一眼根本望不到底。要不是还能看见对面的崖壁,这块地方简直就像被无形之力从世界中铲除。
“早就和你说过了,就是因为这断崖,附近根本走不通。”司机说着,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无法揣摩出具体哪了不对。繁琐的生活磨平了他的好奇心与求知欲,他转眼便放弃了追究,现在更担心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走到崖边时,便似抽干了全身力气。他跪倒在悬崖边,双手撑地,望向那片可怕的深渊。
生怕这年轻人一跃而下,司机不敢站得太远,在断崖几步远外止步,将身子藏在年轻人背后。
一股冷风从深渊逆袭而来,叶一生鬓发散乱彻骨生寒。忽然,面颊上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他低下头,见是一根黑色的丝带。
不知何时放在了他上衣口袋里,此时衣衫不整,丝带露出的半截被风扯开,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叶一生愣愣地将其捧在掌心,这才看见,丝带末端绣上了两行青涩的小字。
‘愿你幸福
——致我永远的友人。’
绣下这两行字的人,此时正身处于人类无法理解的维度中。但要问纪楚戎的直观感受,高维与他之前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从溪水边站起身,太阳晒久了难免燥得慌,要是这时候能下点雪就好了。
一念之间,冬夏置换。
艳阳藏于沉沉乌云后,雪花翩翩落下。
这个世界与纪楚戎记忆中的人类世界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
他认为前方应该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脑海中刚想象出那条路,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刹那间纷纷褪去,枝干萎缩卷曲成一片柔软的青草地。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流淌在青青草地上,蜿蜒至远方。
而所谓的远方,不过是纪楚戎脑海中尚未想象出的画面。
这是白迪改造那枚‘系统’的成果,以‘雾’拟化出的系统使得他能感知到纪楚戎脑海中的画面,以新‘系统’为基点,实现了两者的共感。
凡纪楚戎所想象,借由白迪实现。
这个世界能扩展到多大,纪楚戎至今未能丈量出亿万分之一。他曾问过白迪:“你的本体到底有多大?”
“亲爱的,我没有空间的概念。”白迪认真思考了片刻,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去解答:“我会不断延伸,侵吞其他存在,直至遇到可以匹敌的强者,因为无法彼此侵吞,自然而然便形成了边界。”
一阵风舔过纪楚戎的脸颊。
确实是舔。
这边界内的一切都是白迪,风是他,天地是他,甚至纪楚戎呼吸的空气,也是他的一部分。
白迪有时会化出白发白眸的人形分【】身,有时干脆就以万物的形态与他亲昵。但不管是哪种,纪楚戎都能察觉到这庞然大物的小心翼翼。
毕竟两人体积不是一个量级。
以至于纪楚戎有时会扪心自问,白迪到底看上他哪里了?真的有人会喜欢稍稍用力舔就会一不小心舔飞出去的冰淇淋球吗?
白迪却乐在其中,哪怕每次只能用舌尖轻轻碰一下,那种软和绵密的甜能叫他兴奋地翻个身。
时间久了,纪楚戎也会内疚,男人憋狠了尚且出问题,何况这种大家伙。
他也试着说服白迪放开手脚,他们尝试过一次。
刹那间万物都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