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不能完全怪他,余鹤知道,只是有了林钦语这个催化剂,才让事情提早结束了而已。
就像他当时劝诫若廷,一上位就该把他那些兄弟全砍了一样,自己也该一开始就把林钦语这个绊脚石扔河里。
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自己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要问后悔么?
其实也没有。
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那你再待一会儿就进屋吧,我煮了粥,现在去看看锅。”殷池雪揉揉他的毛,宠溺笑道。
余鹤摆摆手,继续望着独属于他的星空。
只是看着看着,他仿佛觉得,哪里很碍眼。
一低头,就看见楼下站了个人。
借着昏黄的路灯,余鹤看到了他束起的长发,随着夜风微微扬起。
以及那张,有时候令人很讨厌的脸。
余鹤勾起一丝冷笑,俯身探过去:“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没好事。”
楼下的殷池雪耸耸肩:“这次倒不算坏事。”
“怎么说。”
殷池雪笑笑:“你可以回去了。”
余鹤微怔一下,马上问道:“林善初的心愿不是失败了么?我还能回去么?”
“你也太小看林善初了。”殷池雪神秘兮兮地笑道,“这孩子早就释怀了,一直追着我问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弄回去,说不想麻烦你了,看你为了他忙前忙后有些不好意思。”
余鹤撇撇嘴,没说话。
“怎么,这次还要和你的情郎认真道个别么。”
余鹤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殷池雪笑笑:“那我等你,你快点哦。”
余鹤看着他,半晌,轻声道:
“那让我把粥吃完吧。”
——————————
明亮的饭厅里,桌上摆着两只花纹精致的瓷碗。
热腾腾的粥弥漫着丝丝温馨的情意。
“好吃么?”殷池雪仿佛邀功一般询问道。
余鹤点点头,笑着,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新电影上映了,没去看么?”殷池雪又问道。
“你还好意思提我的新电影,都不能参与评选,还被封杀,都是拜你所赐。”余鹤挪逾道。
“多大点事,只要有钱,以后你的人生还是一片辉煌。”
“可是我没钱,穷光蛋。”
“不是还有我嘛。”殷池雪笑道。
余鹤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和他的粥。
“不过我看你最近好像很无聊。”说着,殷池雪忽然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深红色的丝绒盒子。
“那么,要不要和我扯个证,去国外。”
余鹤愣了下,抬头看向他。
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两只亮晶晶的对戒,紧紧依偎在一起。
“如果这里不接纳我们,我们就去别的地方,这世界这么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殷池雪的声音很轻。
但却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余鹤心头。
他握着勺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你为了我,放弃了自己大好的前途,值得么?”余鹤的声音有些发颤。
“什么是大好前途,继续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可是我从来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同,进娱乐圈也只是一时兴起,但碰到想要为他收心的人,这些东西就根本不重要了。”
殷池雪说得非常真诚。
余鹤别过脑袋,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眶。
“对我来说,唯一值得的事情,是和你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最简单不过的四个字。
但能实现的人,这个世界上,却寥寥无几。
倏然间,余鹤的手被人轻轻拉了过去,微凉的触感一点点刺激着他的感觉神经。
那枚亮晶晶的戒指,就静静的包围着自己的无名指。
余鹤以前经常在想,爱是什么感觉呀。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
爱是凉的。
是对戒的温度。
“殷池雪。”他轻轻唤着对方的名字。
殷池雪马上笑呵呵地凑过来,期冀着接下来他爱的表白。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这个对他满怀爱意的殷池雪说的,还是那个一直在戏弄他的殷池雪。
对面的人听到这句话,立马有了小情绪:
“怎么了嘛,如果是因为你不喜欢这个款式,我可以再重新请人设计,你是没话可聊了是不是。”
余鹤还是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所有的喜悦悲伤在记忆中不停的重演,像是放映机,不断重复着昨日。
“其实我很想和你认真地说一声再见,但真到了这一天,我却忽然发觉,我说不出口。”
因为剧本是既定好的,但感情永远都是意外。
说话间,就像是电视剧中的五毛特效,余鹤的脚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模糊,扭曲——
那一瞬间,殷池雪猛地睁大了眼睛,那种剧烈的痛意就这么突然袭来了——
像是要将心脏剥离体内,痛的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
“林善初!”带有极度怒意的咆哮,回旋在这间狭窄的小房间内。
桌上的粥早已凉透。
眼前的人一点一点消失。
就像是当年一样,所有的感知都在一点一点消失。
直至完全不见。
殷池雪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然后慢慢坐下。
没有忽然失去对方时的痛彻心扉,更没有面对未知恐惧的惶恐和叫喊。
他只是很平静的,望着桌上的两只粥碗。
他慢慢走进房间,找出那本笔记本,在余鹤的名字后面,写了个-10。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结局。
第115章 大结局。
余鹤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 与之前那几次稍有些不同。
他没有见到殷池雪。
回到的地点也不是那间陈旧的博物馆,而是自己的公司, 旁边还坐着正趴在桌上在午休的邵明旻, 呼噜打得震天响。
余鹤转动着被自己枕麻的手臂, 看着眼前这一切熟悉的场景,明明应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始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或许是因为, 割舍了一部分的感情,就有些不完整了吧。
面前的电脑上,还是有关这次林善初自杀一事的报道稿,右下角不断弹出新闻, 前几天,警察调查过尸体, 确认是自杀后,发布声明, 如果在规定时间后尸体没有亲人认领,将会由殡仪馆自行处理。
但尸体还是被领走了,今天下葬。
余鹤摇醒了还在一边做着春秋美梦的邵明旻。
被吵醒的小胖略有不满,拿过手机看了眼,抱怨着:
“前辈你干嘛, 这才十二点半,还不到上班时间呢。”
余鹤笑着像摸狗一样摸着他的毛:“小胖,人生的意义不在于睡觉, 睡觉那是浪费时间,跟我一起出去运动运动?”
邵明旻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前辈,你说的运动,该不会是……多人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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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邵明旻太高估他的前辈了。
余鹤的车子送去保养,公司用车被其他同事开走跑新闻了,所以两人各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在这雾雨朦胧的天气里,骑着它跑了四五公里。
等停下来的时候,邵明旻几乎是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
他坐在地上,像只离了水濒死的鱼儿一样张着大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望着旁边那层层叠叠的墓碑,邵明旻翻了个白眼:
“前辈,咱骑了将近半个小时,就是过来欣赏墓碑玩儿的?前辈,从今以后,我要是再信你说的一句话,我就是个大傻逼!”
余鹤蹲在他旁边,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了,然后伸手指指一旁的陵园内,示意他看过去。
在陵园的最角落的位置,站了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几个下葬的工人处理完自己手头的工作后,和那个黑西装男人打了声招呼,然后三五成群地离开了这座寂静的陵园,没发出一点声音,连走路都是踮着脚走的。
那是一块新建成的墓地,墓碑都是刚做好运过来的,被这细小的雨水冲刷的颜色发深。
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始终没有动,只是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那里。
好像在喃喃自语,但听不清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邵明旻诧异地看看那个黑西装的男人,又看看余鹤,有些不明所以。
那个男人就这样站着,如同一尊雕塑。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他还是一动不动,接着,半小时过去了。
他终于动了,缓缓蹲下了身子。
墓碑照片上的男孩有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透过眼睛,仿佛能看到心里一切所想。
黑西装的男人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动作温柔,就好像,在抚摸着什么绝世珍宝。
“那人……那人不是LLS的那个老板宋纯瑞嘛。”邵明旻呆呆说了句。
余鹤点点头:
“今天是林善初下葬的日子。”
邵明旻忽然沉默了,也是那样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黑西装的男人。
半晌,才发出了一声感慨:
“真可怜。”
是啊,无论是选择了自杀的林善初,还是痛失爱人的宋纯瑞,都很可怜。
小初,希望你这次能投个好胎,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能拥有一个充满爱意、完整的家庭,有时会吵架,但又会马上和好,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读书、考试,成长,最后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终老。
你听到了么?
雨越下越大,浇的两人都睁不开眼。
邵明旻赶紧站起来,急色道:“前辈,雨太大了,我们走吧。”
余鹤最后看了眼那个依然固执蹲在墓碑前的宋纯瑞,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宋纯瑞冒着大雨也有留在这里,想要对林善初诉说的,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是在他生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
现在却又迫切想要表达的。
是什么呢。
我爱你?还是对不起,还是——
我想你。
余鹤站起身子,抬手挡在头顶,想要遮住这倾盆大雨,只是他一转身,却意外的,收进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
在雨水和雾气中有些氤氲不清。
以及那高高束起的,温柔的长发。
“额?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啊。”刚一只脚迈上自行车的邵明旻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诧异问道。
余鹤愣住,在雨中,与他默默对视。
“前辈,你发什么愣呢。”邵明旻喊了声。
余鹤回神: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邵明旻骑上车子,看着余鹤,又看看那个长发男人,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前辈你路上小心,下雨地滑。”
说罢,也不再做那个碍眼的电灯泡,踩动脚蹬一头扎入大暴雨中。
望着眼前那个未曾一动的男人,余鹤忍不住笑了出来,像这初秋的大雨一样,带着丝丝凉意。
那男人将伞推了过来,遮住这漫天暴雨。
“干嘛假惺惺的。”余鹤冷笑着将雨伞推开。
“外面雨太大了,找个地方避避雨吧。”长发男人轻轻开口,在大雨磅礴中有些听不太真切。
“殷池雪,我觉得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吧。”
殷池雪不做声,只是望着余鹤。
“算了,怕了你了,去还不成。”
余鹤真受不了这种气氛,只好乖乖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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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富情调的咖啡厅,舒缓悠扬的轻音乐蔓延在这装修精致的小包间里。
面前是飘着热气的咖啡,微苦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有什么事快说,说完了我还要回报社。”余鹤端起咖啡,一饮而尽,似乎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一点耐心也没有。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殷池雪无视掉余鹤的夹枪带棒,轻轻开口。
余鹤嘲讽地笑笑:
“不好意思,我二十四岁了,已经过了听童话故事的年纪了。”
殷池雪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自顾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有多久,四百多年吧。
皇宫里最受宠爱的妃子在一个雨天诞下了一位可爱的小皇子,皇帝大喜,当场册封宸氏为贵妃,连跳七级,从一名贵人一跃成为仅次于皇贵妃和皇后的贵妃。
皇帝姓殷,并且给那位小皇子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池雪。
寓意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
小皇子在宫中无忧无虑地长到八岁,宸妃得势,难免遭到后宫的嫉妒。
后宫生存法则就是,谁手段更狠谁就能活下去。
于是天真温柔的宸妃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本来人人艳羡的后宫成了勾心斗角的修罗场。
那么对于宸妃来说,只有一个结局。
就是死。
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宸妃连夜逃出皇宫,将自己的儿子安置在一处老林的山洞中。
追杀者一路追她到了老林中,宸妃生怕自己的儿子受到牵连,只身赴死。
这大概就是一个做母亲的心,宁愿自己遭受万劫不复,也要自己的孩子安宁健康。
小皇子池雪在山洞里待了三四天,吃不饱穿不暖,精神一度崩溃。
但在这里,他遇见了一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