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翼看盛夕颜手底像耍花似的,眼珠子都不动了。
盛夕颜手忙嘴也忙:“瞧你,这么大个人,回回让你看书,让你看书,你说你长这么大,又生在咱盛家,就不能好好学点医术,就这,都要我来动手,哎……别动,你动什么呀,找罪受呀,还有几针,一下子的事儿……”
盛翼看了看盛夕颜,又看了看叶云寒,靠,太厉害了吧,好像缝在一块死肉上,居然连眉头都不皱。
“咦!”盛夕颜缝完之后,看了看,诧异地看着盛翼,用指尖戳了戳还没被崩开的伤口,抬起头:“这是你缝的?”
盛翼:“……是缝得不行么?”
盛夕颜瞪着他,猛地走过来,盛翼吓了一跳,本能地护住耳朵。
盛夕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热泪盈眶:“终于会缝针了,进步了,进步了呀,我回去和爹说,烧点纸钱给盛家的列祖列宗,唔唔唔!”
盛翼:“……”
盛夕颜转头就恢复了大小姐的威严:“环儿,你在这儿照顾叶公子。”
尼玛,把这当自己家了。
盛翼转头去看这屋子真正的主人,只见他眉头皱成了一团。
也是,平时这个连房门都不愿意让人进的人,现在,让几个鸟人吵吵嚷嚷了半天,恐怕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盛翼:“不用了,姐,我在这儿就行了。”
“你,”盛夕颜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突地伸过手来,盛翼又护住了耳朵,然而,这次又落到肩膀上。
盛夕颜:“昨天我还以为……看样子是真的晓得关心人了,不错不错,不过,你就算了,别把好端端的人给弄死了。”
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叶云寒的声音终于插了进来:“不用了。”
盛夕颜瞪着盛翼:“什么不用了,我说有用就有用。”
叶云寒:“……”
盛翼:“……不是我说的。”
床上的叶云寒半撑着身子,冷冷地说:“救治之恩,他日再报,余下这事,叶某自会处理,不劳大小姐操心。”
明晃晃地赶人。
盛夕颜很没面子:“好哇你,才治好就往外赶人,还恩呢,谁稀罕,环儿走,都走。”
盛夕颜气哄哄地朝门外走了两步,又回过身去一揪,把盛翼揪了过来,往门外拖去。
盛翼急得蹬脚:“叶兄一个人,没人照顾不行。”
盛夕颜一副女生外相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他才说的不需要人。”
盛翼:“不回。”
弟大不由姐,女大不由娘。
盛夕颜一咬牙:“你就作吧!”看了床上的叶云寒一眼,终是把手松了,脚一跺,带着环儿走到门边:“你大早的还没吃饭,我让人现在就熬点粥送过来。”
盛翼:“我想吃炒面。”
盛夕颜骂道:“炒面伤胃,病人不能……没炒面了,只能喝粥,老娘可不惯着你臭毛病。”
呵,是给叶云寒送的吧。
盛翼偷偷笑了笑,回身朝叶云寒走去,见他紧闭双眼,似是在养神,便往床边一坐,将被子往他身上一掩。
叶云寒一动也不动,仿佛睡着了。
盛翼就嘟囔了一句:“你这臭脾气,以后找老婆可得找个有耐心的,要不然,谁受得了。”
叶云寒眼睛蓦地一睁,上下地打量了盛翼一番。
盛翼一瞬间感觉毛骨悚然的:“……你干嘛!”
第26章 不是外人
叶云寒:“你也回去吧!”
盛翼耍赖似地往侧面一靠,泥鳅似地往被子一角滚了滚:“不回去不回去,陪陪你。”
看着面前这个滑不溜手的调皮鬼,叶云寒:“……”
他嘴角一收,脸面舒展了许多。
看样子他挺开心自己留下呀,原来是个表里不一的。
盛翼自恋地在心里嘻嘻哈哈一阵,带着商量的口气:“叶兄,咱们这么熟了,你别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行不行?”
叶云寒:“……行。”
盛翼突地叹了口气,叶云寒静静地看着他。
盛翼:“这里太闷了,要是曲游春在就好了。”
叶云寒眉头微微一挑,声音轻轻的:“曲游春?”
“你见过的,那日酒楼里……”盛翼手舞足蹈:“他可会玩了,等咱们这边事一了,我带你去见他,让曲游春领着我们喝花酒,逛红楼……然后,再去……”
叶云寒的眼神平白挂上了冰霜,一动不动地盯着盛翼,盯得盛翼有点发毛。
盛翼:“……哈哈,花酒挺香的,红楼挺……”
怎么回事,每说一句,叶云寒的脸色就寒一分,以现在这个速度,只怕很快就要冰封三尺了。
这里面有什么让他反感了么,知道了,纯净男一枚,不喜欢这种糜烂的生活,罪过罪过。
聊天之前,还是要了解聊天对象的爱好兴趣呀。
叶云寒的话冷冰冰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好玩。”
还好还好,没说滚字,很给面子。
盛翼眼珠子滚了一滚,爪子在床柱上划过来划过去:“呃,我,我其实只喝过一回,脂粉味太重了,到大厅就,就退回来了,真的!”
盛翼觉得这句话的可信度跟成亲在床角蹲了一夜,什么都没干一样。
不过,他也不是随口乱说的,原主人去过几回,他也搞不清楚,但穿越之后,确实只去过一次,还去得那么尴尬,就因为这个事,曲游春一直嚷嚷着他不是个男人。
原本他是打死也不说的,觉得很丢面子,可是叶云寒既然不喜欢,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知道自己和他是一路人呗。
盛翼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掰着小手指:“我也是一身正气……这不是没法子么,应酬,应酬!”
叶云寒瞪了他一眼:“没法子?应酬?嗯!”脸色慢慢缓和了。
盛翼把憋在肺里的一口气释放了出来,脚后跟一晃一晃地倒踢着床柱子,眼睛在屋顶瓦片间窜来窜去。
这他妈聊的什么天,太惊悚了。
“你休息休息,我守着你,”盛翼往一旁挪了挪,弄出一段安全距离。
粥很快送来了.
盛翼端到床边,叶云寒坐了起来,要下床。
才缝针不久,减少活动为宜。
盛翼:“……要不,我喂你?”
人家伤在腰和腿,手又没事,这话说得好像有点羞耻,甫一出口,盛翼那么厚的脸皮也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叶云寒:“……”
他看了盛翼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柔光闪过,略愣了一下,没下床,只伸出手一接,默默无言地吃了几口,又递了过来。
盛翼接碗的时候,看到他耳尖红了一片。
有点尴尬。
原来这个人也会不好意思,盛翼眼珠子转了转,正准备开口逗他,门外便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国字脸,平稳的面相,平稳的步子,一看就是个稳妥的人。
他展眼看到屋里站着个唇红齿白、眼露促狭的小年轻,脚步一滞:“公子,这是?”
叶云寒一抬头:“平叔!”
识眼色者为俊杰,盛翼把碗筷拿起,笑盈盈地朝平叔打个招呼:“两位慢聊,我就先走了。”
平叔看他的眼神十分纠结,好像他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盛翼眉头扭了两扭,轻飘飘地晃过他。
“等一下,”叶云寒转身从枕下抽出一本书,递了过来。
小人书,话本,什么宫图……
叶云寒也靠这些东西打发时间的么,果然是有福同享的好朋友。
盛翼喜孜孜地一看,脸色就白了:“叶氏外经。”
外经内经,就凭盛翼学医的经验,这是医书了。
平叔的脸更白了:“公子,这书,是叶家的……怎么可以……”
“不看不看,”盛翼把叶云寒的手一推:“你家的书我为什么要看,我自己家的都还没看完呢。”
本来吧,自己并不拒绝看医书的,可打从穿越以来,就天天被那教育二人组逼着看书,所以,现在一看到书想吐。
叶云寒脸色说沉就沉。
又来又来。
“好嘛好嘛,我看嘛,”盛翼瞬间怂了,立马接了过来,还友好地翻了几页。
透着哗啦啦的书页,盛翼看到叶云寒柔和了的脸色,舒了一口气。
叶云寒:“你清理伤口很是专业,正好我家也有这样的书,或许对你有帮助。”
“是是是,”盛翼脸上乐花了花,心里咯噔噔地往下沉。
要命呀,教育二人组又加了助教,这日子没奔头了,还交个屁的朋友,等他伤好了自己就撤,生死不见最好。
平叔脸一言难尽地看着盛翼走出房门。
“公子,这外经是咱们叶家不传之秘术,这么轻易就让外人拿了去,只怕老爷会责怪。”
叶云寒:“他不是外人。”
平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难道是老爷在外面的……”
他脸上一副炸了惊天秘闻的表情。
叶云寒:“……”
叶云寒:“胡说什么,我原本也不姓叶。”
平叔一个哆嗦:“瞧您这话说的,公子本就在叶家长大,叶家一门命都是公子,难道还分什么内外,呃,公子受伤了么,怎么搞的?遇到什么事了?”
叶云寒从枕下抽出一封信来(话说他什么都放在枕下)。
平叔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余玄英亲启几个字,疑惑地道:“这是?”
叶云寒:“余老将军写的。”
平叔有些讶异:“公子找着他了?”
叶云寒点点头,想起那座山间的小屋,想起抖开包袱时见着这封信。
平叔:“他在哪儿,要是他亲自出山……”
叶云寒:“过世了,以后不要再提起他了,那边的事情怎样了?”
平叔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曹皇后和时贵人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但奇怪的是,燕倾城似乎并不醉心于什么皇位,这两天,想是被时贵人逼急了,带着一窝子人出了城,往清月扉这儿来了。”
清月扉是皇子们的休闲之地,就在这药山之上。
“往燕倾城药妆里下毒的人已经处理了,没有什么人查得到了。”
叶云寒点点头。
平叔又说:“宫里内斗开始,外面有余家军助阵,再加上这些年我们散布在各处的行商坐贾、宫里宫外的老臣们,恐怕要不了多久,咱们的愿望就能成真了,老爷昨日飞鸽传书,让老奴与公子早回南疆,这里有人看着,碍不了事的。”
叶云寒摇了摇头:“准备几本策论,备考恩科。”
平叔苦口婆心:“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公子金枝玉叶,岂能去考他们的什么恩科,公子莫不是有什么苦衷?公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这社稷江山,就算不为这社稷江山,也得为死去的……”
叶云寒朝他看了一眼,一脸的寒霜,平叔马上掩住了口:“老奴这嘴多得,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飞鸽传书去南疆。”他又尝试着问了一句:“方才那位是老爷的谁呀?”
叶云寒:“……滚!”
盛翼在路上就被盛夕颜逮住了,她一眼就看到盛翼手里的书。
“呵呵,难得呀,”盛夕颜一把抢了过去:“是什么,我就知道,肯定是什么美人呀……《叶氏外经》。”后头话没说出来,一把拉着盛翼一路疾奔至院里,把院门砰地一关,满眼小星星:“哇噻,你偷的?这下发了。”
盛翼白了她一眼:“我就这么像小偷?呸!这么珍贵?骗人的吧!”
“你知道什么呀,咱们郁离国不是素有南叶北盛么,咱们北盛凭的内科,什么肠胃肝肾虚亏之类,南叶凭的是什么,是外科呀,清理伤口,治伤,这个可是他家传男传媳妇不传女的家传绝学呀,怪不得我说叶云寒怎么这么不怕痛,好得这么快来着,药好呀,你没偷,唔,快说,你是怎么骗过来的。”
不是偷就是骗,自己这个形象哟!
盛翼蓦地想起叶云寒的医药包。
“姐,你是说叶氏精通外科?”
既然如此,为什么叶云寒的医药包里什么药都有,但外科必备的一些药,连同刀钳针线都没有呢,太奇怪了。
“当然,父亲想这本书都想疯了,你记不记得我们吃牛羊肉的时候经常吃到线头,那是父亲偷偷缝的,咱们也会,但都不精呀,有这本叶氏外经就好了。”
牛羊肉,线头,盛翼脑子里出现那种黑点点:“可是,父亲说那是血和筋来着。”
“你还不感谢老爹,不是吃了这么多线头,你能缝得这么好,”盛夕颜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把那书往包里一塞。
这是人话吗。
“……”盛翼一把抢过来:“屁用没有,叶云寒自己都没看,管他是不是家传绝学,不要。”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看,人家会的你根本想不到!”
那倒是。
盛翼突然想起昨日被他一提,耳边的风呼呼吹过的样子,这位小哥,还是深藏不露的。
“你既然认为他会,你为什么还要替他疗伤。”
盛夕颜手指一伸就过来了:“你见过谁自己缝自己的,下得了手,嘴硬,你想死不!”
盛翼:“不想,也不要。”
为人,这点底限还是要有,何况,还是人家自己塞过来的。
盛翼三步两步跑回去,进了门,平叔已经不在了,叶云寒一脸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