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
殷池雪望着窗外,良久,他摇摇头:“比如,那些外来人的野心,在我醒着的时候还会做做伪装,只怕我一睡过去,他们就要原形毕露了。”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但也是让余鹤大松一口气的话题。
殷池雪是个流氓头子没错,对于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但乱世之下,无论对方投来什么糖衣炮弹,他还在苦苦坚守自己的底线。
一个流氓喊着“我的国家一点也不能少”,这么想想,这种反差萌还挺可爱的。
“殷池雪,相信我,以后一切都会好的,无论之后是怎样的艰难险阻,一定会走向光明的。”余鹤笑着,“因为有你在,有无数甘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在。”
“这么会说话,你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帮工?”殷池雪笑问道。
“帮工怎么了,帮工里就不能出人才了?”
殷池雪再次忍不住扬起嘴角,笑着笑着,却又沉默了。
“你最近有得罪过谁么。”
余鹤想了想:“不就是徐司令他那个没出息的傻儿子,除此之外,也没别人了吧。”
殷池雪思忖片刻,摇摇头:“不可能是他,他估计现在还被徐司令关在房间里。”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这好脾气也不会轻易得罪人啊。”
“可那持枪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殷池雪若有所思道,“陈家呢,你在陈家有得罪过谁么。”
“也不算得罪吧,就是陈家大小姐陈玉蓉,当时怼了她几句,但这丫头虽然刁蛮任性但也不像个不明事理会□□的。”
“不管是谁,你最近都要小心点,这样吧,你暂时住在我这里,那人失了手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别回去了,等风头过了……你干脆搬到我这边住吧,咱们都互表情意了,不住一起显得多生分。”
余鹤虽然在笑,但额头却青筋暴起:“我谢谢你,我不回去工作你养我啊?”
还有,谁和你互表情意了,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那就养着呗,多添一副碗筷的事罢了。”殷池雪回答得云淡风轻。
虽然但是,余鹤觉得这句话听着还挺顺耳的,甚至有丝丝感动。
真的只有一丝丝。
“你想美事吧,没有个千万家产你以为养得起我?”
“那你出去吧,我血压有点高。”殷池雪缓缓躺下,摆了摆手。
余鹤撇撇嘴,虽然表现的不情愿,但还是贴心地帮殷池雪掖了掖被子。
就在余鹤临出门前,殷池雪又忽然喊住他。
余鹤诧异回头,就见殷池雪正躺那儿望着自己笑。
他伸出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余鹤瞬间明了,回了个“OK”的手势,接着努努嘴,又做了个“亲亲”的姿势,然后在殷池雪错愕的目光中一蹦一跳跑了出去。
今天客人包场,没余鹤什么事了,于是他打算着先回陈家算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且没有一件是能理清头绪的。
玉梓房间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长发,码头又莫名其妙出现的要暗杀自己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呢,在这背后操纵一切的人,是谁呢。
余鹤正低头沉思着,没注意看路,接着一脑袋撞到别人怀中。
他赶紧道歉,顺便抬头看看自己撞的是谁。
但却是意外的,极其艳丽的一张脸。
“殷池雪?”余鹤诧异望着他,“你刚才不是还在房间里躺着么,什时候下来的。”
说着,余鹤还伸手摸着殷池雪的胸膛检查他的伤口:“枪伤好了么,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但是对面的殷池雪,却始终未露半分表情,甚至还伸出食指,戳着余鹤的胸膛,将他远远推开——
第24章 猩红新娘(24)
“你又犯什么病呢。”余鹤摸着自己被戳痛的胸膛,不满地抱怨道。
殷池雪背着手,看了看周围,接着低声道:“跟我来。”
余鹤觉得眼前这人虽然和殷池雪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太一样。
殷池雪刚才在屋里穿的不是这件衣服,而且他中了枪伤上半身包的粽子似的,但是这位却没有。
殷池雪一路领着余鹤来到元江边。
“是我。”他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这一句“是我”稍显诡异,他在说什么呢。
余鹤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这个殷池雪,越看,越觉得奇怪。
“因为现在借用的那句□□太痛了,我的灵体被迫出来了。”那个殷池雪说着,还抬手摸了摸胸口,“现在好多了。”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听不懂。”
“我是说,我是真正的殷池雪,那间博物馆的馆主,现在明白了么?”殷池雪真是服了余鹤的迟钝,怎么就像没长脑子一样。
余鹤用半秒钟思考了下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紧接着,双目瞪似铜铃,几乎是一跃而起,跳到殷池雪身边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这个害人精,你把我害惨了你知道么!因为你我的屁股白白挨了二十大板,因为你我那俊俏的小脸被人揍的五光十色,因为你——”
殷池雪笑笑,拨开他的手:
“抱歉,我本身的记忆一直封印在现在那具肉.体的思维之中,除非肉.体承受剧烈疼痛或者是消亡我才会被唤醒。”
“你不是人吧,你不可能是人吧。”余鹤不甘心,又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大力摇晃着。
“是人,但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也可以说是某种特殊设定,总之以你的智商解释了你也不明白。”
“笑死,我可是看过五部生化危机六部异形外加上千集蜡笔小新的人,还能有什么是我不明白的。”余鹤继续大力摇晃着殷池雪。
“好了,你先住手。”殷池雪打断他,“现在有个机会。”
“嗯?什么机会。”
“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殷池雪神秘一笑,“你不是想回去么,现在有其他人进入了博物馆,你可以让他将你替换下来,这样你就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了。”
“快给我替换,快给我替换!”余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喊道。
殷池雪点点头,又道:“但是有一点,我不能保证那个人接手你现在塑造的世界后会发生什么,也不敢保证结果一定好。”
一听这话,余鹤瞬时愣住。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思维,他的思维会决定日后的结局,是好是坏,这是我无法控制的,如果改变不了结局,那么那只女鬼依然存在,人类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那个同自己一样无意间闯入博物馆的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性格,做事如何——
他接手自己塑造的世界后又会做些什么,是老老实实继续拯救这个世界还是天天酒池肉林歌舞升平,这些余鹤都不知道。
“要换么,时间不等人,要换就快一点。”殷池雪突然在旁边催促起来。
“换!”余鹤说完又马上补充,“不换呢……”
“你自己决定。”殷池雪说完,扭头欣赏起海城的夜景。
如果说,那个人是个家暴成性又没责任心的人,他是不是会天天殴打殷池雪;
如果说,那个人是个色胚,他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自己可爱的妹妹苏荷出手;
如果说,那个人是个颇没耐心又毛躁的人,他会不会一个不小心直接把玉梓弄嗝屁了呢。
余鹤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他确实想走,但又实在放心不下这三颗小梆菜。
但是不走,自己一定就能改变结局么,如果改变不了,以那些网络喷子的性格知道了实情岂不是自己白遭这一趟洋罪还要被他们键盘制裁。
人为什么总要做选择啊,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么。
“那个人马上要离开博物馆了,已经走到门口了,你还有十秒钟可以考虑。”殷池雪依然负手站在桥边,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十——九——八——”
余鹤抱着脑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七——六——五——”
余鹤咬着下唇,开始在心里估计离开或者留下的利弊。
“四——三——二——”
“哥哥,幸好有你在。”恍然间,余鹤的脑海中浮现出苏荷那张天真稚嫩的小脸。
“你跟着我好不好,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还有玉梓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以及,殷池雪中枪后缓缓在自己面前倒下时那张释然却又痛苦的脸。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给他留下了这么多回忆。
“一——”那边,殷池雪笑得胸有成竹。
“诶,不走了不走了,我还没玩够呢,这么多漂亮妹子还没搭完讪呢,回去后就得写稿子,还要天天挤地铁,不走了。”
余鹤摆摆手,还要装作一副极不情愿好像自己是被强迫留下的样子。
夜风扬起殷池雪的高马尾,他回头看着余鹤,笑着摇摇头:
“那么,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在这里继续好好活下去吧。”
余鹤暗骂自己真是着了这小子的道了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对了,我还有事要问问你。”
“问。”
“那张字条是你留下的吧。”
殷池雪想了想,点点头:“我在第一天就留下了,难道你才发现么。”
余鹤不想承认自己的愚钝。
“那么,保护好茗敏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保护她。”
殷池雪一挑眉:“你自己的朋友,你不保护谁替你保护。”
“我的朋友?茗敏?算不上吧,我俩认识没多久,话都没说多少。”
殷池雪发现了,这人不光迟钝,简直可以说是愚笨了。
“难道你就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么。”
余鹤眯起眼睛瞧着他:“谁,王祖贤?张曼玉?”
“邵明旻啊。”殷池雪忍不住提醒道。
邵明旻?邵茗敏?邵明旻!
接下来的十分钟,余鹤惊成了蒙克的名画《呐喊》。
“你说茗敏其实是我那个小胖后辈?!”
余鹤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他都接受了,唯独这件事,唯独那位绝色美人其实是小胖后辈的事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那晚你的朋友被女鬼追,差一点就要丧命,我就顺手把他带过来了。”殷池雪说完,瞟了一眼余鹤。
却赫然发现,他已经跪在地上呈现“OTZ”状。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分配个漂亮妹子,和你这个大老爷们搭伙就罢了,人生唯一的乐趣还被你摧毁了,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我的茗敏小姐姐。”
说着,脑海中茗敏的影像和小胖的影像缓缓重叠在一起。
余鹤捂住嘴,强忍呕吐之意,犹如一根被霜打得一蹶不振的茄子,扶着大桥栏杆缓缓站起身,嘴里还念念有词:
“殷池雪,我怎么想都觉得应该先把你掐死,这样就不会接二连三的遭受灵魂暴击了。”
“你的朋友在这个世界的遭遇将会直接带回原来世界,比如她受了伤,伤口将会被带回原世界,如果她在这个世界不幸死掉了,那么那个世界的邵明旻也将不复存在。”
殷池雪笑容灿烂地发表着如此恐怖的言论。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管他,反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后辈罢了。”
“闭嘴。”余鹤忍不住喝止他。
殷池雪一耸肩:“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也该走了,你……加油吧。”
说着,趁余鹤不注意,他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开其中一页,用笔在“余鹤”这个名字底下写了个“-10”。
“等等,桥豆麻袋,我要换!我要回去!”余鹤这才反应过来,忙回头扑向前去。
但他的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萧瑟的夜风吹动着梧桐树上的树叶沙沙——
——————————
来到这边一个多月,余鹤觉得其实最大的不同就是——
他没有肥宅快乐水可以喝了。
他回想着快乐水的畅快与酸爽,咽着口水往陈家走。
等他回去一定要让小胖买上一箱快乐水给他,天天喝,时时喝,喝到吐为止。
他讪讪推开陈家大门,刚一进门,却听到一片混乱,尖叫声,哭喊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这陈家似乎总也不得安宁,每天都是这事那事,下人们天天勾心斗角,你害我我害你,互相陷害,陈家总是能因为这些屁大点事闹得鸡犬不宁。
说实话,余鹤都听烦了。
索性不去理会,想着回自己屋蒙头睡自己的大觉算了。
刚走到自己的小破屋门口,却赫然发现那边站了个人。
余鹤一瞧,乐了。
这小少爷今天怎么有这个闲情雅致来参观自己原始野性风的小破屋了。
余鹤刚打算走过去逗弄他一番,却见倒是玉梓先神色慌张地迎了上来。
“你总算回来了,你赶紧去瞧瞧吧,你妹妹出事了。”
第25章 猩红新娘(25)
余鹤一听到这句话就慌了、萎了、脑袋大了。
他拔腿就往前院跑,玉梓也紧跟着他往那边跑。
前堂灯火通明,围了一堆人,有管家李叔,有帮工,还有丫鬟们。
其中正中间坐在太师椅上的是陈老爷,旁边是他那个长得狐狸精一样的二姨太,面前,则跪着苏荷,旁边还站了一个面目凶狠的丫鬟,正举着手中的藤条一下一下大力甩过去。