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轶,还没洗完么,小酸奶醒了。”这时候,殷池雪在外面敲了敲门。
余鹤马上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掉眼泪,故作轻松道:
“洗好了,这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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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酸奶趴在殷池雪怀中,小脑瓜一个劲儿探出去要找麻麻在哪。
余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接过小酸奶,刚还一直撇着小嘴的小酸奶立马笑了起来,安心地将脑袋埋在麻麻怀中。
望着自己的儿子,余鹤是真的希望,有一天能亲耳听到他喊自己一声“妈妈”。
但或许,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一晚,小酸奶出奇的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一声不吭,即使是醒了也是看一会儿头顶的风铃马上又睡过去。
而隔壁爸爸妈妈的房间,似乎正在致力于创造一个小饼干或者一个小面包。
声色旖.旎,就连殷池雪也有点惊讶于余鹤今晚的索取无度。
以前稍微碰他两下他就一个劲儿喊疼,今天,任凭他东倒西歪,却始终一字未提。
“你今天,很奇怪哦。”
完事后,殷池雪躺在床上,揽着余鹤稍显瘦弱的身体,亲着他汗津津的额头。
余鹤点点头:“可能是吧。”
“本来以为,你大概是要明天才能和我一起造小饼干。”殷池雪笑道。
“为什么是明天。”余鹤窝在他怀中,咬着手指,不解问道。
“你忘记了么,明天是你的生日啊。”
余鹤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
生日么,好像从父母去世后就很少过生日了,那时候在外面读大学,生日那天只有小姨和佩佩会发一条生日祝福,同学根本不知道,余鹤也不会主动提起,他认为,主动和别人说自己的生日会给别人带来压力。
所以时间一长,就连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殷池雪可能是看过自己的证件,所以就记住了。
“明天你想吃火锅么。”殷池雪笑问道。
“为什么是火锅,生日不应该吃点特殊的么。”
殷池雪认真思忖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
“因为你特别爱吃火锅。”
“我明天不想出去吃,想在家里吃,你做饭。”余鹤直接道。
“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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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这天,余鹤起得很早,去到小酸奶房间的时候,发现这孩子已经醒了,破天荒的没有哭着找麻麻,而是趴在自己的小摇篮里不知道在笑什么。
余鹤望着他,不禁悲从中来。
三天,和这个小家伙的相处时间,只剩三天。
甚至,更短。
余鹤抱起小酸奶,亲昵地蹭着他的小脸,眼神里写满怜爱。
“小酸奶,你以后,会喊别人妈妈么。”余鹤轻声问道。
他现在真的特别希望小酸奶能开口喊一声妈妈。
但这对于一个六个月大的小婴儿来说,还是太难了。
小酸奶躺在余鹤臂弯中,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摸了摸他麻麻的脸。
“妈妈也舍不得你,可是,怎么办呢。”
一想到分别,任凭余鹤一个大男人也把持不住,脸埋在小酸奶柔软的怀中,使劲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太他妈难受了啊,辛辛苦苦养育了半年的,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以为能陪着他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结果却在一个不经意间,就要说再见了。
“麻……麻……”
突兀的,房间里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
余鹤一愣,马上抬起头。
小酸奶正玩着他的头发,咯咯发笑,口水甚至沾湿了口水巾:
“麻……瓜……”
口齿不清的一声,又像“妈妈”,又像“麻瓜”。
余鹤顿时欣喜若狂,抱起小酸奶就是一阵猛亲:
“我们酸奶会说话了!酸奶真是个小天才!明明才六个月。”
可是再让他喊一声“妈妈”,他又开始自己玩自己的,丝毫不理会余鹤。
殷池雪今天特意从公司请了一天假,理由:
老婆生日。
估计除了松山的少东家之外,也没人敢用这种理由请假。
毕竟整个集团将来都是他的,还不是他说了算。
殷池雪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超市,买了将近五百多块钱的火锅材料,两只手提着往家赶,远远看去就像个家庭煮夫。
回家的时候,余鹤正在帮小酸奶换尿不湿,看到殷池雪以及他手中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好奇问了句:
“怎么,超市大减价?又和那些家庭主妇们斗智斗勇了。”
殷池雪将购物袋放进厨房,找出火锅,笑眯眯道:
“你就坐那陪小酸奶玩,我来帮你煮火锅。”
看着殷池雪兴冲冲的模样,余鹤更难受了。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分别时能经历一场恨不得一刀捅死对方的争吵,带着恨意离开比带着爱意离开更容易割舍。
“谁说我要吃火锅了。”余鹤一挑眉。
“抱歉,我以为你想吃,那你要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准备。”殷池雪的声音永远是很温柔的,温柔到让人觉得反驳都是一种罪过。
“你连我想吃什么都不知道,拿火锅来糊弄我对吧,水一开把食材往锅里一倒煮一煮,煮一锅像泔水一样拿来给我,喂猪?现在喂猪都讲求营养均衡了好么?”
心里很痛,好像在滴血。
“我没有要糊弄你啊,只是记得之前你让我陪你吃火锅我不去,你不开心,所以今天想哄你开心啊。”殷池雪笑笑,蹲在余鹤面前,伸手握住他的双手,“对不起,我可能在这种事上真的很迟钝,不然你直接告诉我吧。”
余鹤望着他,喉头动了动。
但还是冷漠地抽回了手,紧紧抱着小酸奶:
“都快一年了,你连我的喜好都不知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等我死去的那一天,在我坟头烧给我么?”
听到这句话,殷池雪眉头都皱了下。
但他还是尽量摆出笑脸:“不可以说这种话,我们小轶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咱们还要一起手牵手老去呢,这不是约定么。”
“狗屁约定!说给你开心的罢了,你也信。”余鹤猛地站起身,他怀中的本来昏昏欲睡的小酸奶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嘛。”殷池雪是真的参不透他的脑回路,莫名其妙又发什么疯。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火锅的问题?
但自己始终觉得,虽然余鹤有时候是挺爱闹腾的,但真的不是这种无理取闹的人。
“问我怎么了,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对么?”余鹤冷笑一声。
哎,心脏都快揪成一坨了,怎么这么难受啊,殷池雪你能不能赶紧闪开啊,或者是像个男人一样上来给一拳啊。
“不是,只是觉得你好像不开心。”可他依然笑得如同三月春风般。
说着,他一把揽过余鹤,用那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
“我们小轶最乖最温油了,不管什么事,今天都要开开心心地过好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明天我再去跪键盘好么,今天只想陪你一起度过这个特别的好日子。”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余鹤的情绪就崩溃了。
他一把抱过殷池雪,脑袋埋在他的颈间,哭得身子都跟着发颤:
“殷池雪,我不想离开你啊。”
小酸奶被夹在中间,有些不明所以,但当他抬头看到麻麻在哭时,瞬间小脸就垮了下来,大眼睛瞬间蒙上了一丝水汽,小嘴撇着,也跟着哭了起来。
殷池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到了,他的脑海中甚至闪过“癌症”之类的狗血虐恋剧情,马上抱着他帮他顺着气儿:
“怎么了,你这几天也没去医院吧?身体不舒服?我请林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不要怕,不管是什么……我,我有钱,全都可以治好。”
虽然“我有钱”这句话说出来多少有些羞耻,但却是真的。
余鹤摇摇头,将眼泪鼻涕都蹭在他的肩头。
怎么说呢,一方面是因为对于即将分离的不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想要争吵结束这种愚蠢的办法,却对殷池雪造成了伤害而感到自责。
小酸奶也被吓哭了,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
余鹤心疼地将他捞起来抱在怀中,托着他的小屁屁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怎么办啊,真的舍不得小酸奶,可不可以带他走啊。
“你不想吃火锅,那我给你做别的,你点菜,我来做好不好。”殷池雪帮他擦着眼泪,轻声哄道。
余鹤撇着嘴,想了半天:
“还是吃火锅吧。”
有时候习惯了殷池雪的悉心照顾,就很难将他与那个本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财阀阔少联系到一起,时间一长,余鹤都忘了他还是这个世界顶级财阀家的唯一继承人。
但看着他娴熟洗菜准备食材的模样,余鹤心头又抽抽着疼了。
从怀孕到现在的一年间,几乎都是殷池雪在做饭,毕业后他进入公司学着管理公司,那一阵他很忙,常常要加班到凌晨,可为了让“不喜欢有别人进出”的余鹤吃上一口新鲜热乎的饭菜,一到五点先开车回家,做好饭菜再赶回公司继续处理事务。
他就像一只小陀螺,家和公司两点一线。
虽然公司业务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有些困难,因此也经常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股东们吵来吵去,吵得恨不得掀桌骂人,什么脸面什么素质都TM不要了。
但每次一回家,看到余鹤抱着小酸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模样,那一刻,心底的那些尖刺全都被拔掉了。
可能对于自己来说,这就是救赎。
可能给老婆做饭,陪儿子玩耍,这就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但是不行,没办法每时每刻都陪伴在他们身边。
因为自己要赚钱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他们。
火锅的雾气氤氲中,对面余鹤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殷池雪抬手挥散了那些碍眼的雾气,看到余鹤正望着火锅出神的一张小脸,不禁笑道:
“很急么?现在还不太行,还需要等一会儿。”
余鹤点点头,脸有些微微发红。
小酸奶在自己的摇篮里坐着,嘴里喊着奶嘴,看到火锅冒出的热气觉得新奇,伸着小手兴奋地翻来翻去。
烫好了澳洲进口且用红酒泡过的新鲜牛肉,殷池雪便拿过余鹤的碗,全部盛给他,然后继续帮他涮食材。
跟殷池雪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害怕,只管把心交给他。
殷池雪其实是有点受不了火锅的气味的,而且每次吃火锅都会反胃,之前他们公司一位合作商的儿子创业,开了全国连锁的火锅店,请殷池雪过去捧场,殷池雪都拒绝了。
除非真爱,不然这种糟蹋自己身体的玩意儿他铁定拒绝。
“我想吃那个,虾。”余鹤指指盘子里那一排鲜活的大虾。
殷池雪二话不说帮老婆涮虾子,动作之娴熟令人咂舌。
小酸奶坐在一边,见爸爸妈妈都不理他,急了,“嘤嘤嘤”地爬了起来,双手握住摇篮两侧的栏杆,像个犯人一样艳羡地看着这牢狱之外尽情吃喝的某两位。
“嘤嘤嘤!”明显带着情绪的一句。
余鹤回过头,随手拿过一颗小草莓递过去:“酸奶吃这个。”
酸奶不依,就要吃锅里的。
“这个不行,你不能吃。”
小酸奶委屈巴巴地抱着他的小草莓,撇着嘴,又要哭。
但这件事是真的没法纵容他,总不能让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去吃火锅吧。
尽管小酸奶一个劲儿哭闹,但无情的爸爸妈妈就是不理他。
吃过火锅,小酸奶也哭累了,委屈地抱着他的小草莓睡着了。
殷池雪主动勤快地将饭桌收拾好,然后带着余鹤去洗澡。
余鹤本以为,平凡却又不平凡的一天就这么悄悄度过了,直到他窝在浴缸里吹泡泡的时候,殷池雪端着他自制的蛋糕进来了。
刚刚口口声声质问殷池雪为什么连自己的喜好都不知道。
余鹤喜欢草莓喜欢猕猴桃,讨厌巧克力讨厌面包层里夹果粒,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殷池雪都记得清清楚楚。
双层小蛋糕,是余鹤这种手残党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蛋糕上齐齐整整一根不少插了十九根蜡烛,最中间是两个有点粗糙的小人,正嘴对嘴。
余鹤望着那只蛋糕,心里又开始揪紧一样嗖嗖的疼了。
“我用的是鲜奶油,不腻,而且水果多,你尝尝?”说着,殷池雪献宝似的将叉子递过去。
余鹤接过叉子,慢慢握紧——
他刚挑开一片水果片,却赫然发现,底下藏了两枚戒指。
“这……这是……”余鹤愕然。
殷池雪拿起那两枚戒指,用水冲了冲,擦干净。
他抓过余鹤的一只手,细细抚摸着,然后将其中一枚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之前的婚戒是家里选的,那时候就觉得随便什么都好,反正只是走个过场,但这一对,确实是我想了很久,专门请人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殷池雪说这话的时候,温柔到令余鹤都要陷入幻境了。
殷池雪也戴上另一枚戒指,与他的戒指碰了碰。
戒指相撞发出细微的一声脆响。
“别人都说,对戒相碰,碰一碰永远不分开。”殷池雪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